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兵5年，我爹以為我是個假兵

文 / 工科生

上軍校第一年春節回家，我爹到車站接到了我，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你怎麽沒穿軍裝？

我說：條令有規定，軍人非因公外出，應當著便服。

爹拍了我的後腦杓，說騙老子也得動點腦子，怎麽可能有這樣的狗屁規定？

我爹當過12年兵，在野戰部隊當過連長。要不是當年我老娘天天哭著鬧著非讓他轉業，他才不會捨得離開部隊。我小的時候，我爹回家探親都是一身軍裝，左一個包右一個兜，威風八面。轉業了好幾年後，還經常把軍裝拿出來穿上，在鏡子前照照，然後再裝回櫃子裡去。

所以他自然不理解，兒子當兵了，怎麽會不讓穿軍裝回家。

但事實上，自從2002年開始，軍隊就修改了內務條令，其中第87條明確規定：軍人非因公外出，應當著便服。等我當兵的時候，這個規定已經執行了10年，早不是什麽新鮮事情了。這些年入伍的人們都已經習慣了出營門就脫軍裝換便服。特別是這幾年，又特別強調了不能“軍便混穿”，要求衣服褲子都換得沒有一點軍人的痕跡。

而我爹只是不知道而已。讀了4年軍校，除了大二的時候應我爹的強烈要求，帶了軍裝回家拍全家福，我爹再沒有見過我穿軍裝的樣子。爹說：穿軍裝丟人嗎？不丟人為什麽不讓穿？

軍裝作為特殊的職業著裝，非應公外出能不能穿軍裝，我們不去討論。其實我也沒有想通為什麽不讓穿軍裝，但既然有規定，就嚴格按規定辦，這是軍人起碼的職業素養。

不過，客觀上卻因為這個規定，造成了一些遺憾。比如暑假去北京玩，軍人都希望能有機會穿著軍裝去那個著名的廣場上拍張照片，我爹當年就拍過，門樓、人民英雄紀念碑、大會堂、紀念堂，四個方位一樣一張。

但我就拍不了這張照片。因為我是非因公外出，我不能穿軍裝去那裡。

我高中母校，念及我是個優秀青年，還從軍報國，讓我寒假去給補課的高三學弟學妹們講講軍校生活，我卻沒有帶軍裝回家——不讓穿，我還帶軍裝回去幹嘛？背包裡的太空我塞進了兩隻鹽水鴨。

後來軍校畢業分到部隊當排長，連長念及我長得帥，結婚的時候請我去當伴郎，也想順便推銷我一下，但婚禮上我也不能穿軍裝。連長說，他自己穿軍裝嚴格意義上也是違規的，結婚算私人活動，回家結婚算非因公外出，是不能穿軍裝的。好在結婚的時候穿軍裝已成慣例，就像軍人用手機一樣，雖然不合規定，但也通情達理，沒有人追究。

非應公外出不讓穿軍裝，合理性沒有問題，從古今中外各個角度都能說出N條理由。從實踐上來說，穿著軍裝出去吃個飯、看個電影的確實格格不入，談個女朋友也不方便親熱，但以條令的形式給予明文規定不讓穿，好像多少讓人有做賊的感覺。

為此我還專門查閱了外軍的一些關於軍人著裝規定，比如《美國陸軍軍裝著裝指南》，美國軍隊反正是沒有這樣的規定。相反，美軍詳細地規定了軍人在參加校慶、婚禮、孩子的畢業典禮等私人社交活動時，應該著什麽軍裝，佩戴什麽服飾，非常詳細。

想一想，一名軍人父親，在孩子的成人禮上，能夠著軍裝出席是一件多麽榮耀的事情。這種榮耀，不僅屬於軍人自己，還屬於他的家庭。

放著那麽漂亮的軍裝不穿，非要換身西裝叫哪門子事情，更不談讓軍人成為全社會尊崇的職業。

希望有一天，我也能穿著軍裝回家過個年，要不然我爹都快認為我是個假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