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比，凌晨四點的信仰

作者|謝明宏

“我的心髒可以頂住衝擊，我的精神可以承受磨難，但無奈我的身體很誠實，是時候說再見了。”滿懷感傷的退役宣言，似乎成了三年後的提前告白。

洛杉磯當地時間周日26號，據美國體育媒體ESPN等多家媒體報導，NBA球星科比·布萊恩特在加利福尼亞州卡拉巴薩斯的一場直升機墜機事故中身亡，隨行的二女兒吉安娜未能生還。

四個女兒中最有運動天分的“女曼巴”，和我們熟悉的“黑曼巴”猝然揮別了籃球。科比曾被記者問：“如果非要找一種動物來比喻你，你會選什麽動物？”科比毫不猶豫地答：“黑曼巴蛇！”

如果你看過奧斯汀·斯蒂文斯的節目，就會知道黑曼巴絕對是難纏的“頂級殺手”。它的強者天性、勇猛好鬥以及攻擊速度，都與籃球場上的科比驚人地相似。所以“黑曼巴”成了科比自選的代名詞，也成就了籃球場上的“曼巴精神”。

憑借這種狠勁兒，科比在洛杉磯湖人隊20年的職業生涯裡，拿下了5次NBA總冠軍，連續15次入選NBA全明星賽，豪取2枚奧運會金牌, 更是NBA史上最年輕的30000分先生。

僅談成就，可以把他和許多名字聯繫起來，比如喬丹和奧尼爾。但科比就是科比，獨一無二的科比。在全世界最高水準的籃球聯賽裡，球員平均黃金球齡只有三五年的大背景下，科比幾十年如一日的堅持不允許他的成功有偶然。

“你們知道凌晨四點的洛杉磯是什麽樣子嗎？我知道，我知道洛杉磯每一天凌晨四點的樣子。”在這句採訪被“橫征”為網絡雞湯之前，科比一直是該宣言的創造者和執行教父。

這位教父是科比·布萊恩特，你也可以叫他小飛俠、黑曼巴、渣科或者蝸殼，愛好打籃球和早起。在三年前最後一場比賽後他退役了，但是沒有人感覺這家夥離開過。

籃球是一種尋找幸福的過程，相信他早已尋到。對很多球迷來說他就是籃球本身，這種敬意不會磨滅。他是賽場上的古龍，決絕孤傲偏執還帶著孩童的天真。飛俠神技成絕響，球場不見紫金王。

卿卿籃球，悠悠我心。但為君故，難堪此情。我們將永遠記得，那個卷著襪筒捧著籃球，瞄準角落垃圾桶假裝時間還剩5秒的孩子。科比，曼走。籃球，久留。

少年：彼可取而代之

談起NBA，人們總會對喬丹和他的公牛王朝不吝溢美之詞。不過，就在那個喬丹如日中天的年代，有個孩子卻像項羽見嬴政一樣默默起誓：“彼可取而代之。”

1978年，科比出生在美國費城。他的名字來自菜單上的神戶牛排，父親希望他像神戶牛排在牛排界的地位一樣，成為布萊恩特家族的“頂流”。6歲時科比隨籃球運動員父親到意大利。在足球比籃球火的亞平寧半島，他只能獨自研究祖父寄過去的NBA比賽錄像。

如果喬·布萊恩特沒有在退役後舉家搬回美國，那麽NBA的歷史將錯過科比的紫金色的“湖人王朝”。老布萊恩特教給科比最重要的東西，恐怕不是球技。他鼓勵科比在比賽裡充分表達自己的情感，並叮囑：“籃球是一種藝術，打球是一種尋找幸福的過程。”

高中時期，科比帶領勞爾梅裡恩高中取得了31勝3負的成績，並贏得了學校50年以來的首個州級冠軍。這樣耀眼的成績已足夠讓他獲得北卡、杜克等名校的籃球獎學金，但科比“其志不在大學聯賽”。

1996年，科比在母校發表聲明，跳過大學直接進入職業賽場。聲明不到兩個月後，他在首輪第13順位被黃蜂隊選中後交易至湖人。同年11月6日，科比在麥迪遜廣場花園通過罰球拿到了他在NBA的第一分。轉年，科比憑借一記“胯下換手劈扣”獲得全明星扣籃大賽冠軍。

2000年，科比效力的湖人隊4：2力擒步行者奪得NBA總冠軍。關鍵戰，科比在奧尼爾被罰下場，自身腳踝扭傷的情況下，力挽狂瀾加賽時獨得8分，幫助湖人拿下冠軍點。

自入聯賽以來，科比一直把追趕和超越喬丹當中最高目標。早在1998年的全明星賽上，他就敢對“郵差”馬龍直呼：“收起你那該死的擋拆，我要和喬丹單挑！”

2003年，科比和喬丹迎來職業生涯的最後一次王者碰面。科比的送別方式決絕強硬，不僅帶領湖人勝了奇才，還用55分的單場得分力壓23分的喬丹。當然，被載入NBA歷史的還有同年全明星賽上的三分球。

當時，每一個喬丹的球迷都把科比當成“不留情面”的罪人，也同樣有人沉醉於少年的無畏的眼神。輸球能讓他整宿睡不著，半夜爬起來繼續訓練。他說：“比賽總是有人要贏的，那為什麽不能是我呢？”

1998年，科比向喬丹求教時，科比已經比約定時間早到了30分鐘。但他到場時，卻發現喬丹已經練了半小時。10年過後，輪到科比反問記者“洛杉磯的凌晨四點”。

王朝：功過自有後評

打完比賽不準隊友玩撲克，睡著了也會被喊醒分析錄像。每天超過千次的投籃訓練，半夜騎車穿越沙漠後回到訓練館又練到7點半。就這樣，不到24歲的“訓練館老鼠”科比，成了聯盟史上最年輕的三冠王球員。

“鷹郡事件”，科比因為性侵犯指控被捕，聲譽一下跌到低谷。不斷得分，不斷贏得比賽成為他“回歸”的重要方式。2005-2006賽季與猛龍一戰，科比如有神助，46投28中狂砍81分。這是NBA歷史上的單場第二高分，僅次於張伯倫1962年的單場百分紀錄。

如果說柯瑞和勇士隊，重新定義了NBA比賽，更加注重團隊概念。那麽科比對於聯盟，造成的現象就是英雄主義。但這種英雄主義並不以個人為中心，而是個人帶動團隊的感染力。

科比與奧尼爾的關係，是職業生涯中最著名的球星恩怨。電影《驚聲尖笑4》裡，奧尼爾客串一位被綁架在密室的球員，他的第一反應就是：“誰乾的，科比嗎？”玩梗的自在，早已是兩人破冰的明證。

有一次訓練開始之前，奧尼爾一言不發地遞給科比一個嚴嚴實實的包裹。科比小心翼翼打開，從裡面掏出了一個大腦袋玩偶。定睛一看，發現它竟然是幾個月前賽場上和自己大打出手的步行者後衛雷吉·米勒的玩偶頭像。

科比噗嗤笑了出來，衝著身後一臉壞笑的奧尼爾大喊：“你看他臉上還有幾塊傷疤，那可不是我撓的啊！”為了盡快融入聯盟的街頭球風，科比沒少花心思。他從面無表情的進出更衣間，也學會哼唱Rap。

擺在他身上的困難的是：他身上所具備的某些深受媒體喜愛的個人氣質，恰恰就是阻礙他融入聯盟黑人籃球氛圍的絆腳石。科比高大俊朗，活潑可愛之中還摻雜這一點貴族憂鬱氣息。意大利的童年和費城姥姥家的求學生涯，讓他有著超越年齡的成熟世故。

曾經的對手總是試圖激起科比的好勝心，並讓他忘記賽場上的四位隊友。但後來這種套路科比也不吃了，他放下了高貴敏感的心全力投身團隊和比賽，並且還形成了特色小幽默。

有記者問:“是否渴望日後也能夠在斯台普斯中心擁有自己的雕像?”科比說:“如果我有雕像的話, 只不過是給洛杉磯的鳥兒多了一個歇腳的地方。”林書豪組織進攻拒絕給科比傳球，科比也不惱：“打球，就是要消防栓上都敢尿！”那個曾經被誤解的少年也學會了開導後輩。

科比的職業生涯裡，最讓他憤怒的是2013賽季的球員排名。湖人被排到西部第12，科比被排到球員第25。排名一出科比就把自己推特頭像改成了“1225”，雖然嘴硬仍說那是寵物生日，但他的態度給出了答案：誰也別想定義他的實力。

場外：籃球魔力長留

奪得七枚總冠軍戒指，是科比為自己定下的目標。但即便最終沒能實現，也不會有人小看他的王者之心。沒有一種標準可以完全評定他的價值，這在他退役之後的其他領域取得的成就也能看出來。

退役後，他把艾美獎和奧斯卡放進了自家櫃子。或許是《親愛的籃球》給了科比靈感和信心，他又推出了《細節》，給後輩提供籃球指導；同時錄製廣播節目《微不足道》，為孩子們打造體育童話故事。

繼《巫茲納德系列：訓練營》後，科比又出版了自己的第三本書《遺產和女王》。很顯然，體育科幻小說是他涉獵的全新領域。嚴格意義來說，《訓練營》的作者是韋斯利·金，但科比才是真正的創意發起者。

在這個神奇的宇宙裡，有一名叫巫茲納德的籃球教練，他教會困惑的少年們尋找夢想實現目標。為了豐富人物形象和世界觀，科比向韋斯利講述了自己在費城的高中時代，而且還把20年職業生涯中有趣的球員和教練，映射到了小說人物身上。

但是科比還是沒有完全放下籃球，只要有球員打電話邀請他一起訓練，他就會在時間允許的情況下欣然赴約。和職業球員訓練只是科比的“副業”，他的主業是執教女兒的球隊，每周一起訓練五次，培養“曼巴傳人”才是更重要的事。

如果說雷霸龍詹姆士即將成為一代球迷的記憶經典，那在他之前，科比以他獨特的個人魅力，在中國球迷心中建立了自己的地位。幾乎每年他都會來中國，宣傳自己的籃球理念和商業品牌。雖然已退役，但他的人氣沒有絲毫下降。

曾經有觀點指出，科比仿佛是一位經過包裝的好萊塢明星：他起步於洛杉磯，在那裡成長為一台得分機器，並受益於耐吉籠罩下的中國青少年體育市場壟斷格局，最終加冕成國際巨星。

這樣的論斷未免太沒人情味了，科比篤定：“中國球迷之所以會為我送上如此大的支持，是因為我尊重他們。”這是一位在512地震後捐款500萬美元的NBA球員，後來更親赴四川慰問災民。就在前兩天，他還專門錄了向中國球迷的拜年視頻。

科比一直把中國球迷的熱情歸功於姚明，“他就是那座橫架在中國和美國之間的友誼橋梁。”但他沒有發現的是，橋梁的來去方向是兩條。中國發出的是姚明，美國走來的是科比。

關於科比的段子很多：81分、凌晨四點半、搞壞喬丹的全明星謝幕戰。但只有偏執的人才能取得意外的成功，他受得住場外的所有誘惑。如同他的謝幕演出，逼近60分的罰球穩穩命中，就像一個老兵如水沉穩的內心。

世間滄桑唯白發，貴人頭上不曾饒。也許，你的離開思念的不僅有球迷。就連洛杉磯凌晨4點的夜空，也會想起你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