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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年時間,3個階段,複盤華為手機的歐洲攻略

華為沒能打入美國市場,但在歐洲市場,手機業務正蓬勃發展。

根據IDC數據顯示,2017年第一季度,華為在歐洲市場手機出貨量為360萬部,市場佔有率11.4%。今年二季度已經達到670萬部,直接翻了一番,拿下24.8%的歐洲市場份額,一度超過了蘋果。

華為做手機的時間並不長,然而現在早已是全球範圍內手機市場不可忽視的頭部玩家。

歷史的經驗告訴我們,當一家企業的業務成功時,回顧過去往往是艱難和痛苦的過程,華為也不例外,尤其是對於一家中國公司來說,進入發達的歐洲市場,一場硬仗在所難免。

彭博,是華為西歐地區部總裁,現在主要負責華為西歐地區部的整體業務發展和區域管理,包括銷售,行銷和業務運營。在此之前,他曾擔任華為全球銷售和大客戶部總裁,負責對全球的銷售,訂單以及付款目標進行監管,分析行業政策,制定客戶戰略和競爭戰略,同時協調跨區域業務,建立華為全球組織關係。

華為西歐地區部總裁彭博。

作為一位華為老兵,彭博親歷了華為手機進入歐洲的全過程。近日,36氪與其他幾家媒體一同採訪到彭博和華為西歐地區相關負責人,試圖從他們的描述中,翻開華為手機在歐洲如何安營扎寨的歷史:從最初一家傳統的To B公司,怎樣把手機這項To C業務覆蓋到用戶苛刻的歐洲市場?

扔掉貼牌

2005年,華為在歐洲市場就已經有To C業務,不過這項業務並非手機,而是數據卡(即無線廣域網調製解調器)。數據卡是華為在歐洲做的第一款大規模商用的終端產品,也正是這款產品給華為歐洲帶來了一個開端。

數據卡最早是由比利時的Option公司打造,造價十分高昂,彼時市場售價鋼彈1000歐元,但華為的數據卡當時成本還不到100歐元。

憑借著價格戰,華為快速佔領歐洲市場,2009年華為數據卡全球出貨量達到了3500萬。

與數據卡業務同步進行的一件事情是,2006年華為跟當地運營商沃達豐簽了第一款手機的ODM合約,所謂ODM就是貼牌,這意味著真正把華為手機帶入歐洲。之後,華為跟歐洲主流運營商,陸續簽了大量的ODM合約。

“這些合約支撐了華為最初期的時候,在手機行業生存下來”,華為西歐地區部總裁彭博表示。

不過當時華為是做貼牌ODM,基本都是以定製形式銷售給運營商,而不是直接賣給消費者。這種模式導致的結果是,手機產品隻印有客戶的LOGO,沒有華為的品牌顯現,或者是手機上印製客戶和華為雙LOGO,華為付給客戶宣傳補貼費用。

做貼牌,華為其實也能夠在歐洲佔有一席之地,但是2011的時候,華為發生了幾件大事,徹底改變了華為手機之後的戰略走向。第一個是,余承東卸任歐洲總裁職位,開始接任手機公司CEO,第二個是任正非牽頭在華為內部組織終端業務開了一場會議。

2011年這場會議,現在被行業認為是華為終端業務的“遵義會議”,就是在這場會議上,華為決定拋棄運營商定製機,制定了建立自有品牌的的決定。余承東還制定了從低端向中高端轉變、啟用海思四核處理器和Balong芯片,同時還開始了電商之路等幾大並行策略。

這種改變是巨大的,對內直接涉及到公司的營收和利潤。“ODM停掉,收入出現大幅度下滑,消費品生意在歐洲面臨很大的危機和挑戰”,彭博說道。

數據上來看,2012年歐洲整體營收下滑接近60%,規模下降到原先的35%到40%,這其中還有很大一部分是數據卡收入,直到2015年才完全恢復到2011年高峰時期的收入水準。

對外,行業對華為這種改變也持有保留態度。

2012年,余承東和彭博一行人跟歐洲運營商一起開年度會議,現場一位運營商CEO對華為的這種轉變十分不解。

在這位運營商CEO看來,能夠在基礎網絡和消費品行業成功的,商業史上似乎就沒有出現過,比如典型如愛立信,原來做網絡設備,後面終端被逼放棄掉。

除此之外,To B和To C兩個行業差距太大,模式也完全不同。這位歐洲運營商CEO對余承東說,華為是一個非常傳統的B2B基因的企業,做ODM可以理解,跟華為的To B生意有關聯性,但是要全面轉向2C行業,很是質疑成功與否。

“謹慎的悲觀,是當時這位CEO給出的判斷”,彭博說道。

事實上,對於華為本身來說,策略轉變也必然面臨著跟以往不同的挑戰。對此,彭博總結了三點:

1、人才有限,你不可能短時間把人才平均投入到兩個差異化很大的行業;

2、如何重建跟運營商、管道之間的信任;

3、品牌如何建立,怎麽讓歐洲消費者認同華為這個新品牌。

面臨一連串的難題,華為內部進行了長時間的爭論。“當時老闆(老闆,是華為內部員工對任正非的稱謂)和余承東是最堅決和支持的”,彭博透露。

老闆的拍板成為促使華為開始自主品牌的一個因素,加上當時華為已經意識到ODM生意越來越難做,而且它到達了一個業務瓶頸期,策略轉變迫在眉睫。

開始長跑

“華為在其中呈現出來的價值不被認同,別人就覺得你是個加工廠,這與華為本身的特質和生意模式已經是格格不如的”,彭博表示。

於是,華為開始走進2012到2015年艱難的四年,同時也是余承東最難的四年,這也是華為手機歐洲市場的第二階段。

2012年1月CES國際電子消費展上,華為發布P1。2013年發布華為P2,華為終端同時發布新的品牌理念:Make it Possible。

但由於初期產品耗電大,功能不齊備,用戶體驗也不好,在歐洲的銷量低的可憐,幾乎是四位數以下。

彭博回憶當時的境況時表示:除了做消費者業務的人被逼選擇用華為的手機,其余所有的人都不用。說的不好聽一點,內部的人都不屑於用華為手機。

整個終端管理團隊壓力非常大。緊接著,華為連續做了幾件事:

首先,產品層面,開始探索消費品市場客觀規律,與本地特色和本地用戶需求三者做結合。一個典型的例子就是,華為發現在歐洲很多傳統技術處於領先地位,比如光學,於是選擇和徠卡合作,把光學和拍照技術應用到手機產品上。

其次,品牌建設,跟傳統甚至與三星其他傳統的產品公司不同,華為十分關注戶外廣告和新媒體數字傳播方式,以此來增加品牌曝光和辨識度。P20 Pro上市的時候,華為就策劃了一場結合本地文化氣息的新文藝複興運動。讓意大利的年輕人,按照新文藝複興運動時候的文化和方式,拍攝一組新的照片放在了網上。然後華為把這些照片列印出來,在米蘭的街道做了一個月的線下傳播,我們得到了非常高的評價。

第三,產品的知名度向美譽度轉變,花了很大的精力。在歐洲,從無到有建立用戶對品牌認知的難度極高,體育讚助是那幾年間華為一直在做的事情,先後與AC米蘭、巴黎聖日爾曼、馬德裡競技、多特蒙德等多家足球俱樂部建立合作關係。但是問題出現了,知名度得到提升以後,華為發現一個很大的問題:知名度並不代表美譽度,知名度也不代表消費者購買意願。為了讓當地的消費者清楚的認知,華為是一個什麽樣的品牌,這個品牌背後代表的語言是什麽,都是不可忽視的難題。

華為的選擇突破的方式是找尋與中國用戶普適的價值觀,比如歐洲人認同價值要靠勞動才能創造,都強調真誠的商業法則。

這個過程中,戢仁貴作為西歐地區部CBG總裁深有感觸。

他把華為在歐洲的投入比喻為一個長跑。因為本身對於門檻高的歐洲市場,華為既要面臨市場消費者和管道客戶的不信任,同時在產品和對當地消費者的理解不是一蹴而就。還有一個要考慮的關鍵因素是,在歐洲做生意不難,但是要做成一個高端品牌,讓歐洲人願意掏1000歐元買一台手機就很難。

“2012年到2015年這四年,基本上是投入投入再投入,市場份額都在5%以下”,戢仁貴表示。

為了理解歐洲市場,2015年華為成立了一個“歐洲產品中心”,來收集在歐洲市場產品和對手的差距,以及在哪方面還沒有滿足消費者的訴求。簡單來說,就是評估產品的競爭力。

據戢仁貴透露,歐洲產品中心每個月都會整理出來一個完整報告,直接向余承東匯報。這個報告也是後續產品改進和創新的一個重要思路。

過程中,戢仁貴發現了一些歐洲市場很有意思的喜好和消費習慣。

當年Mate7、Mate 8在中國市場成為華為的明星產品,螢幕尺寸達到了6.1英寸,但是在歐洲基本上賣不動,即使當時性能、電池,還有指紋都是最新的技術。再比如,中國賣的很好粉色、金色,歐洲也不好賣。他們反而會偏愛黑、灰、藍。2016年之前,黑色佔到了手機市場60%以上。

除此之外,歐洲消費者的換機周期在在兩年左右,如果是購買一款超過300歐元的中高端產品,會花兩到三個月來了解,以及在網上、媒介上進行比價。“歐洲消費者對一個高端品牌的認知到認可,它的周期遠遠比中國市場要長,只有堅持長跑策略才能獲得當地的信任”,戢仁貴補充道。

爆發點

從2012年一直持續的歐洲市場上投入,在2016年初華為發布P9時爆發,P9不僅是華為首款搭載雙攝影頭的智能手機,攝影頭上採用與萊卡合作的新技術,同時還簽下亨利·卡維爾與斯嘉麗·約翰遜作為代言人。2016年年底P9銷量就突破了1000萬台,成為華為首款出貨量破千萬的高端旗艦手機。

至此,華為在歐洲消費品市場完成了一個跨越。

根據GFK數據顯示,西歐智能機市場, 2017年Q1華為銷量佔比11.7%,在剛剛過去的18年Q3,華為銷量佔比已經達到19%。同時,在意大利、西班牙,華為已經是市場份額第一。

如今,歐洲已經成為除了中國以外,華為在全球的第二大區域,收入翻了接近5倍,其中50%的收入來自高端旗艦機。

對於華為現階段在歐洲取得的成功,彭博認為是產品加品牌雙輪驅動使然。“消費電子行業,純粹看品牌這件事情已經不可能了,它必須是產品加品牌的組合。你長期不做品牌投入,你的管道、品牌不ready,你的產品再好,在歐洲也很難起來,品牌管道都起來了,沒有產品做支撐,也很難形成”,他說。

彭博還提到,在華為內部流傳最多的一句話是出自曾國藩所說的“結硬寨,打呆仗”。

彭博引用這句話想表達的意思是說,有太多的人想走捷徑,但任何成功都沒有捷徑,只要你在戰略上的決心足夠大,花足夠長的時間去積累,最終體現出來的都只是學習過程的長短問題。

彭博坦言,即便做手機這麽長時間,也不敢說完全懂消費品市場了,尤其是消費品市場本身是一個波瀾起伏,跌宕起伏的行業。“你不敢說今天的成功一定就是明天,不過華為公司文化價值觀裡面有一條最重要的,我認為非常有效的東西,就是時刻保持清醒的自我認知和自我批判”。

就在前不久,余承東微博回憶華為手機創立時的艱辛還感概道:那時候華為終端很弱小也不賺錢,沒有人看得起,來自內外的各種不斷的各種批評與挑戰,內心近乎絕望的壓力、各種不斷的各種批評與挑戰,內心近乎絕望的壓力、痛苦與堅持。

現在華為的全球市場份額給了余承東一個交代和安慰,在剛過去的三季度,華為手機全球份額保持第二名,而今年余承東希望華為手機的出貨量目標在2億台。

當時,余承東發微博用的手機是無人問津的華為Ascend D1,現在他用的是眾人皆知的Mate 20 Pr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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