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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偷襲珍珠港為何讓完全不懂行的南雲指揮?

看過日本電影《啊,海軍》的人都會記得電影主人公平田一郎,平田從海軍兵學校畢業時是首席,屬於“恩賜組”,天皇給了把短劍。

平田一郎在畢業儀式上接受短劍

這個鏡頭特別諷刺,平田一郎在英國進行曲《希望和光榮的土地》的旋律裡,邁著標準式的英國步伐,就是省去了跺腳,也不知道是日本人腿短跺不起來還是海軍怕噪音省去了跺腳,問題是這幫接受全套英式教育的人正在踅摸著去打英美。

海兵的“恩賜組”是很牛很有用的,海兵的恩賜組不像陸士有五人,就只有兩個,第一名和第二名。

日本人的能耐之一就是將正常的東西學過來再給他變個態。學習成績誠可貴,名次也價更高,但日本人能把這種名次上升到神聖的地步。比如陸軍士官學校有優勝組,陸大有軍刀組,只有前五名才能進參本作戰部什麽的規矩。但和海軍比起來那還是小兒科。陸士的名次是不公布的,只有陸軍省人事局和參本總務部才知道。雖然大家基本上知道自己大概的位置,但除了拿到懷表和軍刀的人之外,對自己到底是第幾位並清楚,陸軍可以利用這一點作弊,像石原莞爾就先後在陸士陸大兩次被學校調戲過,但是海軍一般沒有這種名次作弊的事情,作不了弊,太透明了。

日本海軍原來是為了消除這種任人唯親的現象,海軍先從英國後從美國學來了一套據說是公平透明的人事操作程式,說可以任人唯賢。首先從海兵的成績評定開始。海兵的每個人都隨時隨地知道自己的名次的,有個叫做hammock number的東東,也就是吊床號。那電影裡面是一個分隊睡一個大房間,誰睡在什麽位置全有規定,海兵其實不睡吊床睡bed,但是習慣上還是稱hammock。

美國海軍也很講究在校名次,比如幾個海軍五星將軍的畢業名次是這樣的:尼米茲是1905年的第7名,李海是1897年的第4名,金恩是1901年的第4名。

太平洋戰爭的最大功臣尼米茲的吊床號是7號

這些名次是辛辛苦苦努力爭取來的,當然是光榮,但日本人用過了份,畢業時的吊床號跟人一輩子,幾乎擺脫不了。比如30年代倫敦軍備會議以後日本海軍大裁軍,炒了不少大佐級軍官的魷魚。你要是吊床號在前面呢,先升你少將再炒,叫作“名譽晉升”,你要是吊床號靠後呢?對不起,你就只是個大佐。要知道將級軍官和佐級軍官的退職金差老鼻子了。倒也公平合理,誰讓你當年不用功來著?

有沒有辦法擺脫這個倒霉的吊床號呢?也不是完全沒有,在海軍大學校弄個好成績是個辦法,海軍倒沒有什麽前多少名才能上海大的規定,就看你是不是考得上,平時在研究,訓練上做點成績出來,也是一個方法,但是平時大家乾的都是一樣的事情,賣力點也看不出來。

當然吊床號靠前的好學生沒準會出事故,比如當艦長的在靠碼頭時候撞了一下,前途這就完了。

這樣整個日本海軍就成了一個先以畢業的“先任”順序來論資排輩,海兵的校歌就叫《同期之櫻》(同期のさくら),這個同期裡面就看這個跟你一輩子的吊床號了,特別邪門。

邪門到什麽地步?連日本海軍戰敗的原因都可以到裡面去找。

比如說偷襲珍珠港的失敗。可能有人不認為偷襲珍珠港失敗了,因為美國的太平洋艦隊不是被全殲了嗎?確實被全殲了,這裡說的失敗還不是美國航母的問題,那時候沒人認為航母有什麽大用,戰列艦完了蛋這支艦隊就沒了,因此從這個意義上來說老大的太平洋艦隊確確實實是被日本的第一航空艦隊給全殲了。

但是偷襲珍珠港還是失敗了,因為南雲忠一沒有進行第三波轟炸。太平洋艦隊的修船廠和四百萬噸油料未受損失,如果這些東西給平了,太平洋艦隊就只能後撤三千公里,回加州的聖迭戈去。從那兒出發和小日本對掐就不是那麽隨心所欲了。所以說南雲是八嘎,這點山本五十六比誰都清楚,當時在猜測南雲會不會第三次出擊的時候,山本說了一句名言:“出去做賊的時候心裡最害怕,南雲肯定是能逃趕快逃”。

問題是既然知道南雲是這號角色,為什麽還派南雲?沒有其他人能當一航艦司令長官了?

有,就是聯合艦隊最後的司令長官小澤治三郎中將,不過當時還是少將。小澤出任聯合艦隊司令長官的時候人們感慨:“聯合艦隊總算找到自己的長官了”,那意思是太平洋戰爭期間的前三位長官山本五十六,古賀峰一和豐田副武全是不合格的。因為這四個人中除小澤是幹了一輩子艦長之外,其他人全是搞軍政起家,指揮艦隊全是半吊子,其實不適合當艦隊司令。最早把航空母艦集中起來組成航空艦隊這個主意就是小澤治三郎提出來的,但一開始海軍從上到下沒有一個人聽得進去,後來總算山本要偷襲珍珠港,才采取了這個主意。一航艦的長官本來應該由一直在艦上,又長期指揮海軍航空兵的小澤來當,但是小澤是海兵37期的,而第一艦隊長官高須四郎中將和第二艦隊長官近藤信竹全是海兵35期的,要是37期的當了一航艦長官,那一航艦就是孫子。第一艦隊或者第二艦隊長官一聲傳喚就一定要去,別想平起平坐,這還打個鳥仗。萬不得已這才找了海兵36期的南雲忠一,而南雲忠一是魚雷戰專家,根本就不懂什麽航空戰,所以珍珠港坐失良機,最後在中途島把四艘航母全交了出去。

小澤治三郎中將

小澤治三郎在1945年5月19日當上聯合艦隊司令長官,剛剛就任大本營就發表了一道古怪的命令,說是因為離本土太遠,所以南西方面艦隊和南東方面艦隊改由大本營直轄,退出聯合艦隊序列,但是處於同樣情況的第四艦隊和第十方面艦隊又沒有這種調動。原因何在?小澤治三郎的吊床號是45號,而南西方面艦隊長官大川內傳七中將是41號,南東方面艦隊長官草鹿任一中將是21號——小澤指揮不了他們!聯合艦隊長官應該是大將,小澤中將為什麽沒晉升?——也是不能晉升,小澤晉升了,那兩位就只能退出現役。不能同時晉升?沒那麽多大將的位置,只能去當軍事參議官,反正就是不能留在現役當指揮官了。

這可不是瞎琢磨的,因為37期第二號的井上成美在此兩周前的5月15日剛剛升了大將,同時吊床號26的海兵校長小松輝久中將和大湊警備府長官,37號的後藤英次中將被編入了預備役。這兩位和井上成美島又不挨著,而且是在用人之際——這是在為小澤治三郎打掃衛生。小澤治三郎若要升大將,所有吊床號在他前面的都不能在海軍裡呆了。嚇得小澤堅決不同意自己的晉升,升上去就要成光杆司令了。

日本海軍就是這麽一個極其死板僵硬的組織。你別說,它的一套人事考核制度還很公平,海軍將軍沒有像陸軍的長勇,牟田口廉也那樣的將軍,還都挺稱職。不過象棋冠軍打網球,網球冠軍下象棋這種事情舉不勝舉,就是因為有這個吊床號在作怪。好鋼不能用在刀刃上,一個勁地沉船也是勢在必行。

戰後,海軍的人事管理被弄到了民間。現在日本從官府到企業全能聞出來原來海軍的氣味。說件不可思議的事情吧,中曾根內閣的時候,以總理中曾根康弘為首,內閣全體事務次官都乾過海軍!當然不是海兵畢業,而帝國大學學生入伍的那種“短現士官”。現在日本社會缺乏活力的原因之一也是因為這種死板的制度。

中曾根康弘本人就是海軍大尉,萊特海海戰時就在長門號艦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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