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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球死亡前,人類的下一站在哪?

半個世紀的聖誕節前,全世界都在觀看這一個偉大時刻:人類史上第一次離開地球軌道。

1968 年 12 月 21 日 7 點 51 分,阿波羅 8 號正式發射,三位宇航員在火箭燃燒 7 小時後,終於見到陽光照亮了我們居住的整個藍色星球。他們冒著安全系數只有 50% 的危險,首次擺脫地球引力,成功繞月飛行 20 小時。

從阿波羅 8 號看到的地球,由宇航員威廉・安德斯拍攝

在那個多災多難的年度,一個陌生人發給航空航天局的電報可以總結這一次歷史性的太空之旅:

阿波羅 8 號,謝謝你們。你們拯救了 1968 年。

現在看來,它就像未來的一次預警信號:在地球慢慢接近滅亡危機的此刻,我們只能往越來越多的遙遠星球前進。

當未來在茫茫太空漂泊,偶然從宇宙中看到地球那一刻,我們或許也會懷念接下來這一次關於全人類的漫長旅行

圖片來自:unsplash

一個目的地,又一個目的地。只是當時我們還不知道,每一步都踩在了定時炸彈上。

帝國主義遊客

很久以前,我們就已經開啟了這一趟在地球上的欲望之旅。

它沒有太多出發的理由,隻關乎人類原始的好奇、熱愛、征服和霸權。

那時候,資源和土地就是旅行的「目的地」

經歷了舊石器時代的遷徙後,奴隸社會初期的經商流動可以說是人類最早期有目的的旅行活動,他們販賣糧食、陶器、象牙、寶石,還有中國絲綢。每次資源交換都是行程的開始。但只有少數貴族、官僚、僧侶等特權階層,才能進行真正類似廟宇朝拜、海濱度假等消遣。

羅馬貴族就經常遠行前往被征服的希臘,當時那裡是世界文化中心,而早期的希臘人也很愛享樂,每到奧林匹克年,就要從地中海和裡海沿岸的殖民地出發,去奧林匹亞舉行競技會搖旗呐喊、日夜狂歡。

後來,當人們的拓殖終於不再滿足於陸地,海上擴張就拉開了廝殺的大幕。

哥倫布歷險之旅

工業革命興起時, 英國貴族、印度王公、美國種植園主等有產階級,還能夠乘坐鐵路輪船等工具,前往歐洲山區礦泉附近湧現的療養區休養,但在一戰後,旅遊的性質發生了質的變化,人們出發不再只為消遣和治病 , 更為了長知識和擴視野,一覽他國的自然、文化、歷史、建築和其它瑰寶 。

可以說,二戰之後,旅遊才真正盛行起來,成為一件全民為之瘋狂的事情。

戰爭結束,旅遊業和科技革命同步增速,國際經濟聯繫擴大 , 世界貿易快速發展,世界流動人口增加,稱為「群眾性旅遊業」的旅行形式產生,到了 20 世紀 50 年代,旅遊已經成了世界上最大的一種產業。

圖片來自:unsplash

與此同時,在過去的那一個世紀,全球主義轟然取代了帝國主義。

然後,旅行更容易、便捷、快速了。我們有了鋪滿整張世界地圖的飛行航線,自動取款機和國際手機服務遍布各個角落,每個國家的發達城市轉角就能遇到麥當勞和假日酒店。

但某種程度上,全球主義其實讓人們更容易陷入帝國主義衝動。

大部分遊客從經濟發達地區出發,去往落後偏遠地區的文化旅遊區,當地人欣然接受外地人湧入教堂、衝向海灘、批購紀念物,期望從中獲得經濟收益或學習外來文化,遊客們也熱衷於去往很多具有獨特風情的部落,不自覺用獵奇或居高臨下的目光打量著膚色面孔不同的人群,於是對方的觀念和道德也在不由地迎合、變形、重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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旅行者們剝削性的欲望浮現出來,人們圍剿陌生感,侵入生態文化,帶走「戰利品」,表現出類似於過去的帝國入侵的權力感。

有學者稱這已經成為一種新的「帝國主義」,或者成為受大都市支配的「新殖民主義」。

在遊客和當地人之間不平等的社會關係之下,歷史文化資源再次在遊客手中變為一種交換品和消耗品。

「侵佔」在繼續。

哪怕有一種快感不被禁止,人們就會選擇定期或頻繁嘗試,這注定是一場無法停止的旅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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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球漫遊殺手

但當旅行在生活中變得愈加習以為常,我們不再像歷史那樣對「侵佔」成癮。

在這個不用為資源和土地發愁的年代,我們可以選擇更多元的旅行方式。

此時生活和消費演變了旅行的「目的地」,地球就是一個遊樂場。

只是讓人後知後覺的是,我們把旅行變成一種生活方式,也無形成了地球上漫遊的殺手。

這個藍色星球,正在我們手下承受著日積月累,但不可逆轉的破壞。

雖然旅行者給地球帶來的危害只是其中一小部分,但一把把尖刀也被我們在旅途中拋射,扎進河流、冰川、大海和森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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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厘島正在枯竭。2017 年,官員宣布在巴厘島海岸六公里長的地方發生「垃圾緊急情況」。在清理的高峰期,數百名清潔工每天從海灘上清除 100 噸碎片。

馬來西亞的蘭卡威島雨林一半被摧毀。因為旅遊業驅動的沿海開發,雨林的紅樹林已經被嚴重破壞,它們原本不僅儲存了比熱帶森林更多的碳,還是抵禦海嘯的第一道防線。

阿爾卑斯山積雪減少,滑雪者一路向北前往斯堪的納維亞半島。

加勒比海颶風因氣候變暖而更加難以預測 。

越來越多低窪島國被一個個淹沒……

為了抵製旅遊破壞,西班牙、巴塞隆納、聖塞巴斯蒂安、畢爾巴鄂和馬洛卡的牆壁上刷著大量的反旅遊塗鴉,宣稱「旅遊殺人」。英國衛報的伊麗莎白・貝克爾表示:

現在我們已經不再能夠駁斥對旅遊業的爆炸性批評,因為西裝革履的精英階層和穿著 T 恤的普通遊客都擠在了同一輛旅遊巴士上。這個行業發展如此之快,以至於現在已經成為一個嚴重的全球化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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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新世紀即將於災難的狂嘯中畫上句點前,我們終於開始匆忙地挽救著旅遊的過失。

聯合國正推進一種「可持續旅遊業」,它讓發展充分考慮當前和未來的經濟、社會、環境,滿足當代人的需求,又不損害子孫後代的未來。但經濟增長已經超過了環境限制,可持續性難以捉摸。

德國初創公司 Lilium 公布的一款五座噴氣式電動空中計程車

但來不及了。

羅馬俱樂部 1972 年的著作《增長極限》(Limits to Growth)就提出了模擬結果,指出全球文明的崩潰,事實上,到 2050 年,地球人口就預計達到 93 億。我們消耗的越多,從地球中提取的材料就越多,建造的工廠和基礎設施就越多。最終,技術領域只會越快發展。

我們無法減緩技術領域的增長 ——因為我們實際上並沒有控制。

我們照樣無所事事地準備著下一次旅行計劃,有時間有餘額有心情就出發,我們天生熱愛行走和嘗鮮並且無法停止,這種人之本性就像我們習慣了和最愛的人互相傷害一樣——不會突然產生寬容和諒解。

所以結果來了。曾經嚮往的、可以出發的目的地正在一個個消失,這個世界不再那麽開放,地球之旅也不再像過去那樣自由了。

圖片來自:unsplash

人類的逃學生路線

如果足夠幸運的話,或許我們可以讓南疆荒漠的綠洲小城、讓萬裡之內燈火通明的城市再留得久一些,就像作家韓松落說過的那樣:

我們都要努力,然後才可以好好地生活在自己的家鄉,哪裡都不要去。

但這不是一條回頭路。

擺脫宿命論和災難的方法,是接受人類實際上可能無法控制我們的星球。

我們不斷索取、拒絕犧牲,我們慣於存異,放棄共識。

畢竟最後,我們都得在更浩蕩的世界裡尋找家園。

並不完美的人類,可能永遠也沒辦法成為一個完美的旅行者。但還好我們總能找到下一個目的地。正如卡爾薩根所說:

人類是一種充滿好奇的、不斷探索的物種。正因如此,這成了我們作為一個物種勝利的秘訣。

接下來,生存和探索就是旅行的目的地。

星際旅行一直以來就不只是科幻小說的遊樂場,而早就是一個現實的、可實現的願望。

我們的第一個太空時代開始於 20 世紀 50、60 年代,美國宇航局的科學家們卷入了與世界各國的「太空競賽」,所有人的最終目標都是成為第一個將人類放在月球上的人。而現在,我們的目標現在是把人類放在火星上,月球將成為補給站,第二個太空時代開啟。

美國宇航局已承諾在 2030 年代之前將人類送往火星,往返旅行將在三到六個月之間。

伊隆馬斯克的 SpaceX 將在今年完成約 18 次發射任務,它們還有一個計劃:將在 5 年內向這個紅色星球發送一對供應船,在 2024 年派遣出第一批人類,這對飛船同時能裝載額外的物資和設備,在火星表面建立推進劑生產廠,以讓飛船可以自力返航地球。

大獵鷹火箭 (BFR) 藝術想象圖. 圖片來自:SpaceX

商業太空飛行將成為一種真正普遍意義上的現實,大大縮短橫貫大陸旅行的長度和成本。

到這個時候,我們將成為一個遊牧文明,民族和種族的差異進一步模糊。今天的 SpaceX、Blue Origin、維珍銀河等雄心勃勃的太空創業公司,明天可能不僅僅是大型跨國公司,而是控制整個行星的巨型企業,並擁有比國家政府更多的資源。

全球發射到太空的軌道發射飛船和航天器。圖片來自:CC BY-ND

維珍銀河的太空港. 圖片來自:路虎 MENA,CC BY

而為了在各個星球間過渡和停留,人類還將建立更多半永久或永久性居住的「太空殖民地」。隨著進入太空的人越來越多,這會成為人們觀光、消費、移民的綜合服務區。

奧尼爾圓柱體外部藝術想象圖. 圖片來自:NASA

NASA 團隊提出的太空殖民地的最初設想「奧尼爾圓柱體」(O’Neill cylinder),單個容納人口數量達 2000 萬+,直徑達 20 英裡(約 32 千米),每 40 個圓柱體就能組成陣列供 8 億以上的人居住。

奧尼爾圓柱體內部藝術想象圖. 圖片來自:NASA

所以茫茫宇宙,我們都能去往哪些星球?

我們將在月球,火星,太陽系中殖民,然後我們將繼續前進到近星,到半人馬座,天狼星,Epsilon Eridani,然後進入星系之外。

圖片來自:NASA

也許這對未來一百年來說有點過於樂觀,但新技術的推進讓我們可以在下個世紀輕鬆實現這一目標。

還有一項被成為「深空原子鍾」的技術,可用作航天器導航系統的一部分。它將提高準確性並啟用新的導航模式,如面對無人值守或自主的情況,解決我們當前的太空導航的挑戰。

有了飛船,有了太空殖民地,有了動力和方向,我們在一輛輛「銀河漫遊車」裡,就可以發生故事了。

星際運輸網絡藝術想象圖. 圖片來自:JPL

最艱難的一次旅行

但現實的故事可能並不如想象中精彩。

假設有一場全球災難馬上到來,人類不得不離開地球,我們需要多長時間才能到達我們曾經發現過的最類似地球的行星?

目前這顆行星是開普勒 452b。它在離地球大約 1,400 光年的波斯大氣中徘徊。

但即使我們能以光速旅行,仍需要 1400 年才能飛到那裡。這意味著,如果我們的祖先離開這個世界,他們不得不在公元 615 年左右就出發,才能在今天到達。

開普勒 452b,圖片來自:NASA

對人類來說,這可能是一個沒有終點的目的地

所以要在一生中進行遙遠的星際旅行,首先必須掌握近光速技術,其次就是開發可靠的長期人類冬眠技術。

在航行期間,人們還得保護自己免受潛在致命劑量的宇宙射線的傷害。儘管太陽帆在薄而堅固的材料方面取得了很大進步,但高速行進的塵埃粒子仍然可以穿破太陽帆,且微芯片對高劑量的異塵餘生非常敏感。

大氣和外層空間汙染也將不可避免地增加,空間碎片、空間事故、空域勾結都會不可避免,成千上萬的刑事和民事管轄噩夢組合將從天而降。由於侵入空域,各個主權國家的武裝衝突和政治緊張局勢也會不斷加劇。

當前正在跟蹤的地球軌道中物體的計算機生成圖像。此圖中大約 95%的物體是軌道碎片. 圖片來自:NASA

等人們到達目的地,不僅可能得挑戰有外星人的生活,最基本的就是要適應各個星球可能出現的水深火熱,畢竟其它星球沒有我們在地球上享受的進化適應的優勢。

貝索斯曾在採訪中說道:

要搬到火星的朋友,請先登上珠穆朗瑪峰頂一年,看看你是否喜歡它——因為與火星相比它就是天堂。

科幻電影裡的場景是想象的,但難題都是真實存在的。

現在太空旅遊產品和技術仍處於早期階段,還令人擔心的是,這個新興行業的法律架構幾乎沒有基礎,早期建立的空間法只是針對國家在外層空間的管束,對國民在太空中的行為幾乎沒有負責條約,太空裡也沒有「星際異攻隊」來維護和平。

圖片來自:《星際異攻隊》

那麽外太空哪裡是合法的開始?受管制的空域在哪裡算是結束?太空資產的破壞由誰來負責?當一位遊客在另一位遊客的頭上砸碎一瓶朗姆酒時要受到什麽懲罰?

而且,也沒有人確切知道遠程的太空之旅會是什麽樣。

你可能沒想到,太空裡最讓人頭疼的病之一是骨質疏松。為了防止它在國際空間站裡發生,宇航員要借助極強的訓練來運動以及治療,對於一般人來說,則需要製造出模擬地表強度的人工重力,才能讓人們適應飛船裡的基本環境。除此之外,直接影響人的個人空間、光照強度、水和氧氣也需要納入重點考慮。

圖片來自:NASA

而對個人來說,我們每次出發在路上的時間可能比在一個星球表面停留的時間多得多。

旅行者們將失去空間感、時間感,白天和黑夜、早晨和中午的區別將不複存在。誰也看不到盡頭。

孤獨、躁鬱等心理健康問題將容易隨之而生,畢竟你也帶不了多少娛樂物件上飛船,如果想要搬一櫃子書首先就別想了——運費付不起。人們只能重新適應新的群體生活。例如,像在 DVD 和流媒體之前一樣,大家都圍坐在一塊看電視節目,各個檔位的節目和新聞內容曾在過去提醒我們時間和歷史的流逝,現在,在這塊狹小擁促的空間裡,我們恐怕又要回歸過去……

圖片來自: Evert F. Baumgardner

《2001:太空漫遊》第一章中的一句話描繪了洪荒時代,人類心智未開時的困境,而現在甚至未來,我們可能都要面臨著同樣的問題:

身處豐饒之中,卻逐漸饑餓至死。

探索太空最後也可能會在這一代失敗,但屬於人類未來的事物正醞釀其間。

對我們來說,這一趟漫長的旅途,可能就是一生的旅途了。

如果趕得上這躺飛船,然後繞無數個星球飛行 123456 個小時後,當某天在太空醒來,或許就像在阿波羅 8 號上看到太陽照在地球上一樣,雲的軌跡在流動,眼前的星球依然閃光。

但這光已不再耀眼,也不再屬於歷史性的一刻。已經遠離的地球只是九大行星中的一個,而我們要去的任何星球只是銀河系中塵埃般的斑點。回想起過去在路上的日子,人類旅行的意義將在未來的一片片虛空中面臨最大拷問——

冒險、拓殖、流放、宗教、朝聖、苦行、儀式、愛情、權力、放縱、自由、生存……

沒有意義。一切目的地都將在宇宙中被遺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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