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林笑
編輯/李建利
因為大帝，李毅這個名字或許不懂足球的人都能聊上兩句，但李毅自己卻說自己從來都不是網紅“大帝”，曾經叱吒球場的毛頭小子，也因為一句“天亮了”害怕到閉門不出。李毅很慶幸那個年代沒有如此發達的網絡。
早早退役之後，李毅也收獲了自己另一番成就，在教練席，在解說席。正是經歷如此複雜的足球人生，李毅也早已看淡了很多東西。
但至今不能讓他釋懷的還是04年亞洲杯決賽的那個單刀，是從英雄到狗熊的過程。過去的總歸要過去，未來，李毅說希望自己有朝一日回到自己心愛的足球場。
承認自己“退早了” 也承認“有舍必有得”
2011賽季中超第一輪，天津泰達足球場，天津泰達迎戰深圳紅鑽的比賽即將上演。場邊，已經退役的李毅見到了自己的好朋友，當時效力泰達的李瑋鋒。李毅對李瑋鋒的身材大加讚賞，而李瑋鋒則雲淡風輕地說了一句“你要繼續踢，你也是這樣。”
早早退役的李毅依然活躍在熒屏當中，隻不過他的身份已經從球員轉變為解說員。晚上10點半要解說西布朗對曼聯的英超聯賽，10點15分進演播室做準備，但剛過9點，李毅就已經出現在了演播室旁的化妝間，安靜地看著重慶對國安的中超比賽。
大多數時候，他要從深圳的家裡趕到北京，跨越2300多公里來參加解說。李毅自己曾經對自己在路上的時間做過計算——從自己深圳的家中出發，到位於北京的酒店一共需要7個小時，這還是在一切順利的情況下。
實際上，李毅走上解說席的時間，要早於他宣布退役的時間。2010年夏天，李毅從陝西回到深圳，本打算可以在這座曾經成就了自己的地方繼續自己的職業生涯，但誰知深圳隊的引援名單中半路殺出個前申花隊長成亮，李毅只能落入“無球可踢”的境地。就在這時，李毅在深圳電視台的一個朋友找到了他，讓自己和他一起解說西甲的比賽。
“那個時候西甲比賽大多數都是凌晨三四點鍾，我一般都是凌晨兩三點鍾起床，然後開車去電視台，回到家裡天都亮了。每次我回到家之後，我的老婆孩子也都準備出門了，然後我準備睡覺，現在想想那個時候真是過著黑白顛倒的生活。”
李毅其實是非常想繼續自己的球員生涯的，用他的原話說，那就是“放到現在我打死都不會退役”，但那個時候，中國足球剛剛經歷了反賭掃黑，可謂陷入了一個谷底——國家隊成績一蹶不振的同時，職業聯賽也處在低迷期，再加上本土前鋒在中國聯賽的生存太空向來都被擠壓，李毅在31歲的年齡就離開了綠茵場，也實屬無奈之舉。
31歲，在綠茵場上是一個特殊的年齡，如果說是老將，那31這個數字顯然還不夠格，但要說當打之年，31歲的球員競爭力也肯定不如25到28歲的球員。在與李毅年齡段相仿的球員裡，鄭智至今仍活躍在球場上，徐雲龍、肇俊哲等人2016年末宣布掛靴。顯然，這批人中，只要能在中超站穩腳跟，很少有人會在31歲這個年齡選擇離開球場。
但在李毅看來，自己的退役也是“有失必有得”。2011年自己剛退役不久，他便加入了深圳教練組，輔佐名帥特魯西埃。如今，他已經拿到了亞足聯的職業教練證書。這是鄭智、徐雲龍等球員沒有的。
李毅說，自己之所以能夠立刻走上教練崗位，和自己10年下半年做解說嘉賓是密不可分的。“坐在家裡看比賽和解說比賽實際上是兩回事，看比賽的時候整個人實際上是一鍾放鬆的狀態，但如果你要去解說比賽，你一定要做大量的功課，而且你還要精力非常集中，去觀察每一個細節，每一個動作，這對做教練肯定是有幫助的。”
他羨慕李瑋鋒、鄭智等人的身材，他也曾遺憾自己沒有在中超蒸蒸日上的幾年留下自己的進球。但在過去的7年中，他已經嘗試了多重身份，用不同的角度去審視球場，開始考慮比做球員時更多的問題，這也是他的財富。
能笑對過去，卻對04年的單刀仍難釋懷
現在，一提到“失單刀”，人們第一個會想到武磊，在上海上港所向披靡的“武球王”，在國家隊的表現卻差強人意，屢失單刀的他也成為了球迷們調侃的對象。但和武磊的“屢失單刀”相比，李毅丟了一個單刀，卻讓他陷入了前所未有的輿論漩渦，遲遲不能走出來。
那是2004年的亞洲杯決賽上他浪費的那個單刀球。當時，中國隊1-2落後，替補出場的李毅獲得一次單挑日本門將川口能活的機會，一球決定是英雄還是罪人。但很可惜，李毅並沒有把握住他足球生涯最重要的一個單刀球。
最終中國1-3不敵日本屈居亞洲杯亞軍，這是中國隊距離亞洲之巔最近的一次，更何況是在自己的家門口。比賽結束的第二天，全中國只有兩種聲音——一種是在罵日本，另一種就是在罵李毅。
很難想象，這位在國內聯賽所向披靡的前鋒，這位甲A的金靴，遭到了全國球迷的口誅筆伐。著名的“百度李毅吧”也是因為對李毅的嘲諷而火起來的。
和“天亮了”、“我的護球像亨利”等名言相比，李毅對自己浪費的這個單刀更加念念不忘，李毅承認，自己幾乎在每次接受採訪時都會被問及這幾句名言和04年的這一個單刀，關於自己的“曠古名言”自己已經說過太多遍，網上已有相當多的素材可供參考。而真正讓自己揮之不去的，就是04年自己失掉的單刀。
“那個單刀來說，我覺得我到現在還是比較遺憾，這不僅是對自己的遺憾，也是對國家的遺憾。當時如果我們扳平了比分......人生就這麽一次，就錯過了。”
亞洲杯踢丟單刀的時候，李毅25歲，這正是一個球員的黃金年齡。李毅在這個年齡已經拿到了中超冠軍，拿過了頂級聯賽最佳射手，但刹那間，沒有人願意再提起他曾經的輝煌，更多的是對他失誤的口誅筆伐，對於一個25歲的小夥子來說，他似乎沒有準備好去承受這樣天翻地覆的變化。
正所謂“站得越高，摔得越狠”，自從李毅踢丟了04年那個單刀，他就一直活在巨大的壓力當中。這種壓力一方面是自責所帶來的，另一方面又被輿論無限放大。以至於李毅在國家隊的謝幕都無比尷尬——2006年國足戰勝巴勒斯坦的比賽中，李毅因為沒有追上一個滾出邊線的球，全場球迷發出了震耳欲聾的“換李毅”的喊聲，李毅最終在球迷的嘲諷中被換下了。
李毅對自己丟掉的單刀至今仍難釋懷，但對於那句“天亮了”，他已完全釋然。
2005年，衛冕冠軍深圳隊在聯賽中戰績不佳，主帥遲尚斌與隊員的矛盾人盡皆知，就在遲尚斌卸任深圳主帥的第一時間，李毅面對媒體的鏡頭，說出了那句曠古名言——天亮了。而這三個字又牽出了“球霸”、“我的護球像亨利”等一系列在中國足球圈響當當的名詞。這也讓李毅又一次走在了風口浪尖。
在那個網絡並不算發達的年代，李毅的名字卻因為網絡變得家喻戶曉，這種傷害是一般人很難承受的。李毅在後來的一次採訪中也回憶起了這段往事：“在05年出事之後不久，我就回到了老家閉門不出，最後在妻子和家人的勸說之下才繼續踢下去。”
那個時候對於李毅來說是無比艱難的，直到他退役之後。人們對李毅的態度才開始出現反轉。越來越多的人開始覺得李毅所背負的實際上是球迷們對中國足球的期望，他一直在承受著許多他本不該承受的東西。但木已成舟，李毅還是早早離開了綠茵場，但他回想起那段經歷的時候，卻已變得釋然了許多。
李毅承認自己年輕的時候犯過錯誤，但面對外界的指責與調侃，自己也學會了一笑置之。李毅的微博名字就叫“9號李毅大帝”，有意思的是，2017年夏天，李毅也真的和“大帝”亨利有了一次面對面的機會。
無論在哪兒 都為中國足球操碎了心
3月26日，中國男足在中國杯上以1-4的比分輸給了捷克。李毅的一句“真TM的想把電視機給砸了，中國杯的意義何在！”又在網上引起人們的關注。
李毅在退役之後似乎很少說過類似“天亮了”一般廣為流傳的話了，上一次李毅受到媒體的聚焦，還是在騰訊體育的英超直播中向亨利宣戰——當時面對鏡頭，李毅用蚌埠味十足的英語喊話亨利：“Do you dare take my challenge in London？”，而這一次的“砸電視”則完全不同，他是真的生氣了。
實際上，國足0-6輸給威爾士的比賽李毅也看了，但平時只要看完比賽就總要說兩句的“大帝”卻什麽也沒說。李毅並不是不想說，他只是想看看，這樣一場失利會給國足帶來什麽。
“第一場0-6輸給威爾士之後，我沒有說話，其實兩場比賽我都看了，但在輸掉那樣一場比賽之後，球員們肯定會被刺激到。甭管是不是友誼賽，你站在球場上穿著國家隊的隊服，你的胸前有國旗，甭管能力如何，首先你的鬥志要表現出來，所以我要看第二場比賽。”
然而，國足並沒有給李毅帶來驚喜。雖然范曉冬在開場5分鐘的時候就為國足取得領先，雖然整個上半場國足的將士打出了少有的血性，但最終的結果卻又是一場1-4。李毅也承認，國足這一場比賽的鬥志是沒有問題的，但他還是發了火。讓他感到憤怒的並不是國足的鬥志，更不是能力有限，而是注意力不集中。
“我當時之所以如此生氣，是我無法接受在5分鐘內讓對方進3個球，這不光是能力的問題，肯定是你注意力不集中。你讓巴塞隆納來，就算組一支業餘球隊來打，也不會說5分鐘之內隨隨便便丟3個球。我覺得這不是一支國家隊，或者說穿著國家隊隊服的隊員不應該表現出這種狀態。”
李毅一邊說著，一邊用手不斷地扯動著自己的襯衫。
經過了那個“年少無知”的時代過後，李毅的性格沒有變，他還會為國足的不爭氣而憤怒。但李毅已不再是那個想說什麽就說什麽的毛頭小子了，他已經學會壓抑自己的怒火，也學會了站在別人的角度去思考問題。這也是李毅希望自己能夠帶給年輕球員的東西。
2011年，李毅退役之後便當上了深圳隊的助理教練，這恰恰是他說“天亮了”的地方。有了這樣特殊的經歷，李毅更懂得如何去和年輕隊員溝通，如何處理教練與球員的關係。在他看來，“年少無知”是一個球員成長中必經的階段，作為教練，不僅要釋放球員的個性，在球員犯錯誤的時候還要搭建起溝通的橋梁，這樣才能給球員真正的幫助。
李毅還談到了同樣因為“失單刀”而被球迷媒體調侃的武磊，這位在上港踢得風生水起的箭頭人物，在國足卻被扣上了“屢失單刀”的帽子，同樣地，武磊也曾因為一句“我們是上海灘老大”而陷入輿論漩渦。李毅說，在武磊的身上，他能看到自己的影子：“我當時也是在俱樂部踢得非常好，到了國家隊就沒有了在俱樂部的那種表現。我覺得武磊是自己背負的東西太多，國家隊給了他很大的壓力。我也希望外界對於武磊能夠釋懷一些。”
時刻關心中國足球的點點滴滴，在每一位曾經為中國足球奮鬥過的人的生活中都無法割捨的。李毅也是如此，雖然他是在“換李毅”的嘲諷中結束國家隊生涯的，雖然他早31歲的年齡就告別了綠茵場，但他依然為目前的中國足球操著心。現在李毅每周會踢一到兩次野球，他和我們一樣，也會遇到租場地和人數上的種種問題。看似離職業足球一線越來越遠，但他的目光卻從未移開綠茵場。
“未來會回到球場嗎？無論以哪種身份”。
“這是我的夢想，有朝一日我也許會回到最愛的這片足球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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