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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戰德軍士兵回憶:寧死不去西伯利亞

原著 :[德] 京特·K·科朔雷克

譯者:小小冰人

1945年3月14日。我們已經得到了新軍裝,也獲得了武器和裝備以便執行前線任務,但在接到出發的命令後,我們又得到命令留在原處。顯然這是因為沒有足夠的運輸車輛,於是,我們奉命在兵營裡等待進一步的指示。這會不會是臨死前最後一次短暫的喘息呢?我們花了點時間去了解“繩索街”(漢堡臭名昭著的紅燈區),結果卻令人極其失望!許多房屋都已被炸毀。能為我們這些士兵提供些娛樂的地方是賽馬場,可半個小時後響起了空襲警報,所有人都跑進地下室或地下掩體躲藏起來。這是我在漢堡第一次體驗到盟軍的大規模轟炸。

戰略轟炸過後的漢堡

 

此刻,戰爭已經無處不在!它從空中消滅了城市和居民,這種恐怖表現在人們的臉上,他們眉頭緊皺,滿懷恐懼、悲傷和痛苦。市內的居民顯然都是些年長者。戰爭撕碎了他們的神經,每天都製造著傷者和死者。它殘酷地將友情與家庭分開,帶給人們難以言述的傷心和悲痛。

 

4月21日。這裡的時間過得太快了,要是可能的話,我們都希望時鐘能走得慢些。我們帶著極大的興趣關注著敵人從兩個方向的推進。所有人都希望美國人能先抵達這裡,實際上,許多人已經想步行趕往美軍的戰線,但美國人離這裡還太遠。因此,馬裡恩巴德及其周圍,一切仍很平靜。

 

5月5日。天亮後,萬裡無雲,陽光暖暖地照耀著綠色的樹木和灌木叢, 並在整潔的人行道上投下清晰的陰影。公園和花園裡的草呈深綠色,路邊的籬笆牆上鮮花盛開,散發出怡人的香氣。這是個美麗的春天,也是美好的一天,特別是因為我們在今天得到消息說,馬裡恩巴德鎮將向美軍投降。因此,我們等待著美軍部隊在幾個小時內兵不血刃地進入鎮內。

 

我們對美國人感到好奇,所以,一聽說他們已逼近鎮子,我跟另一群士兵便站在醫院門前的街道上等待他們的到來。一些在西線負傷計程車兵告訴我,美軍的裝備非常好,但跟我們相比,他們太過養尊處優了。要是沒有豐富的口糧供應和大批重型武器的支援,他們永遠也比不上德國士兵,更別說在戰鬥中存活了。可這種比較有意義嗎?他們是勝利者,我們很快將見到他們。

 

美軍俘虜投降的德軍士兵

很快,我們聽到了坦克履帶的聲響,越來越近。然後,我們看見了他們!我不明白他們的坦克上怎麽會坐著那麽多人,這些士兵擺出隨時開火的架勢。等他們稍稍靠近些,我情不自禁地顫抖起來。他們看上去和俄國人很像,只是軍裝不同。他們跪在坦克上,手裡的衝鋒槍做好了射擊的準備。他們的面目僵硬,有些緊張,眼中閃爍著警惕的目光,這是我非常熟悉的。從我們這群人身邊經過時,他們的武器對準了我們。我能看見他們閃爍的目光,通過他們髒兮兮的面孔,我意識到他們已經做好了大開殺戒的準備,但我也能感覺到他們的恐懼。難道他們沒看見我們這些士兵都扎著繃帶嗎?我們當中,沒人想要抵抗。難道是出於對德軍士兵的欽佩而導致了他們的緊張?我只希望這些小心翼翼、面色嚴厲的黑人和白人士兵不要突然間發作起來,進而扣動他們的扳機。我們保持著安靜,一動不敢動,直到他們從我們身邊經過。突然,幾個婦女和小姑娘手捧著鮮花出現了。冰冷的場面就此打開!

 

5月6日。我們的自由結束了:從今天起,所有德軍士兵必須待在兵營裡。仍能聽見馬裡恩巴德附近的樹林中傳出交火的聲響,顯然,某些作戰部隊仍在抵抗。我們所在的醫院,門前站上了哨兵,沒有通行證誰也不許外出。哨兵們荷槍實彈,一言不發。在我們的病房前停著一輛吉普車,兩名黑人士兵嚼著口香糖坐在那裡。從明天起,醫院裡將檢查黨衛軍人員以及傷愈計程車兵。

 

5月9日。我們的食物裡不再有鹽,稀薄的湯喝起來淡得可怕。人們說, 捷克人把鹽都給沒收了。我們猜測,這是對戰敗者的懲罰。我朝窗外望去,真不知道那些捷克士兵都是從哪裡冒出來的。在此期間,戰爭結束的消息傳來,海軍元帥鄧尼茨正式簽署了投降書。

 

5月13日。所有的一切發生得如此突然,以至於我們根本無暇細想。如果有時間的話,我和其他許多人肯定會設法逃跑。沒錯,一些私下的傳聞說,我們將被交給俄國人,但每個人都期盼美國人會公正地對待我們,他們應該不會這麽無情地把他們的俘虜交給蘇聯紅軍。但今天早上,我們被召集到醫院門前列隊,等候轉運,我們知道,我們的希望破滅了。趕往兵營的路上,我們遇到了一些婦女和兒童,她們聽說了這個消息,趕來探望自己的親人和朋友。她們瘋狂地朝我們揮著手,但我們當中,沒人揮手回應。我們默默地坐在卡車上,面容僵硬,臉色蒼白,根本無法理解我們所期盼的公平囚禁怎麽會在一夜之間變成了可怕而又致命的前景。被送至俄國,無外乎意味著將被送到西伯利亞囚禁。

 

被押送至西伯利亞的德軍俘虜

西伯利亞,一個可怕的字眼!像柄大錘在我的腦中敲擊著。美國人能想象到“西伯利亞”意味著什麽嗎?他們明白這個字眼讓人聯想到的恐懼和絕望嗎?我們這些曾與蘇軍打過仗計程車兵,完全能想象到在西伯利亞會有什麽等著我們。

 

在兵營裡,我們初次嘗到了我們即將面對的未來。我們被帶入房間,屋內擺放著一些木板床,每個人得到了一條毛毯。看押我們的仍是美軍士兵,但隨著一列貨車車隊駛入兵營,一些蘇軍士兵出現後,一切都發生了變化。我哆嗦起來!那些面孔和軍裝是我一直以來為之恐懼的!我原以為自己能忘掉這一切,但現在卻發現根本無法做到。就算我沒有在此刻親眼看見他們,他們也將出現在我的噩夢中。

 

5月14日。根據以往的經驗得知,每次只要傷口感染,我就會發燒,所以我覺得必須設法讓自己的傷口再次感染。彈片在鑽入骨頭的地方形成了一個小坑,膿水會從裡面滲出。此刻,一層薄薄的皮膚覆蓋著這個肉坑,我現在必須把這層新長出來的皮膚捅破。我的手裡握著一枚生鏽的釘子,我知道事情可能會變得很嚴重,但我已經絕望,我寧願死於敗血症也不想被送到西伯利亞的地獄。我強忍著疼痛,用鐵釘刺穿了最近剛剛愈合的皮膚,直到鮮血滲出,為了加快感染的發生,我又把紗布繃帶往傷口裡捅了幾厘米。

 

5月15日。我的計劃奏效了。夜裡,我的胳膊疼痛難耐,但直到下午我才出現了發燒的跡象,我的額頭滾燙。我來到醫療站時覺得頭暈目眩,然後便開始失去知覺。醫護人員把我放在一具擔架上,立即開始給我檢查。我所能記得的就是他吩咐救護車駕駛員,把我送到位於貝裡希霍夫的醫院。接下來我就什麽也不知道了。

 

5月17日。我醒來時已是清晨,渾身是汗。我一直在做噩夢,全是關於戰爭以及其他一些恐怖的事情。慢慢地,我明白過來自己所在的地方,我躺在貝裡希霍夫一所醫院乾淨的病床上,病房內光線明亮,通風良好,屋內還有另外三名傷員。就在我試著坐起身時,這才發覺自己是多麽虛弱無力,我的左臂裹著厚厚的繃帶,從肘部一直到上臂處。

 

一位醫生獨自走了進來,他問我為何要下床。我想知道他會不會就是為我治療的醫生之一。仿佛讀懂了我的心思似的,他說道:“卡在你傷口裡的繃帶可真夠長的,我不得不在你肘部的上方開了個很長的切口。搶救得很及時,再拖兩個小時你就沒命了!”

 

我剛想說點什麽,但他阻止了我,目光閃爍地說道:“別說了,我看過你的證件,我明白你為何要這樣做。”

6月6日。令人不快的事情總是會突然到來。今天就是如此。剛吃完早飯我便獲知,自己馬上就要出院,中午前後將由卡車把我送往一座戰俘營。儘管我的傷口已經愈合,但我的胳膊還是動不了,我不得不用懸帶將胳膊吊上。我們坐在一輛敞篷卡車上,半個小時後到達了一座戰俘營。

 

所謂的戰俘營隻不過是一片用鐵絲網圍起來的空地而已,空地上多多少少長著些草,鐵絲網外,一些美軍士兵來回巡邏。這些美軍看守不時會將吸了一半的煙蒂彈進鐵絲網內,那些愁眉苦臉的德軍士兵馬上衝過去,撿起煙蒂猛吸起來,然後又傳給其他同伴輪流吸上一口,見此情形,那些美國兵咯咯地笑了起來。許多德軍士兵等在鐵絲網旁,期盼著能得到一個煙蒂。有時候,為了取樂,美軍看守會掏出一根香煙,點燃後吸上幾口,然後故意丟在地上,再用腳把它碾碎。這可真讓人心痛不已!

 

6月11日。每天都有一小批俘虜獲得釋放,條件是他們的家位於美佔區, 或者能提供他們的家人在美佔區的住址。後一種情況是特別添加的,專門針對那些士兵證上寫明了家庭住址位於蘇佔區計程車兵。由於我能提供這一證明,所以今天我也獲得了釋放證明,於是我跟著一群獲得釋放的戰俘從黑人衛兵身邊走過,穿過大門,進入了自由地帶。往前走了幾米,我停了下來,轉身回望被關在看上去像耕地的戰俘營中那些髒兮兮、形容枯槁的俘虜。我第一次感覺到自己的一切是如此順利。我本來也許會在這片鐵絲網內茫然地過上很長時間,所以,我應該感謝上帝幫助我離開這個監禁地。這裡不僅肮髒汙穢,像白癡一樣浪費時間,更糟糕的是,我還不得不忍受每一個惡劣的看守所帶來的屈辱。

 

現在,我從這一切中解脫出來,我自由了!隨著邁出的每一步,我越來越遠地離開了這座戰俘營,我終於從過去幾周令我心情沉重的重負中擺脫出來。漸漸地,我開始重新豎立起自己的希望,並對周圍的一切有了新的看法。

 

戰爭趕快結束吧!無數人的這一熱切期盼實現了,戰爭終於結束了。但他們心中的戰爭也會結束嗎?還要多久才能將仇恨和復仇的欲望徹底埋葬?是的,我知道,確實有一些人,儘管遭受過暴行,但他們卻放下仇恨,積極尋求與過去的敵人和解,正是他們給了我新的希望。

 

但是,人們何時才能意識到,我們被極權和醉心於權力的個人,他們知道如何鼓動群眾,從而利用他們達到自己的目的,所操縱的可能性?儘管這些人躲在安全的地方以策安全,但他們會以愛國主義的名義,毫不猶豫地犧牲自己的人民。人們會團結起來反對他們嗎?或者,那些在戰場上死去的人,他們犧牲的原因會被忘卻嗎?

 

我永遠也不會忘記那些我所認識的人。他們不斷提醒我,我的生還是多麽幸運。這一點並不亞於我講述他們的故事的責任。

文摘自《雪白血紅:一名德軍士兵的東線回憶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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