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未聽說過的三手煙正在悄悄傷害你

三手煙的概念在人們的認知世界裡存在感較弱，很多人從未聽說過，但從未聽說過並不意味著危害不存在。最新研究顯示，在三手煙環境中，只需三小時，就能顯著改變鼻上皮細胞的基因表達，長此以往，就可能會導致癌症，其中嬰幼兒、低齡兒童受影響最大。

（IC photo/圖）

吸煙會危害身體健康，已經是今天的常識，不過，作為一個公共問題，吸煙所引出的健康、倫理風險並不限於吸煙者本人，吸煙者吐出來的煙還會被身邊的親人或陌生人吸進身體，這與煙草本身燃燒飄散出的煙一起，統稱為二手煙。大量研究已經證實，被動吸煙同樣對身體健康造成極大危害。這也是公共場合大力推行禁煙的主要原因。

那是不是避開正在吸煙的人就可以了呢？事實上並不是，因為二手煙也並不會完全被人們吸進身體，它還會變成三手煙，繼續對人們的健康產生威脅。

三手煙是二手煙的延續

三手煙之所以不受與吸煙者同一時空這一限制，源於其時間上的延續性。三手煙是指二手煙的殘留物，這種煙草煙霧會落在物體的表面或與灰塵混在一起，並持續數周甚至數月。只要有人吸過煙的地方，有害物質就會持續存在，可能落在地上、牆壁上、家具上等等。三手煙的危害形式與二手煙類似，都可能會導致人們被動吸煙，同時，吸三手煙會比吸二手煙更隱蔽，而不易察覺，持續時間更久。

2019年6月28日，《美國醫學會雜誌》子刊(JAMA Network Open)發表了加州大學河濱分校科學家的研究。隨機臨床實驗顯示，同樣是不吸煙的人，暴露在清潔空氣中的人，鼻上皮細胞僅發生了2個基因表達轉變，而暴露在三手煙環境中的人，21天后，有389個基因的表達發生了變化，涉及DNA修複和細胞死亡抑製等功能。

測序結果顯示，在三手煙環境中，只需三小時，就能顯著改變鼻上皮細胞的基因表達。研究者認為這些改變會造成DNA損傷，長此以往，可能會導致癌症。

這一關於三手煙的最新研究一方面再次證實了三手煙可能存在的健康風險，另一方面，也能看出目前國際上對三手煙風險的認識遠不如二手煙清楚，更不像對主動吸煙風險那樣有大量的科學證據。可能正因如此，三手煙的概念在人們的認知世界裡存在感較弱，很多人從未聽說過。

從未聽說過不意味著危害不存在。根據目前對三手煙的認識，家裡、汽車裡等相對封閉的小空間，人在裡面待得時間長，三手煙的影響尤為顯著。家裡或汽車裡如果有人吸煙，煙霧顆粒就會留在那裡，並在隨後的很長一段時間內對進到這個空間裡的人的健康產生影響。

嬰幼兒、低齡兒童受到的影響可能最大，因為他們通常在室內待得時間更長，更喜歡在屋裡的各種角落穿梭，還更可能在摸了地板、家具等物體後把手塞進嘴裡，這個過程中，散落在屋裡的三手煙更有可能進到他們的身體裡。

2019年1月，美國辛辛那提兒童醫學中心的科學家對平均年齡2.6歲的一百多名兒童檢測後發現，不論看護人吸煙頻率如何，所有兒童手上都能檢測到尼古丁，其中2至4歲的兒童手上最多，比1歲以下的和5歲以上年齡組的都要多。此外，看護人吸煙更多的話，兒童手上的尼古丁更多。再者，比照兒童患病情況，患有咳嗽和鼻塞的兒童手上尼古丁水準比沒有這些症狀的更高。

而且手上尼古丁水準與家中人吸煙頻率呈正相關，這種關聯非常穩定，沒有地域差異。躲得過刺鼻的二手煙，卻躲不過悄然而至的三手煙，真可謂一人吸煙，全家遭殃。

三手煙為什麽有害

對吸煙危害有所了解的人都知道，尼古丁主要會使人產生上癮的感覺，煙草中比之更有害的物質種類還有很多。雖然目前對三手煙的長期危害認識得還不夠，但透過一些環境檢測和動物實驗，可以大致了解三手煙為什麽有害。

一個最顯著的特點就是，三手煙在環境中留存的時間長的話，既可能會有形態上的變化，也有更多機會與其他物質發生化學反應，從而製造出不一樣的風險。比如既可能落在地上，還可能重新在風的作用下回到空氣中，展現出較強的擴散能力。此外，尼古丁與室內常見汙染物亞硝酸反應，還能產生煙草特有的致癌物亞硝胺（TSNAs），相關研究早在2010年發表在《美國科學院院刊》上，在室內灰塵樣本中也能測出這一物質。

三手煙中還有二手煙中所沒有的亞硝胺醛(NNA)，也會造成DNA損傷，誘發基因突變，並產生癌症。2014年發表的小鼠實驗還顯示，暴露在三手煙環境中的小鼠，肝、肺、皮膚都會發生變化，同時會有行為異常，變得更加活躍。對肝髒來說，加速了肝細胞中脂肪的積累，促進了脂肪肝相關疾病的發生。對肺部來說，會導致肺泡壁變厚，並可能增加纖維化的風險。在傷口方面，會同吸煙一樣，導致皮膚傷口更難以愈合。

這些都顯示，三手煙對健康很可能有獨特的危害。對這一危害的認識過程，從某種程度上可以說也見證了人們禁煙的歷史。回顧認識三手煙的歷史，這一至今仍顯生僻的概念其實早在2009年已在國際上被媒體廣泛報導了，當時起因是美國一項發表在《兒科》雜誌的對三手煙健康風險認識的調查結論。超過八成的吸煙者同意二手煙對兒童健康有害，僅有四成的人同意三手煙對兒童有害，但從實際行動上看，那些同意三手煙危害的人更可能在家裡樹立禁止吸煙的規矩。

再往前追溯，其實早在1991年，美國知名煙草公司菲利普·莫裡斯的科研人員就做過三手煙影響的實驗，當時觀察時間超過100天，早就發現了致癌物亞硝胺會在室內長期存在，只是這項研究並未發表。

對中國來說，所謂三手煙的風險，其意義就更顯得尷尬，因為即便一手煙、二手煙的危害得到廣泛傳播，中國吸煙的局面也未有明顯改善。2000年代以來的三次全國調查顯示，中國總體吸煙率穩定在25%上下，男性吸煙率則穩定在50%左右，煙草公司的銷售情況也證實了調查的可靠性。也就是說，口號雖然喊得響，但在中國，禁煙沒有明顯效果。


三手煙怎麽辦

一手煙吸得多，二手煙、三手煙的風險就不會小。禁煙沒有效果，那些被動吸煙的人就都得跟著受罪。尤其是三手煙，想躲開的話，難度更高。

要想解決這個公共健康問題，最根本的當然還是禁煙。退一步講，公共場合，有不吸煙者在場的話，不強迫別人被動吸煙也是基本的道德。考慮到三手煙的一些特性，目前針對三手煙也可以有一些特別的應對方式。

一個是關注一些重點區域，比如家裡和車裡，這些地方人們待得時間可能會更長，本著對自己和周圍人健康著想，吸煙者不在這些地方吸煙能極大降低三手煙的風險；對不吸煙的人來說，主動遠離那些吸過煙的環境是很有必要的。保留有較長吸煙歷史的二手車、二手房、租賃房應該引起人們特別的注意。

再者是關注三手煙的附著特點。有研究指出三手煙殘留顆粒在棉製品等材料上持續的時間會比玻璃等光滑的材料上要長得多，諸如地毯這樣藏汙納垢的地方，尤其應該引起重視。嬰兒、低齡兒童、懷孕的女性更應對三手煙有所防備。

癌症基因序列的分析顯示，煙草煙霧中所含的近60種致癌物質至少增加了17種癌症的患病風險，人們確實應該對此給予重視，從國家層面來說，大量人吸煙也意味著醫療保障系統會有更沉重的負擔。像三手煙、二手煙這樣害人於無形的被動吸煙，其產生的健康和倫理問題，更值得人們好好討論一下。

南方周末記者 王江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