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中華：藍天試劍 高飛遠航

開

欄

為慶祝新中國成立70周年，中央廣播電視總台央廣《國防時空》欄目從8月1日起推出特別節目《我與祖國共成長》，選取20位在國防和軍隊建設領域做出突出貢獻的代表人物，通過他們個人的成長故事，見證所在領域的發展變化，聚焦他們與祖國共奮進的成長故事，共同見證新中國成立以來國防和軍隊建設的光輝歷程和偉大成就。

本集片花：

“我飛到每小時1270公里的時候，前起落架的護板飛掉了。飛到每小時1350公里的時候，又出現了油箱滲油的問題。飛到每小時1400公里的時候，機翼前沿的鉚釘都被吸出來。每往前飛一步這個風險就會加大一步。而且速度到了每小時1100公里以上，我都飛到救生傘的彈射包線之外了，我即便是跳傘跳出來也沒有救生的可能……”

人物簡介

李中華，空軍試飛員，從軍34年，從事科研試飛23年，先後駕駛和試飛殲擊機、轟炸機和運輸機3個機種26種機型，創造多項國內飛行紀錄，為一批批新型戰機放飛祖國藍天簽發了“通行證”。2007年被中央軍委授予“英雄試飛員”榮譽稱號，2017年被中央軍委授予“八一勳章”。他是中國目前大氣層內飛得最快的飛行員。

李中華

這是李中華回憶自己15年前駕駛殲-10飛機完成極速試飛任務時的情景。

“飛機每一平方米上所承受的壓力，達到了9300多公斤。我的座艙蓋是玻璃的，如果說座艙蓋壓碎了，我的身上瞬間就會壓上10噸的東西。那是什麽結果？可能就找不到了。有一個試飛研究院的院長，在地面監控室裡看到那個過程，他說他感到他自己的每一根頭髮都立起來了。但是我相信我能回來。”

高度1公里，速度每小時1450公里，低空超音速飛行。國外同類試飛中曾發生過50多起慘劇，飛機空中解體、試飛員無法生還。但說起那次與“死神”的對陣，李中華卻平靜如水。

“任何時候一定要讓自己穩定了，只有你自己穩定了，你才能夠去從容地處理一些事情。在這個過程中，對我的心理成長還是非常有幫助的。”

藍天試劍，挑戰極限，是李中華多年試飛工作的真實寫照。其實，他與飛行結緣從少年時代就開始了。1974年曾因紙張供應困難而一度停刊的《航空知識》雜誌複刊，13歲的李中華每期必看，幾乎花光了手中僅有的零花錢。為了心中的飛行夢想，高考時他特意報考了南京航空航天大學發動機自動控制專業。1983年，22歲的李中華以優異成績畢業，迎來了人生中一次重要選擇。

李中華，圖片來源中國新聞網

“當時是國家統一分配，我畢業時的去向就是發動機研究所，當時都已經定了。這個時候傳來了一個消息，空軍第一次成批次地從地方大學生中招收飛行員，從航空院校總共招收66名飛行學員。”

上世紀80年代，為培養造就大批空軍高素質軍事人才，軍委領導和空軍黨委決定：從地方重點大學航空專業本科畢業生中招收飛行學員。李中華和全班同學都報了名。

“我記得當時用的一個詞叫做‘接受祖國的挑選’。甚至有些同學明明知道自己不一定行，但沒有說因為我的視力不是特別夠就算了，接受祖國的挑選在我們這代人身上覺得是件很神聖的事情。”

1985年7月，李中華以全優的成績從飛行學院畢業，分配到空軍航空兵部隊，終於成為了一名飛行員。可是，讓他沒有想到的是，當時，以蘇－27、F－16為代表的第三代戰機已經在國外陸續亮相服役，而我國自行研製的第二代戰機還沒有定型生產，李中華駕駛的還是仿製的第二代戰機殲－6和殲－7。

李中華在試飛中滿懷信心地伸出大拇指。

“我當時在海拉爾機場擔負作戰值班任務，突然有一天一個大型的民航客機沒有飛行通報進來了。我從呼倫貝爾一直向東南方向追趕，進入到了黑龍江省才把它給攔住了。我們也該回來了，如果不回來我的油量所剩無幾了。所以回來之後就覺得很鬱悶，要知道我是一個戰鬥機飛行員，我連攔一個民用客機都這麽吃力，我怎麽來履行我自己的使命？”

記者：“那時候有這種感受的也不止您一個人吧？”

“很普遍，但是又有一種感覺是無可奈何。我們的訓練也已經發揮到了極致，我們努力地在挖掘我們自身的潛力。但是如果說在裝備上存在著代差，在戰場上是很難進行抗衡的。”

加快提升我國科技研製水準，讓飛行員們換裝更先進的戰機，成為當時我國空軍建設的緊迫任務。1986年，鄧小平作出批示，被稱為“十號工程”的中國第三代戰機研製計劃正式立項，這就是後來的殲-10。和戰機研製同步進行的，是在全空軍範圍內選拔試飛員。李中華深知，選擇試飛，就選擇了與風險、挑戰為伴，但他毅然報名，通過篩選，順利進入了殲-10試飛員小組。與此前不同，他們這一批試飛員將全程參與新飛機設計研發，這在我國還是第一次。

李中華和某新型戰機總工程師等科研人員一起，共同研究突破。圖片：解放軍報

“在我們國家，在50年代就有了試飛員，但當時主要試飛的是我們引進仿製的飛機。比如說我們到了50年代末期才有了殲-5飛機的生產，到了1960年才有了殲-6，1966年才有了殲-7。我們國家最早的有自主研發成分的就是我們的殲-8飛機，這是在1985年的7月份才完成了定型試飛，但當時它也是在米格-21的基礎上進行研發的。真正意義上我們自主研發的飛機就是殲-10。”

1998年3月23號，殲-10首飛成功。從首飛到定型，需要李中華和戰友們駕駛著新型戰機一次次衝向藍天，驗證飛機的每一項設計性能。近20年過去了，李中華仍然忘不了1999年12月20號第一次駕駛殲-10的興奮之情。

“座艙裡面乾乾淨淨，清清爽爽，所有的指示一目了然，不再像過去那種柱狀的儀表，我還要不斷地看這個看那個，轉換視線。它的屏顯，你想要的信息全部顯示出來了，就感覺所有這些信息都盡收眼底。再一個它的推重比很大，起飛的時候，加上油門就感覺飛機平平穩穩，但又有一種強烈的加速感，很快飛機就起飛了，有一種愉悅感。”

經過2000多個架次的反覆試飛，2003年底，殲-10定型試飛進入倒計時。為了檢驗飛機結構強度的可靠性，必須進行極速試飛，也就是“低空大表速”試飛，當時這一高難度任務落在了李中華的肩上。

12月1號上午，李中華駕駛殲-10飛機呼嘯著掠過跑道，以雷霆萬鈞之勢衝向一萬兩千米高空，然後以每秒120米的速度向下俯衝、俯衝。衝到距地面一千米時，李中華迅速調整飛機姿態，開始不斷加速、加速。殲-10越飛越快，超越音速的那一刻，李中華感覺無比的安靜。

圖為國產殲-10戰鬥機，在試飛過程中，李中華創造了多項殲-10戰鬥機的飛行記錄

“超過音速之前，飛機裡邊噪音很大。但是這個時候，我覺得倒是非常的安靜。因為在那個時候，你是走在聲音的前面。”

此時，地面工作人員的心已經提到了嗓子眼，他們看到飛機被一團白色的霧狀氣體緊緊包裹著。李中華知道，超音速氣流產生了激波。

“如果這個激波掃過了人群，掃過了建築物，在嚴重的時候可能會造成人的耳膜穿孔，會造成玻璃全部粉碎。”

李中華還在不斷加速，他不僅要達到殲-10飛機預設的最大極限速度，還要在這個極限速度下保持飛機平穩飛行20秒。

“我覺得那個時候好像都能夠聽得見自己的那種呼吸聲，非常的安靜。我那時候好像什麽都不在想，我就是看著我的數據。我不能讓這個數據變小或者變大，變大了可能會出現超出設計範圍的那種危險，如果變小了達不到考核要求。”

20秒後，地面工作人員提醒李中華減速。

“我就把油門收回來，飛機拉起來了，慢慢地減速減速，減到亞音速了以後，聲音又出來了，好像又回到了自然界。當時覺得非常的放鬆，讓殲-10在空中連打了好幾個滾兒。”

就這樣，李中華和戰友們憑著過硬的本領，創造了世界航空史上的一個奇跡，殲-10成為世界上第三代戰機試飛中惟一一個沒有摔過的機型。2004年，一架架性能先進、嶄新漂亮的殲－10戰機交付部隊。時任空軍司令員喬清晨評價說，殲-10列裝“使我軍裝備實現了由‘捉襟見肘’到‘得心應手’的轉變。”駕駛殲-10的飛行員高興地說，雙手不離操縱杆，就可以完成從目標捕獲、導彈加載到目標攻擊的完整攻擊鏈，在高機動環境下牢牢把握稍縱即逝的戰機。

李中華和試飛團的戰友們同心協力，完成了一次次試飛任務。圖片：解放軍報

“我們的殲-10實現了這些功能，走在了蘇－27的前面。殲-10在我們國家飛機研發的歷史上具有里程碑意義的舉足輕重的作用，形成了我們的研發體系，培養了一代從事飛機研發的高技術人員，這是為後續我們的各類飛機不斷的快速的發展起來奠定了良好的基礎。”

進入新時代，隨著我國經濟社會不斷發展，綜合國力大幅提升，國防航空工業再上新台階。2016年7月6號，我國自主研製的運-20飛機正式列裝，標誌著空軍戰略投送能力邁出關鍵性一步。一年後，我國自主研製的新一代隱身戰機殲-20開始列裝，擔負起守衛祖國空天的莊嚴使命。今昔對比，李中華說，我們的製空能力已經從過去的無可奈何發展到了現在的信心滿滿。

“在殲-10之後我也參與了我們國家殲-11系列、殲-16、殲-20的相關工作，我也是殲-20試飛員小組的成員，還有其它的一些。我們現在的研發顯得越來越自如，速度越來越快。美國的四代機從研發、定型到裝備部隊用了8年時間，我們用了6年。過去我們跟世界航空的先進水準相比，望塵莫及、望其項背，始終是追趕的過程，現在我覺得我們在很多領域上可以達到並駕齊驅。”

近年來，由於我國空中力量建設水準不斷躍升，中國空軍更加自信更加從容地面對世界。與外軍開展聯演聯訓、派飛機飛抵利比亞撤僑、參加馬航失聯客機搜救……李中華是中國空軍高飛遠航、完成一個又一個重要任務的見證者，也是重要的參與者。

“之前在我們空軍弱的時候沒有人願意跟我們搞訓練，搞演習，因為陪著你玩沒有意思，對人家沒有幫助。近些年來，隨著我們的武器裝備，隨著我們空軍的作戰能力的提升，他願意走進來跟你進行聯合訓練。來自於各個方面的評價是越來越好的，而且並不是說出於禮節性的寒暄，而是通過演習交戰過程中數據的比對，他有了一種直觀感受。”

兩年前，李中華光榮退休，後來由於他在空軍試飛和軍事訓練方面的能力和經驗，被中央軍委訓練管理部聘請為全軍軍事訓練監察員，以全新的身份繼續參與軍隊和戰鬥力建設。

八一勳章獲得者李中華

“有機會在退休之後再次走進空軍部隊，通過一些演習演練和重大的活動，我能夠感受到，現在隨著我們國家空軍武器裝備的快速發展，隨著我們訓練強度、訓練水準、集成化程度的不斷提高，我們空天的作戰力量和作戰能力已經大幅度提高了。同時也能夠看到，我們的飛行員表現出來的那種求戰求勝的欲望比之前更強了。我們完全有理由相信，這樣的一支訓練有素、裝備優良的人民空軍，一定會在保衛我們國家空天安全的過程中發揮重要的作用，也一定是有這麽一種血性擔當履行自己的使命。”

記者：“您在兩年前就退休了，您的身材一直也沒有太大變化。”

“從當試飛員到現在30年，我的體重變化不超過一斤，130斤到129斤之間。對於一個試飛員來講，身體必須要非常強健，這樣才能夠應對在空中的複雜環境。”

記者：“如果需要您還飛嗎？”

“如果能夠在保衛國家安全上面做任何一件事情，我會全力以赴來做，我也在準備著。我一定要讓自己時時刻刻跟我們的國家聯繫在一起。”

無論在哪裡工作，李中華都會在辦公室的顯眼位置，擺放一幅精心裝裱的油畫，畫中兩架戰機正在蔚藍的天空展翅翱翔。

“這個作品記錄著我在航校時飛行的兩種飛機，一種是初教-6，還有一種就是殲-5飛機，記錄的就是我走向航空、走向天空的一個起點。我們不忘初心，我們為什麽而走，對於我來講，我是永遠不能忘記的。”

慶祝新中國成立70周年

本集主創

監製：呂錫成策劃：孫利

統籌：譚淑惠撰稿：穆亮龍

編輯：王銳濤新媒體：徐凱悅

音頻：王敏播音：長悅 蘇揚 宋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