在科學中尋找人生意蘊

閻錫蘊在工作中。 本報記者 施 芳攝

閻錫蘊很優秀。身為中科院院士的她，在腫瘤精準治療領域取得了具有國際影響的原創成果，是亞洲生物物理聯合會成立以來的首位女主席。

閻錫蘊很優雅。一絲不亂的淺褐色短髮，合體的中式服裝，精緻的耳墜，淡淡的妝容，年過六旬的她與常人想像中的女科學家有些不同。

" 科研有著無窮的樂趣 "

閻錫蘊幾經周折才闖進了生物物理的世界。

16 歲那年，閻錫蘊來到河南一家汽車配件廠當翻砂工，乾的是很多人難以承受的重體力活。她吃苦耐勞，年年獲得 " 勞模 " 稱號，短短 4 年就升為三級工。

1977 年，閻錫蘊考入河南醫學院，畢業後分配到中日友好醫院。為了提高科研能力，她來到中科院生物物理所實習，遇到了時任所長貝時璋，人生從此改變。

閻錫蘊起初對理論完全不在行，只好從消毒、準備器械這些與醫學沾點邊的事情乾起。不久，實驗室一位老師生病休假。實驗不能停，能不能讓閻錫蘊接棒？起初閻錫蘊擔心把實驗做砸了，但在老師們的鼓勵下，她戰戰兢兢地接下了這個任務。實驗達到了預期目標，大家不禁為這個年輕人歡呼。

" 第一次嘗試，我發現做科研很有趣。" 多年過去，閻錫蘊對那次實驗記憶猶新。轉眼一年多的實習結束了，是留在所裡做研究，還是回到醫院當醫生？閻錫蘊犯了難。

" 你年齡還小，專業知識可以去補。況且醫學對生物物理研究也有幫助。" 經過幾番長談，貝時璋說服了她。事實證明，閻錫蘊日後在科研上的幾次突破，都得益於醫學與生物物理學的交叉優勢。

做科研苦不苦？每當被問到這個問題，閻錫蘊總是如此回答：" 科研有著無窮的樂趣。" 在她看來，儘管實驗中困難無處不在，但證實設想的喜悅是常人無法體會的。

納米酶的發現便是如此。當年，閻錫蘊和團隊發現了一個腫瘤新靶點 CD146。此後，他們想把生物分子與磁納米粒子偶聯，探索腫瘤診斷的新方法。然而，實驗中卻出現了一個 " 詭異 " 現象：作為陰性對照的磁納米粒子不可思議地與過氧化物酶底物發生了反應。

起初，他們認為這可能是反應體系中某種成分被汙染所致，於是輪番更換各種試劑，不斷重複實驗，但結果依然如此。這讓主要從事這項實驗的博士生高利增很苦惱，覺得課題走進了死胡同。閻錫蘊卻有了一個大膽設想：納米級的氧化鐵顆粒可能具有過氧化物酶的催化活性。這項成果在《自然 · 納米技術》上發表後，英國皇家化學會會刊發表綜述，認為這是酶學史上一個里程碑式的事件。

" 這次經歷是我人生中的重要一課。" 作為青年千人計劃入選者，高利增如今繼續從事著納米酶這一新興領域的研究。

" 博士的標準不能降低 "

" 閻老師跳起舞來很瘋 !" 學生們不約而同地說。在生物物理所的新年聯歡會上，蛋白質與多肽藥物重點實驗室的保留節目是歡樂群舞，身為主任的閻錫蘊每次都不落下。無論是 " 江南 Style"" 小蘋果 "，還是 " 燃燒我的卡路裡 "，她都跳得激情四射，絲毫不亞於年輕人。

回到工作中，閻錫蘊的認真卻讓學生們甚至有些 " 害怕 "。平時開組會，從圖表的展示方式到部門的大小寫，閻錫蘊都嚴格按照發表文章的標準去要求。畢業論文學生修改十幾遍是常事，多的達到 20 多遍。

有一位博士生很努力，但是三四年間換了 5 個課題仍然一無所獲。有人勸她降低一些標準，閻錫蘊卻總是搖頭：" 博士的標準不能降低。" 看似不近人情的她實則對這位學生傾盡心血，除了實驗室內的指導，還經常陪他在奧森公園散步交流。遺憾的是，這位學生始終進入不了狀態，最終沒能拿到博士學位。" 您看似吹毛求疵，實則這是您最深的愛。" 在給閻錫蘊的生日賀卡上，學生們寫道。

嚴師出高徒。中國科學院院長特別獎、全國優秀博士學位論文、中國科學院優秀博士學位論文……這些獎項標註著他們紮實的學術功底。同樣難得的是，兩位學生以第一作者身份，在《自然 · 納米技術》上先後發表論文，入選當年中國科學十大進展。

" 當科學家不意味著要放棄生活中的美好 "

" 人人都愛美，當科學家不意味著要放棄生活中的美好。" 閻錫蘊微笑著說。但她坦言，過去自己並不注重服飾。" 我總是 3 分鐘梳洗完畢，然後直奔實驗室。"

直到 2003 年，閻錫蘊參加女科學家大會。看到那些同行不僅工作出色，而且著裝得體，各具風采，她才意識到，原來女科學家也能如此美麗。

像大多數科研人員一樣，閻錫蘊非常忙。為此，她練就了一套高效的時間管理法。在家中，她的雙手很少閑著，常在短時間內就做完了家務；沒有時間去健身，她就見縫插針，在灶台旁或辦公桌前，用自創的健身操來放鬆身心，鍛煉身體。在閻錫蘊的辦公室裡，獎狀、獎盃數不勝數，她笑著說，那個 " 中科院五好家庭 " 紀念杯自己格外珍惜。

自強、自信、自在，這是閻錫蘊時常掛在嘴邊的女性 " 三自經 "。在她看來，自強催人奮進，自信讓人美麗，而自在，則是人生的最高境界。閻錫蘊總是以親身經歷鼓勵女性獨立，更好地平衡工作和生活。她組織了 " 女性與生物物理之美 " 系列講座，為女科技工作者營造了一個 " 家 " 一樣的互助氛圍。

《 人民日報 》 ( 2019 年 03 月 04 日 06 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