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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寶釵說自己和林黛玉一樣,是虛偽還是實情?

薛寶釵為什麽說自己和林黛玉一樣?

作者:子凡shine

《周易·系辭上》曰:“二人同心,其利斷金;同心之言,其臭如蘭。”義結金蘭原指朋友間感情投合,後來用做結拜為兄弟姐妹的代稱。在《紅樓夢》中有這樣一對義結金蘭的好姐妹——薛寶釵和林黛玉。

第四十五回的回目即為“金蘭契互剖金蘭語”,在曹公的筆下,釵黛互訴衷腸之後,“黛玉感戴不盡,以後便亦如寶釵之呼,連寶釵前亦直以姐姐呼之,寶琴前直以妹妹呼之,儼似同胞共出,較諸人更似親切”。如果曹公看到若乾年後,紅迷為釵黛之爭而面紅耳赤,幾揮老拳,不知會作何感想?

薛寶釵打動林黛玉的當然不只是二兩燕窩的問候,也不只是勿讀閑書的教導,這些都是表面的現象,她真正打動林黛玉的是這些事情背後一顆真心,一片溫情,一種聊勝於家的溫暖。

林黛玉最痛苦的莫過於寄人籬下,漂泊無依,她孤身一人寄居在賈府,沒有任何退路,即使有賈母的照顧,賈寶玉的愛慕,但總沒有家的歸屬感。所有的人都對林黛玉很客氣,很禮讓,但這是看在賈母的面子上,是待客之道,而缺乏一種真正的親情。作為親人,對待自己的親人的愛是無私的,有時候甚至會責怪,會打罵。但民間有句俗話:打是親罵是愛。正是因為親近,所以才百無禁忌;可是林黛玉在賈府感受到的所有的好,所有的溫暖都有一種模模糊糊,無法即視的疏離感。

可是薛寶釵打破了這種僵局,她直言不諱地對林黛玉說:“我要審你,好一個千金小姐,滿口說的是什麽?”因為林黛玉口無遮攔,當眾說出了禁書上的言辭,薛寶釵特意地提醒了林黛玉,並現身說法給她講了一番關於讀書的大道理。

林黛玉感激不盡,因為林黛玉是一個大家閨秀,她首先是接受這樣的價值觀的,女子要矜持,要遵守這樣的行為規範。如果寶釵不提醒,她還渾然不知,說不定以後不妨頭還會犯類似的錯誤。其次林黛玉從寶釵的身上看到了姐姐一樣的溫暖,諍友一樣的胸懷,因為她的雙親早逝,又無親的兄弟姊妹,沒有人這樣教導過她,她有什麽煩難委屈,有什麽私密話題都無處可傾,而薛寶釵恰到其時地起到了這樣的替代作用。

尤其是寶釵的一番說辭打動了林黛玉:

林黛玉說:“你看這裡這些人,因見老太太多疼了寶玉和鳳丫頭兩個,他們尚虎視眈眈,背地裡言三語四的,何況於我?況我又不是他們這裡正經主子,原是無依無靠投奔了來的,他們已經多嫌著我了。如今我還不知進退,何苦叫他們咒我?”

寶釵道:“這樣說,我也是和你一樣。”

在賈府姐妹中,林黛玉是最特殊的一個,她是林家的女兒卻寄居在賈府,和賈府姊妹享受一樣的待遇,但是林黛玉畢竟不姓賈。如果按這樣的說法,的確十二釵中和林黛玉處境最相似的是薛寶釵。薛寶釵作為薛家的人,比林黛玉和賈府的關係還要遠一些的親戚,同樣寄居在賈府裡。因此薛寶釵說,這樣說,我和你一樣,並不是虛偽的客套寬慰話,更不是要刺激林黛玉故意這樣說,而確實二者在本質上有一定的相似性。

很多讀者不理解薛寶釵一家說是為了送薛寶釵進京待選,為什麽就住在賈府不走了呢?而且薛家自己有房子有地有田產買賣,為什麽不住在自己的家裡,而像賴在賈府一樣,甚至懷疑其動機就是為了金玉良緣。

事實上,薛家雖為金陵四大家族之一,富貴無匹,但是也有很多不得已的苦衷,表現在書中就是那些“不寫之寫”。

首先,薛家經濟已經走上了下坡路。“自薛蟠父親死後,各省中所有的買賣承局,總管、夥計人等,見薛蟠年輕不諳世事,便趁時拐騙起來,京都中幾處生意,漸亦消耗”。如此境況,薛家自然要到都中,重理家計。

其次,薛家後繼無人,薛蟠不能獨立支撐家業,還惹下了滔天大禍。薛蟠因為父親早逝,寡母自幼溺愛,長大後一技無成,隻學會了吃喝玩樂。尤其是為了搶買香菱還惹上了人命官司。此番進京雖說是待選、望親,但事實也是需要避禍。

第三,薛姨媽是個寡婦,薛蟠不成器經常惹事,薛寶釵又是未出閣的女孩,那麽這樣一個家庭遠在金陵,身邊沒有親近的可以依靠的人,實在難以支撐下去。因此,薛姨媽希望寄住在賈家,通過親戚的力量來約束、教導薛蟠;同時也需要依傍賈府的勢力來維持薛家的生計。

薛姨媽剛到賈府的時候,就私下與王夫人說明了:“一應日費供給一概免卻,方是處常之法。”可見薛家從從一開始打算到京都來就是長期規劃,並非權宜之計,而且從來沒有打算離開過。

因此,薛家寄居在賈府也有不得已的苦衷,雖然薛家尚且財大氣粗,可以一切支應都自己負責;但是薛家從本質上說是為了依附親戚,擺脫不了這種依存關係中注定的下風地位。

當林黛玉回答道:“你如何比我?你又有母親,又有哥哥,這裡又有買賣地土,家裡又仍舊有房有地。你不過是親戚的情分,白住了這裡,一應大小事情,又不沾他們一文半個,要走就走了。我是一無所有,吃穿用度,一草一紙,皆是和他們家的姑娘一樣,那起小人豈有不多嫌的。”

寶釵笑道:“我雖有個哥哥,你也是知道的,只有個母親比你略強些。咱們也算同病相憐。你也是個明白人,何必作‘司馬牛之歎’?

分析起來,賈府這樣的富貴大家真的會在乎多出林黛玉這一張嘴嗎?因此我們姑且不說林如海托孤賈府是不是會有一定的贈予,也不說林黛玉是否有巨額的遺產,隻林黛玉的花費日用對於賈府來說不過九牛一毛,完全忽略不計。因此寶釵說的非常實際——“我只有個母親比你略強些”。是的,薛寶釵有母親,母女相依,這的確是林黛玉最最痛楚也最難以匹敵的親情優勢。

但平心而論,寶釵和林黛玉的金蘭之語,確實夠誠懇,實事求是。也正是基於這樣的相同的處境,相似的境遇,相通的思想,二人的友情才正式迅速升溫,儼然如親姐妹一般。如果我們僅僅認為薛寶釵所說的都是虛情假意,或者別有用心,是不客觀的。聰敏的林黛玉都不這樣認為,隔了那個時代幾百年的我們又何來的言之鑿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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