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智庫首席研究員 周遠
美國大選日益臨近，選情也越來越詭秘。
“不靠譜總統”川普素來說變就變，行事遵循利益至上的“交易藝術”，而非規則和規矩。逼近能否連任的關鍵時刻，川普的“特式”花招也層出不窮。
投石問路，推遲大選行不行
多個民調表明，在疫情、經濟和民生三大危機籠罩下的美國，約60%被調選民對總統川普應對疫情的態度和舉措嚴重不滿。川普連任的可能性日益堪憂，而民主黨推定的總統候選人拜登則選情看漲；在這情形下，川普及其競選團隊一直在謀劃競選戰略與策略的調整，多次暗示應推遲11月3日的美國大選。
圖片說明：川普總統的推文截屏
7月30日，川普終於出手。當天他發出一條推文，大意為：“隨著全民郵寄投票（不是缺席投票，那是好的），2020年將是（美國）歷史上最不準確和最欺詐的選舉。這對美國而言是極大的尷尬。推遲選舉，直到人們可以合適地、恰當地和安全地投票？？？”三個問號的背後，投石問路之心昭然若揭。
川普這條推文，一石激起千層浪，在美國乃至國際上引起軒然大波，質疑、否定、指責乃至抨擊川普的聲浪接連不斷。有媒體分析說，“推遲大選？無非是為搞一個大新聞掩蓋幾個爛攤子”，就如同川普當初聽說漂白水對新冠病毒有消毒作用，就有了打針注射漂白水或能緩解疫情的靈感那樣。推遲大選，被認為是川普又一次心血來潮的靈感。這種分析符合川普的個性，但結合川普試圖推遲大選的動機與背景來看，事態可能複雜得多。
率真還是狡黠，不要低估川普
美國CNN在分析川普近日種種言論時指出，川普與人們傳統印象中的政客不同，經常給人“率真”的形象。這個人設的打造，不乏逢場作戲、信口開河甚至胡言亂語，有時甚至讓其幕僚都不可思議。但特拉朗的“率真”只是人設，其背後往往是一種或真或假、可進可退的實質性試探，其本身往往是一種狡黠多變、留有余地的政治手段。
注重憲法的大環境、不斷升級的大危機、日益臨近的大選日、選情堪憂的大趨勢，都使得川普不敢赤裸裸提出延遲大選，不敢以此舉冒天下之大不韙，畢竟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畢竟他這個總統並沒有這個權力。推特發文，這種半真半假、半公半私，可刪可賴的試探方式，就又一次粉墨登場。
一次次經驗教訓告訴世人：不要小看這個貌似“率真”甚至“任性”的川普。這個歷經商海沉浮、宦海角鬥的美國總統川普，並非孔子口中“從心所欲不逾矩”的古稀長者，而是引領和關聯著美國乃至全球難以想象的利益和難以計數的命運背後的實權“梟雄”。當然，也不必高看這個自負自大、並不高尚、也不高明的川普，從他上任三年多的所作所為來看，川普缺乏一個大國領導者本該具備的戰略胸懷、戰略視野、戰略定力以及對內對外的領導能力和人格魅力。身為世界唯一超級大國的總統，他有權力和資本在國內外肆無忌憚地謀求個人集團利益，揮灑個人政治欲望。
資料圖片：2017年4月29日，美國總統川普在賓夕法尼亞州哈裡斯堡發表執政百日演講。（來源：新華社記者顏亮 攝）
川普一直自吹，他是美國歷屆總統中最愛國、最有能耐、最有成就的一位。呵呵。中國小孩子都懂“滿壺水不響、半壺水叮當”的道理，急於自吹自擂的人本身就是底氣不足、水準不夠。美國輿論給川普的評分與川普的自我評價大相徑庭，川普所引發的國內外爭議有史以來最多，他領導下的美國也有史以來在國際上最孤立。
印度主流媒體《印度斯坦時報》7月29日發表了題為《世界等待11月》的社論，指出“沒有一次美國總統選舉，會像100天后的這次大選那樣受到非美國人的密切關注”。社論分析了川普一旦連任，美國的內政外交走向，認為不能排除多變性甚至突變性。雖然川普最近對中國采取了強硬做法，“其中許多是印度有理由感到高興的”，但“這些做法對美國內部造成了明顯損害”，川普今後會怎樣，還得拭目以待。日本媒體的看法與《印度斯坦時報》相似，認為色厲內荏的川普雖然胡亂出牌、狠招不斷，但殺敵未必自傷已然，對美國傷害很大，也失去了國際社會對美國的傳統信任。
此中有深意，推遲大選的動機與原因
川普意欲推遲美國總統選舉，真實動機和原因究竟是什麽？
毫無疑問，首先是為了戰勝拜登，贏得連任。這是川普當下最關心的事，也是他在上任第一天所許下的第二個“偉大夢想”。他不斷煽動“讓美國再偉大”，實際是為了自己“再偉大”、“更偉大”。如果僅僅幹了一屆就被轟下台，無疑證明其不勝任，也證明美國選民已看透了他。這種尷尬、悲哀乃至落選後他個人將面臨的嚴重後果，川普心知肚明，因此他必須千方百計謀求連任。
但現實是殘酷的。疫情下的美國，無論政治、經濟、外交領域，還是社會、種族、民生方面，都亂象百出。輿論上處於很不利狀態的川普，帶著這種政績與心情走向11月3日的決戰舞台，顯然是凶多吉少。因此，他想推遲大選，推遲到美國疫情好轉，推遲到疫苗開發試用，讓他有機會設法扭轉目前不利局面，重振美國經濟與社會，改變美國民意、輿論與選情，到那時再與拜登一爭高低。
此外，川普提議推遲大選還有三大原因。
第一、為了試探乃至測試共和黨內對他的支持度和忠誠度。
2016年，川普戰勝民主黨總統候選人希拉裡而入主白宮，最根本原因是共和黨特別是共和黨的主流和極端右翼勢力及其鐵杆選民力捧川普。川普上台以來備受爭議，尤其去年底今年初，險遭民主黨控制的美國國會眾議院彈劾；如果不是共和黨內再一次力保川普，通過共和黨控制的參議院赦免川普，川普早已離開白宮。
資料圖片：2016年11月9日，美國共和黨總統候選人唐納德·川普在美國紐約的集會現場發表講話。（來源：新華社）
但川普的所作所為，個性秉性，胡亂作為，以及在美國國內和國際上引發的民怨非議，也讓共和黨很難堪。雖然目前黨內仍有一批鐵杆粉絲在繼續力挺川普，表現出榮辱與共、不離不棄的堅定支持，但共和黨內對川普的不滿之聲和不滿情緒也在滋生蔓延。一個很大因素是美國三分之一參議員面臨改選，一些共和黨議員們感受到選民對共和黨特別是對總統川普日益增長的不滿情緒。如果他們繼續與川普緊緊捆綁，將可能面臨落選，這不僅對他們本人不利，而且將導致共和黨在美國聯邦參議院的多數席位得不到保證，這將對共和黨造成極大的被動和諸多不利。
據美國媒體報導，共和黨內並非鐵板一塊地支持川普，更非所有人都認同川普，且川普的替代人選早已物色，依然支持川普主要是利益共同和不好分割。據報導，在川普年初面臨彈劾時，共和黨內就有人認為這是乘機撤換川普的好機會，但這對共和黨的傷害太大，對美國的傷害也太大，在進行各種權衡利弊後，還是覺得風險太大，不如暫且保住川普更有利。
如今，美國政治再次到了關鍵和敏感的抉擇時刻，共和黨內的情緒與心態也難免面臨新的考驗。如果共和黨人不團結一心，川普是不可能贏得連任的。同時，川普的強勢多謀，特別是他一直得到共和黨基本盤的擁躉，又讓不少共和黨要員特別是參議員競選者感到擔心，因為如果失去這部分基層鐵杆“擁特”勢力支持，他們同樣不能成功。
川普顯然很懂共和黨內部分人包括高層一些人的心態。因此，川普以推遲大選為誘餌，試探共和黨內的真實心態。如果他們繼續一致支持他推遲大選，表明他繼續得到共和黨人特別是共和黨大佬們的堅定支持，否則就未必了。這一試探還真試出了結果，包括參議院共和黨領袖麥康奈爾等人，在川普發出推特後，公開表示質疑甚至反對，這無疑讓川普基本掌握了共和黨內的心態情緒，以便其迅速做出競選策略的調整，包括馬上改口說不一定推遲大選了，以便共和黨主體繼續堅定地支持他競選連任。
第二、為了更好地鼓動共和黨選民支持川普競選連任。
川普關於推遲大選的推文，實際上也是對全體共和黨選民的一種戰前形勢分析和再次全面動員，意在告訴全國的共和黨選民今年11月大選的形勢格外嚴峻，不排除有“各種腐敗和欺詐”，因此所有的共和黨選民都要認清形勢，勇敢站出來為其競選連任而戰，至少要確保更積極的投票和更多的投票率，包括郵寄投票，而不能讓民主黨人在郵寄投票中得利。
第三、為了采取郵寄投票以外新手段來力爭連任做鋪墊。
川普之前表示，他認為他已經贏了，而且即便在11月3日的投票中輸了，他也不承認這一選舉結果。雖然美國在過往的大選中已經嘗試過郵寄投票，但比例較少，且郵寄投票確實存在弊端和紕漏。如果按往常大選那樣投票，倘若川普選票包括選舉人票不敵拜登，只能輸的無話可說；但今年情況大不一樣，也因此使得川普有機可乘。川普事先指出郵寄投票的弊端、腐敗、不公正、不恰當，是為其在11月大選後的不認輸做輿論鋪墊。
川普已經暗示這種投票的問題，並表示大量郵寄投票可能造成最終選舉結果要數周、數月甚至一年，都得不到完整準確的統計和裁決結果。這些話可不是川普的信口開河，而很可能成為殘酷、複雜和前所未有的現實。對川普而言，沒有什麽不敢做和不能做的事，關鍵取決於他是否有利益需要。
能否推遲大選，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川普能改變美國的大選日期嗎？
從美國憲法和慣例講，毫無可能。自從1845年美國就總統大選日期達成協議並立法以來，大選的時間決定就沒有過改變，變更總統大選日期需要美國國會通過並頒布新的法律修正案，而這一程序只有在美國聯邦參眾兩院三分之二議員提出提案，或三分之二美國州立法機構要求召開製憲會議的情況下才會啟動，並且一項新的憲法修正案需要獲得四分之三的州立法機構批準。川普作為總統雖有很多特權，但他要做到這些是不可能的，尤其聯邦眾議院掌握在民主黨人手中。
資料圖片：圖為在美國首都華盛頓拍攝的美國國會大廈外景。（來源：新華社/路透社）
今年的疫情雖特殊且嚴重，但美國以前在特殊時期也都照常舉行了總統選舉。如1864年，在美國內戰的高峰期就照常進行了總統選舉；如在1918年第一次世界大戰結束、西班牙流感大流行最嚴重的時期，美國照常舉行了總統選舉；如在1944年歐洲和太平洋地區爆發戰爭時，也照常舉行了總統選舉。川普以今年美國情況特殊而試圖推遲大選，於情於理於法都走不通。
按照美國憲法第20修正案規定，川普作為現任總統如果不能在大選中贏得連任，其任期的結束日期為明年的1月20日中午。這個日期越來越近了，而美國第一夫人梅拉尼婭還忙著裝修白宮的住房，川普顯然沒有離開白宮的準備。這位決不甘心於輕易離開白宮的“另類總統”將會使出什麽新招、歪招甚至邪招，恐怕是值得高度警惕和戒備的，不光是美國和美國人，也包括其他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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