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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白為美”的審美歧視下,膚色變白能重獲社會地位?

在大眾的流行審美中,最完美的女性形象是“白富美”——“白”,是排在第一位的。我們還常常聽到一句俗語,說“一白遮三醜”;有一句日本諺語則認為:“白皮膚可以彌補一個人的七種缺陷。”

儘管我們習慣了高喊“做自己”,但對於某些特定的審美標準(或者說,審美歧視),能夠憤而與之對抗的,永遠是少數。多數人,仍然在有意無意中就被標準審美裹挾,以此來評判他人,也評判自身。我們熱銷的美容產品中,永遠少不了美白精華,最當紅的明星裡,永遠都是一副唇紅齒白的模樣。近年,我們能想到的深膚色女星,大概只有吉克雋逸與王菊。

好萊塢女演員凱瑟琳·澤塔瓊斯深淺兩種膚色的對比照片。

無獨有偶,在很多深膚色人種為主的非洲國家,人們也瘋狂地迷戀美白,即使美白對身體造成傷害也在所不惜。以至於,很多非洲國家最近發布了一項禁令:禁止人們使用具有漂白膚色功能的產品。

禁令的背後,是非洲很多地區人們深受膚色歧視的困擾。他們認為自己“變白”就可以改變外形,獲得社會地位,但是不計後果的漂白肌膚,可能會帶來生命危險。深膚色歧視是怎麽來的?它如何影響我們的日常生活與就業?想要坦然地接受自己的深膚色,如何成為可能?今天,我們就從非洲國家的這條禁令開始,談談“以白為美”的審美歧視。

撰文 | 何安安 閆曉旭

一些非洲國家政府最近提出了一項禁令:禁止人們使用具有漂白膚色功能的產品。

這些被廣泛使用的可以漂白膚色的漂白霜,往往含有汞和高劑量類固醇等有害成分,這些成分可能會導致腎衰竭或者其他疾病。而且,漂白霜也會削弱皮膚的彈性,使角質層更薄更脆弱。受損的皮膚不僅會在眼睛下方產生黑眼圈,類固醇甚至可能會導致嚴重的膚色不均,或者引發大面積痤瘡導致真菌感染。

漂白皮膚這件事情在非洲並不是單純的美容問題,而是一項令政府高度重視的公共健康問題。根據世界衛生組織(WHO)的數據,尼日利亞有77%的女性在使用皮膚漂白產品,這個比重相比於其他國家是最高的。

既然皮膚漂白產品這麽危險,為什麽在非洲地區卻依然暢銷?這個提問背後,隱藏著一個巨大的社會現實——人們自己認為“膚色較淺比較好看”,而且似乎“膚色較淺”可以讓人們獲得更多的社會認可。

Beyoncé Knowles,美國歌手,詞曲作者,演員,導演,唱片製作人及舞蹈家。2014年,她成為歷史上收入最高的黑人歌手。在2016年,她在時代風雲人物榜排名第六。2016年,她被美國時裝設計師協會授予Fashion Icon終身成就獎。

馬修·諾爾斯(Matthew Knowles,歌手Beyoncé的父親),在一次電台採訪中提及關於“膚色”的問題。他認為,相對其他非洲族裔的人來說,Beyoncé的膚色看起來沒有那樣的深,這也是他的女兒在娛樂界更受歡迎的原因之一。他還補充道:

“在過去的十年裡,幾乎沒有膚色較深的黑人流行歌手大紅大紫。在我年輕的時候,我的母親非常反對我找膚色非常深的黑人做女朋友。”

英國曼徹斯特大學的博士愛德華·阿德蒙(Edward Ademolu)將膚色歧視主義(colorism)定義為“一種種族內的膚色等級制度”。膚色歧視主義通常認為膚色較淺的人會得到來自社會、文化、經濟上的特權與偏袒,並對膚色較深的人持有歧視態度。這種現象在非洲許多地方都很明顯。

人們會認為,膚色較淺的女性更加美麗,更有可能在某些領域取得成功,尤其是在模特和電影行業。即使普通工作領域,尼日利亞人也認為,皮膚較淺的女性通常更能成功得到HR的青睞。

牙買加的女人們一直都渴望著擁有淺色皮膚。從歷史上看,“棕色”牙買加人(膚色較淺的黑人)是原住牙買加人和白人奴隸主或殖民統治者的混血,由於他們具有一部分的白人血統,往往可以獲得更多的土地和資源。直到今天,“較淺的棕色皮膚”在牙買加仍然被視為是擁有特權的標誌:生活富裕和更有權力的牙買加人,皮膚通常是白色和棕色,而生活拮據,處於社會底層的牙買加人,大多皮膚黝黑。

在這種社會歧視之下,皮膚漂白成為很多底層黑人的一種必然選擇。

人們認為,皮膚漂白可以讓他們擁有更亮的膚色,擺脫面部瑕疵,同時看起來很漂亮。許多女性表示,膚色較淺的自己在照片中看起來更好看,並且這些照片在社交媒體上發布時會獲得更多瀏覽量。

金斯敦居民Alethia Lindsay(左),其梳妝台(右)散落著像Idole和Caro White這樣的皮膚漂白產品。

與此同時,7美元一瓶的漂白霜,相較於牙買加人每周不到50美元的平均工資來說,是不小的負擔。一些女性每隔幾周就要花費20至30美元購買這些漂白面霜,而且她們還要承受漂白霜的各種副作用。儘管如此,這些女性仍然認為這是非常值得的投資。

布列塔尼·羅賓遜(左)在漂白皮膚後的樣子; 現在(右),減少漂白霜後更自然的膚色。

“以白為美”的問題不是非洲獨有

崇尚較白膚色的文化,其實不僅存在於非洲。

在亞洲,膚色與女性的美麗相聯也是古來有之的文化現象。在江戶時代的日本,女性用米粉來美白臉部。有一句日本諺語是:“白皮膚可以彌補一個人的七種缺陷。”對於日本女性來說,較白的膚色是一種衡量個人魅力與社會經濟地位的指標。中國女性同樣崇尚“膚白貌美”,類似的諺語有“一白遮三醜”。為了獲得“如牛奶一般絲滑的皮膚”,很多女性每天都會服用珍珠粉。

《源氏物語》中的很多插畫都體現出了日本當時崇尚白膚色的文化。《源氏物語》是日本女作家紫式部的長篇小說,也是世界上最早的長篇寫實小說,代表日本古典文學的高峰,成書在長保三年至寬弘五年(1001年至1008年)間。

這種觀念還會以童話的形式傳授給兒童。就像西方文化中出現的“白雪公主”與“睡美人”一般,亞洲的神話與童話中,主角的膚色通常會與這個人物的品德與個性掛鉤,膚色較淺的主人公,通常是正義與純潔的化身。

英國殖民統治下的印度同樣崇尚淺色的皮膚。英國官員一直貶低黑皮膚的印度人,並青睞膚色相對較淺的印度人。受到數百年的英國殖民影響,膚色歧視主義仍然存在於印度社會。在寶萊塢,大多數演員的膚色都相對較淺,他們認為這樣拍出的照片顯得更年輕。

攝影師用鏡頭記錄自然膚色之美

但這絕非全部。

在以西方審美為中心的社會,有一位攝影師從20世紀50年代開始,就用鏡頭記錄黑人女性本真的美。對於一些人來說,Kwame Brathwaite是“非洲女性圖像的守護者”,他擅長以最純粹和最坦誠的形式,捕捉黑人的創造力與他們想通過圖像傳遞的信息。

從20世紀50年代末到70年代末期,他的職業生涯深刻地記錄了紐約新興的黑人藝術和政治運動。最值得注意的是,他發起了“Black is beautiful”的運動,鼓勵黑人接受和學會欣賞他們的自然特徵。

Brathwaite特別善於拍攝黑人女性的照片。照片裡的她們經常以自己國家或者民族流行的髮型出鏡,穿著以非洲流行文化為中心的服飾。這樣的照片,挑戰了這個時代“單一崇尚淺膚色”的標準。

Kwame Brathwaite出生於1938年。他收到一台相機作為自己的畢業禮物,立即沉浸在攝影的樂趣之中。1956年,Brathwaite和他的哥哥Elombe畢業於曼哈頓工業藝術學院,他們與其他同學組成了非洲爵士藝術協會和工作室(AJASS),致力於黑人經濟振興問題,並希望將全世界的非洲人民聯繫起來。AJASS的主要任務之一是幫助黑人女性打破以歐洲審美為中心的標準,鼓勵黑人認識到自身的魅力與美感。

在Brathwaite拍攝的照片中,模特的膚色是非常多元化的,既有膚色較淺的黑人模特,也有很多膚色較深的黑人模特。很多黑人模特在照片裡留著短而自然的頭髮,這樣的造型違反了時下對美的範式:對長長的直發的渴望。

Brathwaite認為,黑人女性剪短頭髮,不僅僅是為了打理起來更方便,而且要表達出對於自己國家文化的自信。這樣的髮型與膚色非常漂亮,這很時尚。他拍攝的照片不僅改變了很多黑人女性對美的標準,而且打破了以歐洲為中心導向的審美特權。

AJASS創建了Grandassa Models,這是一個黑人女性團體,她們將更自然的黑人女性形象通過攝影表現出來,所有的女孩和年輕女性都是深色皮膚。

如今,“Black is beautiful”呈現出多種形式,越來越多的黑人女性拒絕歐洲中心化的審美標準,這些女性不斷發現自己原本的髮型和身體的魅力。這一活動引起了藝術界其他人的響應,美國攝影師Tyler Mitchell也開始捕捉黑人文化身份的魅力;英國藝術家Mahaneela使用繪畫和電影製作來展示充滿著愛、喜悅和創造力的黑人文化。

Kwame Brathwaite鏡頭下的黑人女性,她們穿著著具有自己民族文化的發飾與服裝。

這些運動讓更多的人意識到,他們不需要用單一審美來審視自己的膚色。越來越多的黑人女性開始在社交媒體上勇敢表達自己的觀點,當你點開黑人女性Jackie Aina的油管頻道時,可以看到Jackie Aina用誇張的表情在測評著各種美妝產品。但是,她的頻道並非簡單的化妝。

Jackie Aina正在通過做美妝視頻,以一種有教育意義的方式鼓勵更多的黑人女性認識到自然的美。她說:“我堅信,我是黑人,我皮膚顏色很深,所以我表達一些對膚色問題的看法,會讓和我有著同樣膚色的朋友受到鼓舞。”

Jackie Aina的很多視頻與“black is beautiful”運動的精神是不謀而合的。這些活動都希望所有飽受膚色歧視的女性可以慢慢接受自己的身體,慢慢地變得越來越自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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