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薑文說電影應該是酒,結果他端出一杯白開水

《邪不壓正》公映,也就進入了“商業互捧期”,因為這是個要讓觀眾自覺掏錢完成票房構想的重要階段,有眼色的人當然都要說些好話,更何況片子的導演是薑文呢,會有那麽一大票的人在有意無意間保持那個“姿勢的正確”。但看完此片,可能要在此發出一些雜音來。前人講的“不詰曲以媚俗,不偃蹇而凌尊”,想做到,挺難。

我記得前些時候,薑文跟馮小剛說了些掏心窩子的話——電影應該是酒,哪怕只有一口,但它也得是酒。你拍的東西是葡萄,很新鮮的葡萄,甚至還掛著霜。小剛,你應該把葡萄釀成酒,不能僅僅滿足於做一杯又一杯的鮮榨葡萄汁。

此話猶言在耳,我們也等著薑文那經過了“化學變化”的酒,但這回好,薑文這邊兒呢?自己喝大了然後大喇喇端了盆涼白開,盆裡水波生猛蕩漾。完了大喝一聲:乾!真乾不動。為啥,片子別說余韻了,在影院裡喝都要“淡出鳥來”了。

薑文做導演從《陽光燦爛的日子》開始,有著一個非常完美的開局。後來的《鬼子來了》一部是探觸到中國或世界電影巔峰層面的作品。馬儷文說她看《鬼子來了》的一個故事,當時她正在做《世界上最疼我的那個人去了》的後期,同事在另一個房間裡看《鬼子來了》的影碟,馬儷文看了一陣後就不願意在做自己的片子了,總惦記著要看,結果被同事不斷催促“快去幹活——”這樣的描述是非常到位的,《鬼子來了》裡面有著一個異常強大的內核,它像“黑洞”一樣吸引外界的一切目光。這種吸引是自然而然做到的,而這樣也就是最好的。是的,薑文的電影是給我們提供過這樣高層次的藝術審美的。

《鬼子來了》劇照

 

後來想想,那時候能拍出這些作品來除了薑文個人的努力之外,電影正處在能夠被滋養的一個時期,大家都知道上世紀90年代簡直是世界範圍內的“電影奇異年代”,像“拉美文學爆炸”時代,很多作家在“發明”小說一樣,那個時期很多導演也在“發明”著,電影的諸多新拍法。

《陽光燦爛的日子》正是參與其中的一部,而《鬼子來了》算是收了個尾……然後,然後就是想“能站著把錢賺了”的時代了,其實這句話也挺有害的,除了《讓子彈飛》裡舒筋活血了一次外,這樣的幻覺再也沒有實現。而今我們也看出來薑文已經放棄了打算再去拍一部《陽光燦爛的日子》或者《鬼子來了》的念頭。尤其是《一步之遙》的口碑崩塌,他說出“我再也不乾這種包餃子喂豬的事兒了”的話後,除了佩服他良好的語言組織能力外,還真沒法反駁——不管他拍出來的是餃子還是泔水,反正這豬我們是當定了。

《一步之遙》劇照

《邪不壓正》的原形脫胎於小說《俠隱》,它算是個“武俠片”的套路,“武俠片”中的“禦辱”與“復仇”兩個因素構成全片的框架,這個一點都不新鮮。而且以“武俠片”的一些敘事策略還能詮釋本片,以《獅王爭霸》和《新龍門客棧》為例,《獅王爭霸》中黃飛鴻和反派趙天霸很早便相遇了,大家很早便在心裡做出了輸贏結果上的判斷,剩下的只是讓劇情推動著去實現那個判斷罷了。而《新龍門客棧》則不然,大boss甄子丹一直是隱藏的,它是在吊著人的胃口的,對於最後的決戰觀眾是充滿期待的,兩種表現手法高下立判。

所以在《邪不壓正》裡當李天然、藍青峰、朱潛龍和美國醫生亨德勒雪夜裡早早見面的時候,這個片子也就走到了上面所講的第一條路上。做這樣的一種選擇按說不該啊,那麽好吧,我們很是期待薑文能在那個並不算很好的選擇裡給搞出一個“你永遠不會猜到的結果”來,可惜這次真的沒看到。既然大家已經仇人見面,那上來就打還帶著痛快呢,結果後面埋了那麽多的所謂“包袱”,一個個抖開後不還是要手刃仇敵麽?所以說本片在大的框架上沒有帶給人任何驚喜。

《邪不壓正》劇照

說實話,李天然剛回到北平的那段雪景還是讓人眼前一亮的,薑文像個搞“訓詁”的一樣,把北平的舊貌還原得十分準確。老“東交民巷”的十字路口還有個造型十分獨特的交通燈呢,這個沒有出現。

這些“精致”依照薑文的秉性做到高度還原是沒有任何問題的。但這些東西解決不了一個電影的關鍵問題。從《鬼子來了》之後,《太陽照常升起也好》,還有這“北洋三部曲”也好,薑文似乎一直要把自己的本我和“資產階級”或“小資產階級”的情調結合起來,其結構並不順遂。

《邪不壓正》劇照

薑文的本我是個“王朔式”的北京大院精英分子,他們是有別於北京市民的民間精英,《陽光燦爛的日子》是這類人的“標配”,所以,馬小軍如“熱鐵皮屋頂上的貓”一樣走在驕陽下的屋頂上時是感人的;而反觀李天然整部戲高來高去地蹦躂在四合院的房頂上,說實話真的很讓人無感,因為他後面那個文化指向並不存在。

此外,《邪不壓正》這部片子裡的人物,比他從前任何一部片子裡的人物都顯得臉譜化,滿眼都是非黑即白、非好即壞的人物,真是個正邪不兩立,冰炭不同爐。想來作者該清楚一個人在不同的環境下面對不同的人,所同時具有的“神仙老虎狗”的多重性,這些是由人性的弱點所造成,可也正是一個角色所要完成的任務。

想想那個亦正亦邪的張麻子,那個騙色騙財的湯師爺,可以說塑造這樣的人物是薑文原本的強項啊!但是比較遺憾,《邪不壓正》的每個人都一副面孔貫穿始終。如此這般,故事框架一眼望到底,每個人物一眼望到,這樣拍電影似乎有些不妙,各類文藝作品裡全上帝的視角現在是不討任何人好人的。

還有隱喻呢,曾經讓薑文大獲好評的隱喻手法呢?隱喻設定得好,會讓人長久地回味某部作品,比如吉列爾莫·德爾托羅以前執導的《潘神的迷宮》。其實在盛產“春秋筆法”的國度裡,隱喻本也是很多人後天習得的一項重要表達手段,不說別的,在薑文本人的作品《讓子彈飛》裡就埋了很多暗針,以至於很多情節片段和台詞對話被過度闡釋,幾乎成了電影“隱喻”的研究樣本。而《邪不壓正》裡,說實話只有薑文不止一次暗示李天然,要遠離那個小裁縫……

至於表演,需要把彭於晏單獨拿出來說說,這次《邪不壓正》的玩脫實在是繞不開他的。彭於晏的台詞總是讓人出戲,當然李天然本就是個歸國ABC,咱不能去要求他能吐出一口京片子味兒。但至少在斷句和整體精神氣質上,是必須要契合那個年代才好啊。可惜,《邪不壓正》裡的彭於晏離那個時代很遠,他從頭到尾都透著一種剛從《悟空傳》裡出來的感覺。

《邪不壓正》劇照

另一方面彭於晏的角色設定本身就有些問題,作為主角他從頭到尾都太過被動。並不是角色驅動劇情,也並非人物在劇情中實質性的成長轉變,而是全程都是用劇情去推著人物走。某一時段下李天然愣頭愣腦可以,但不能從頭到尾愣頭愣腦。這會讓整個故事都顯得有些沒勁。

最後,說說薑文電影裡的“荷爾蒙氣息”。這個所謂的“荷爾蒙氣息”似乎是薑文電影的一個標誌,片子裡每個人都是元氣滿滿的、勁兒勁兒的,有時甚至給人一種“人來瘋”的感覺,台詞也給人一種“很裝”的感覺,這樣的表演其實是一種“過火”之舉,一部兩部之後會產生某種審美疲勞,進而也就形成了“薑文式”俗套。不知薑文是否自己想過調整一下所謂的電影氣息呢?有時繃得太緊了,有時候繃得太緊,拍電影和看電影的人都累。

電影應該是酒,哪怕只有一口。這話說得真的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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