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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特記者被暗殺,歷史上的這次暗殺也曾震驚全國

10.2日,中國處於國慶假期第二天,沙特著名記者、曾經的王室禦用文人賈邁勒·卡舒吉卻慘遭暗殺。此次暗殺引發了全世界的高度關注。其實,暗殺、刺殺在全球歷史上屢見不鮮,這通常是政治鬥爭中趨於弱勢一方的手段,因為沒法正面解決紛爭,只能采取肉體消滅的形式。當然,大部分暗殺主謀都不會自己親身上陣,如中國著名的四大刺客,都是為人所用。本文要說的愷撒大帝被刺,又有什麽不同呢?

奧林匹斯山顛,神殿的大門已向他敞開,持著金手杖的墨丘利,扇動腳踝上的翅膀,輕捷地穿行在前面,不時回頭,示意他跟上。

他就跟著神使,禦風而行,泠然善也,腳下層雲掠過,日月星辰各就其位,延迎道旁,遠遠望去,前方的神殿裡,坐著眾神之王朱庇特。

神王喚他近前來,坐在自己身畔,與他握手。這樣的殊遇讓他有些驚異,一時間無所適從,但心緒很又快恢復平靜——他是愷撒,蓋烏斯·朱利烏斯·愷撒,羅馬的終身獨裁官,作為人界的至高者,應該當得起神界的至高者的禮待。

忽然間,朱庇特的臉變得模糊,神殿也開始晃動,眼前的景象如同有人將石頭丟入水中,倒影隨之搖曳凌亂,直至混沌一片。待得一切恢復平靜,眼前的殿宇、雲霞和神祗都已不見,只剩臥室的大理石穹頂——原來適才是在夢中,回想起夢境,愷撒悵然若失。

凱撒胸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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愷撒夢見朱庇特的這天,是3月15日,公元前44年,距離他的56歲生日還有三個多月。此刻他獨自躺在床上,身邊沒有妻子卡爾普妮婭,也沒有那位豔名蓋世的情人,埃及豔後克婁帕特拉。年輕時風流成性男女通吃的愷撒,近年來興趣已不全在肉欲上,倒不是因為年齒漸增,而是擁有太多權勢經歷太多享樂之後,他已開始追求更誘人的新目標:不朽。

這個命題,大約人人都曾偶爾念及,但不同於其中絕大多數人遠眺華廈式的遐想或瞎想,愷撒確有資格將“不朽”作為一個切實的目標來思考——羅馬建城以來的七個世紀中,也許還沒有一個人比他更接近這個目標。

早在公元前48年,剛從高盧返回羅馬的愷撒已被任命為獨裁官,任期10年,此時元老院更不吝將包括終身獨裁官在內的各種官銜和尊號一並授予這個不久前還被他們宣布為“公敵”的人。他成了第一位和平時期仍保有“統帥(Imperator)”頭銜的人,還兼任了主管意識形態的風紀官,他的名字被加上了“偉大的”後綴,他的家族名朱利烏斯(Jules)被用來命名新的歷法,甚至他的雕像,也會在節慶日被抬著遊行,與諸神比肩。

羅馬還從沒人有過這樣的風光,但距離真正的巔峰,愷撒始終差著一步,這是因為,有別於地球上同時期的漢帝國等其他強權,羅馬的國體是共和國。

生長於共和體制下,愷撒也本能地懷有羅馬人對王製的抵觸,他曾數度拒絕手下的勸進,遇到呼他為國王(Rex)的人,他還會糾正“我是愷撒,不是國王”,半是謙退,半是高傲;但另一方面,使命感使他不甘為了形式上的共和將權力讓渡給元老院,內心深處,權力欲也在時刻感召——大柄若在手,清風滿天下!

視野之內,羅馬已無抗手,但在遙遠的東方,還有一個他們從未征服的敵人,帕提亞。

2

帕提亞就是中國史書中的“安息”,在公元前後,和漢帝國、貴霜帝國(今印度北部),以及羅馬,並列為亞歐大陸上自東向西的四大強國。

在羅馬的檔案館中,藏著一部據說已有數百年歷史的神秘圖讖:女巫西比爾預言書。預言書中載有如下一條:“唯有國王,才能征服帕提亞。”

預言不可避免地也對愷撒產生了心理暗示,無論他能否以國王的身份出征帕提亞,至少歸來時,他將有足夠的功績摘取王冠。

天已大亮,愷撒離開床塌,遠征帕提亞的日子就定在3月18日——三天之後。根據日程,今天他該去同元老們會面,敲定出征最後的事宜。

早餐的時候,愷撒對妻子說起夢中情景,他談興甚健,卡爾普妮婭聽著,憂形於色,待愷撒講完,她也說起自己昨夜的夢。

她說,夢見屋子正面的三角形裝飾牆坍塌了,那是元老院特別授予愷撒的榮譽,更可怕的是,她還說夢見了愷撒,渾身浴血,倒在自己懷中。

這一提醒,忽然愷撒記起來了,幾天前一位占卜師斯普林納曾對他說,近期會有血光之災,最遲不晚於3月15日,也就是今天。

就在此時,仆人來報,有訪客求見。

回廊盡頭垂手侍立的,是德奇姆斯·布魯圖,一襲體面的托加長袍,神態親切而謙恭。看到他,愷撒的心緒平複了許多,這是他早在高盧時就追隨左右的得力助手,精明強乾深得賞識,不需布魯圖說明,愷撒已知其來意,他是來接自己去參加議事的。

對無常命運的擔憂一閃即逝,愷撒決定,按照原計劃赴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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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乘肩輿行走在羅馬的大街上,頂上坐著愷撒,紫羅袍月桂冠,透著卓爾不群的尊榮。他已愈發習慣坐在抬輿頂上,俯視眾生的感覺。(右圖:馬可·布魯圖頭像)

身後,24名戎裝衛士遠遠跟隨,本來他的衛隊要龐大得多,但愷撒已將他們解散,他無意在自己的城市裡還重兵護衛如臨大敵,那未免顯得太隔膜,也太心虛,尤其是元老院已集體向他宣誓效忠。

德奇姆斯·布魯圖隨行在側,在他們的目的地等著的,是另一個布魯圖,馬可·尤尼烏斯·布魯圖。

馬可·布魯圖頭像

馬可跟德奇姆斯同齡,都是四十上下的年紀,兩人是遠房堂兄弟,他們這個家族傾向於認為自己的姓氏源自盧修斯·尤尼烏斯·布魯圖,羅馬驅逐國王之後的首任執政官,被羅馬人視為共和國之父。馬可·布魯圖深以盧修斯·布魯圖繼承者自居,願意效仿前輩公而忘私,為捍衛共和製不惜犧牲一切,包括愷撒。

馬可·布魯圖與愷撒的關係密切又尷尬:他的母親塞維利婭是愷撒諸多情婦中的一個,二人的關係在羅馬不是秘密,甚至有流言據此衍生,說布魯圖是愷撒的私生子。考慮到他們只有十四五歲的年齡差距,這則流言的可信度不高,不過愷撒對布魯圖確實可稱視同己出,在內戰中布魯圖追隨龐培去了希臘募兵對抗愷撒,但愷撒嚴令部下,戰鬥中不得傷害布魯圖;平定希臘後,愷撒將他平安送回母親身邊,還幫他謀取了山南高盧總督之職;繼龐培之後反愷撒陣營的核心人物政治家小加圖,是布魯圖的舅舅,但愷撒也並未因此猜忌布魯圖,公元前46年小加圖在北非勢竭自盡,次年布魯圖從山南高盧任滿歸國,愷撒又助他擔任了首席法務官。

如此看來,馬可·布魯圖可算是愷撒當權的既得利益者,但或許是由於自小讀多了聖賢之書,布魯圖生性中帶著一股迂勁兒,他的生父死於龐培之手,他卻認為愷撒與龐培之爭是君主製與共和製之爭,毅然放下私仇,支持龐培,加圖死後,馬可更認準了家族中從祖先到舅舅,為了共和一門英烈,而愷撒,顯然是企圖顛覆共和的禍胎。

其時的羅馬,不少人和布魯圖有同樣心思,這些人都或真或假地打著捍衛共和的旗號,時常抬出盧修斯·布魯圖,借古諷今,馬可·布魯圖守衛共和的使命感便如地下的岩漿,在內心湧動欲出。

這情景被一個人看在眼裡,蓋烏斯·卡修斯·朗基努斯。此人是馬可·布魯圖的內弟,又是他的同僚下屬,其實當初他也曾意屬布魯圖的首席法務官之職,論資歷,他比布魯圖更加勝任,而最終屈居其下,正是由於愷撒對布魯圖的偏袒。這其中除了親疏有別,還因為卡修斯的一樁案底令愷撒十分不齒,他曾作為勤務官隨克拉蘇出征帕提亞,卻在主帥陷入苦戰時率本部逃走,對克拉蘇的敗亡不無責任,這種行為是愷撒不能容忍的,但最終仍寬待了他,予以敘用,卡修斯卻自感懷才不遇,認為不消滅愷撒,將永無出頭之日。

卡修斯靠攏因競選而一度關係緊張的布魯圖,高帽迭出,被捧到救世主高度的布魯圖,顧不得思考卡修斯代表羅馬人做出的表態究竟有多少民意基礎,隻覺得自己若不挺身而出,如蒼生何。兩人遂放下嫌隙,共謀反愷撒。

不少政界人物被拉進布魯圖與卡修斯的圈子,共有七十餘眾,其中有的和布魯圖一樣,懷有拯救共和製的高尚理想,有的是暫時委身愷撒伺機而動的龐培舊部,也有的本是愷撒親信,卻因未獲預期的優待,遠之則怨,比如布魯圖的堂兄,德奇姆斯·布魯圖。

經過商議,各色人等都認定,想阻止愷撒只有採用最極端的辦法:肉體消滅——愷撒必須死!

公元前44年,早春二三月間,關於愷撒“打算借出征帕提亞之機稱王”的流言在羅馬城飛揚磅礴,煞有介事,甚至說愷撒在3月15日的出征籌備會上就會宣布稱王。“布魯圖-卡修斯俱樂部”也感到形勢逼人,是時候將所謀劃者提上日程了——就在最後的時機,3月15日。

4

不同於今日慵懶的意大利人,古羅馬先輩們勤於勞作,清晨即起,通常一上午就將全天的活計忙完。愷撒去會場的時候,正是羅馬最繁忙的早高峰,一路之上市民熙來攘往,不時有人仰頭向抬輿上的愷撒問候致意,後者揮手為禮,面帶著微笑,就像一個嫻熟的現代政治家。

由於並非出身第一序列的大貴族之家,步入政壇伊始,愷撒就意識到自己的力量和資本應該來自平民階級,注意放手發動群眾,他力主恢復此前被限制的平民階級利益代言人“護民官”的職權,塑造親民派形象,愷撒有理由期待,民眾會回報以擁戴。

出行的隊伍已接近目的地,戰神廣場。那裡原本處在羅馬城牆之外,但經過愷撒大手筆的城市改造,已經是熱鬧的新開發區。廣場上有一座帶回廊的大劇院,是當年龐培掌權時所建,回廊裡立著他的全身雕像,因此也被稱為龐培大廳。

元老院並無固定會議場所,今天的會議,就定在龐培大廳召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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龐培大廳已經在望,忽然眼前人影閃動,愷撒的目光被吸引,定睛望去,人群中站著的是那個占卜師,斯普林納,後者也正望向他。

一路上愷撒已恢復了狀態,晨起時一絲不安早消褪殆盡,想到自己竟差點被這術士的一句無稽之談嚇住不敢出門,他不覺啞然失笑。愷撒看著斯普林納,高聲對他說,“看吧,3月15日已經到了”,語帶揶揄。斯普林納沒有回避愷撒的目光,抬頭對答,“是啊,但3月15日還沒過去呢。”

不待愷撒多想,斯普林納已閃身退走,眨眼間隱沒在人群深處。

此時,已是上午10點鍾光景,目的地到了,龐培大廳的台階上三三兩兩聚著一些人,都穿著托加袍,顯然是一會兒將與會的元老,他們等候的,自然是愷撒。

愷撒下了抬輿,正待拾階而上,不知從哪兒跑來一個小廝,自稱是元老阿特米多勒斯家的奴隸,呈上一個莎草紙團,說是主人的便箋,內有要事稟告,請愷撒立即拆看。但或許是遞信者太過人微言輕,愷撒並不展信,就隨手將之放進袍袖口,繼續舉步前行。

庭院深深,回廊一眼看不到盡頭,廊柱的側影裡,馬可·布魯圖和卡修斯一乾人等已經就位,個個顫顫兢兢,汗出如漿。排除了多個方案之後,他們選定這個場合行刺,古老的元老院會議上暴君伏誅,別有一番戲劇效果。

由於擔心勢單力孤,布魯圖和卡修斯之前一直暗中擴大著反愷撒的共同陣線,但謀及眾人,難免泄露,在那張奴隸交給愷撒的字條上,其實就寫著阿特米多勒斯對他們陰謀的檢舉,至於占卜師斯普林納,也很可能是聽到了風聲,鑒於愷撒與布魯圖的關係,疏不間親,不便明言示警,故而托詞鬼神。這些都沒能引起愷撒的警醒,但箭在弦上的布魯圖等人卻已惶恐無地,畢竟他們要暗算的是愷撒。他正走進龐培大廳,步態從容,似乎有恃無恐,這是不是意味著他已探知了自己的圖謀?

愷撒走進來了,氣宇神色一如平常,德奇姆斯·布魯圖在他身前引路,再向愷撒身後看去,衛隊並未跟隨,一同如約前來的馬可·安東尼,在殿門口處被人纏住搭話,這是馬可·布魯圖的計劃,眾人忌憚安東尼高超的武藝,決定由曾在西班牙與他共事過的軍官蓋烏斯·托雷波尼烏斯以請示軍務為由將他拖住,隔離他和愷撒。

目前為止,計劃進展順利,諸人心神稍定,愷撒也並未覺出什麽異狀,他雄視闊步,走向會場中心他的專屬座椅,兩側的人如海水一樣分開,為他讓開路線,又在他身後悄悄地圍攏,一道道目光在愷撒察覺不到的身後交相閃爍,目送著愷撒坐進會堂主位,如同獵人看見猛獸走進了陷阱。根據計劃,一位名叫提利阿斯·辛布爾的同謀者貼上前來,和愷撒搭話。

如同雷達接通,戎馬經年養成的對危險的預警系統驟然開啟,從辛布爾不自然的表情裡愷撒已窺見了異常,不待他開口,便揮手示意他閉嘴站定,不要靠近。

圖窮匕見的時候到了,辛布爾衝上前去,伸手試圖按住愷撒的肩膀。愷撒閃身向後躲避,卻發現身後的退路已被一群人用身軀堵死,退無可退。大概此時愷撒終於意識到問題的嚴重,腳下移動稍一遲滯,辛布爾已經欺近身來,牢牢抓住愷撒的衣袍。

此前提心吊膽的眾人也被帶進了獵殺狀態,一擁而上。

愷撒竭力從辛布爾手中掙脫,忽聽腦後金刃破風,本能地側身躲避,一瞥之下,但見卡斯卡兄弟中的一人,咬牙切齒挺劍刺來,這對兄弟是龐培舊部,兵敗投降,獲得了愷撒的寬宥,還來不及看清是哥哥蓋烏斯,還是弟弟帕布裡烏斯,短劍已經刺到。愷撒已完全明白了自己的處境,但終是武將本色,不甘就死,他側頭避開劍鋒,同時反手揮出,手中鐵尖的書記筆刺入了卡斯卡體內。後者慘呼倒地,但愷撒後頸處也被卡斯卡的劍刃劃開一道傷口。

名震天下的羅馬短劍Gladius,在戰場上刺死砍傷,令敵人聞風喪膽,這一次卻飲下了羅馬統帥之血,愷撒血濺當場。

意大利畫家Vincenzo Camuccini的畫作《刺殺愷撒》。

真正的暴力這才開始,漫天刀光罩住愷撒,轉瞬間他已身被數創,雖自知不免,仍奮力自衛,忽然,肋下一涼,一把劍刃從肋骨縫隙間插入腹腔,隨著痛楚,愷撒本能地側頭一看,頓時全身的血仿佛都冷了下來——這把劍的劍柄,就抓在馬可·布魯圖的手中。

傷口的疼痛變成了驚愕、憤怒、寒心與惋惜,愷撒似乎不敢相信——

“還有你嗎?布魯圖!”

這就是羅馬的主宰蓋烏斯·朱利烏斯·愷撒被史冊記下的最後一句話,隨著這一聲,愷撒放棄了抵抗,他已失血太多,全憑一股求生的本能在亂刀之下掙扎,但始料不及的親人背叛,讓支撐他的最後一息元氣被抽空,愷撒委頓在地,勉強拉起袍袖遮住臉,松開袍帶下擺覆蓋住兩腳,算是保留最後的尊嚴,他已無意抵抗,哀莫大於心死。

昨晚,他與部下騎兵統帥埃米利烏斯·雷必達商討軍務之餘,曾談起對死亡的看法,愷撒豪氣乾雲地表示,最理想的死亡方式是突如其來的,“這遠遠好過活在提心吊膽中”。不知此時的愷撒是否記起這句話。

諸人漸次停手,愷撒倒伏之處,正在大廳裡那座龐培雕像的腳下。

愷撒死了,他們的計劃成功了。

愷撒的屍體被遺落在龐培大廳,以勇力見稱的馬可·安東尼發覺出事,立刻奪路而逃,沒來得及多看垂危的愷撒一眼。後來3個忠心的奴隸將愷撒的屍體抬回了家,屍檢顯示,他身中了23刀,但只有一刀是致命的——後世的文學作品中普遍傾向將這一刀記在馬可·布魯圖名下。

次日,安東尼在愷撒家中主持了他的遺囑宣讀,愷撒無子,他不滿20歲的甥孫、當時尚不為人所知的屋大維,被指定為繼承人。

愷撒還將名下的幾處地產贈予全體羅馬市民做公園,外帶一筆按人頭分配的巨款,只要是羅馬公民,人人有份。這份遺囑由安東尼在3月18日的愷撒葬禮上公之於眾,之前對愷撒“獨裁”不乏微辭的羅馬民眾頓時再次念起這位慷慨雄主的好處,一城垂淚。後來,在為愷撒舉行火葬的羅馬廣場上豎起了一根紀功石柱,上書:“獻給祖國之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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