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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等民兵英雄”後人:“呂梁英雄傳”說不完、聽不夠

8月15日,一個值得銘記的日子。75年前的這一天,日本宣布無條件投降。

抗日戰爭期間,中國共產黨領導的八路軍與英勇的人民一起,在山西這塊古老而厚重的熱土上,同窮凶極惡的日本侵略者展開了頑強的鬥爭,留下數千處抗戰遺址。武鄉縣八路軍太行紀念館、武鄉縣百團大戰磚壁指揮部舊址、黎城縣黃崖洞景區等國家認定的9個紅色旅遊景區,已成為山西旅遊、愛國主義教育的重要名片和載體。《小二黑結婚》《李有才板話》《呂梁英雄傳》等抗戰文學作品和《百團大戰》《太行山上》《烽火平型關》《亮劍》等影視作品受到人民大眾的喜愛。

在這個特殊的日子,記者來到山西呂梁,採訪了《呂梁英雄傳》中的角色原型段祥玉、崔三娃、韓鳳珠等的後人。讓我們一起來聆聽他們講述“特等民兵英雄”的崢嶸歲月和戰鬥故事——

“驕兵計”打得敵人一敗塗地

講述人:段永強

(“特等民兵英雄”段祥玉之子)

父親段祥玉(曾用名段興玉)出生於山西省交城縣葫蘆川的燕家莊。他當過遊擊小組組長、民兵隊長,一身虎膽,又很機智、靈活,在抗日鬥爭中取得不少勝利,是一名令敵人聞風喪膽的戰鬥英雄。

“民兵打仗,只能佔便宜,不能吃虧。”父親常這麽說。那時的日本軍隊武器優勢明顯,非常囂張。在敵我對比懸殊的現實面前,父親和戰友不硬拚、打遊擊,依托地形,發揮獵人的聰明才智,用對付獵物的辦法,靠計策謀略取勝。

智取督導班是父親用計取勝的典型攻堅戰例。1943年春天,敵人從汾陽旅團司令部調來一個“搶糧突擊督導班”,這是一支所謂百裡挑一的“精悍”隊伍,人員有幾十個,號稱不可戰勝。這夥敵人來勢洶洶,經常跑出來奸淫擄掠,把老百姓禍害得雞犬不寧,還叫囂說:“要同段祥玉的常勝中隊較量。”面對強敵,父親反覆考慮,瞅準敵人驕橫的弱點,決定用“驕兵計”打敗他們。

戰鬥打響後,父親讓民兵假裝一擊即退,跑的時候故意丟掉帽子、毛巾,有時還丟鞋,用“丟盔棄甲”來迷惑敵人。看見民兵如此“狼狽”,小隊長興衝衝地領著“突擊督導班”跑出來,唔哩呱啦地吼叫著:“要活捉八路!”

等到敵人過橋時,民兵先是用排子槍向敵人射擊,把敵人的火力引向北山。父親端起槍“砰砰”兩槍,兩個鬼子應聲倒地,小隊長上了西天。余敵惱羞成怒,七八個鬼子低頭貓腰提著槍,向橋邊的民兵陣地撲來。這時,我父親堅定地說:“消滅這群野獸!”大家胸中早已憋著的怒火隨著槍彈傾泄而出。“叭叭叭”一陣猛烈射擊,又有幾個鬼子倒地。所剩無幾的鬼子掉頭倉皇逃命。這一仗打得督導班一敗塗地。

還有1943年2月,根據當時地委關於“擠”敵鬥爭的指示,交城縣黨政軍民開展了全方位的“擠”敵鬥爭。為了盡快“擠”走敵人,父親采取靈活機動的“擠”敵方法:當敵人在據點裡曬太陽、吃飯時,他將自製的“榆木炮”架在山上向敵群開炮;當敵人的哨兵一露頭,他就打冷槍將敵乾掉;當夜深敵人睡大覺時,他指揮民兵點燃煤油桶裡的鞭炮,擾得敵人夜夜不得安寧;當偽軍挑水時,他讓民兵專打水桶,使敵人“竹籃打水一場空”;日軍武裝保護取水時,排子槍向敵齊發,取水敵人當場“報銷”;當敵人運糧時,他率民兵半路伏擊,往往使敵糧人俱損,大敗而歸。他就這樣變戲法兒般與岔口據點裡的敵人鬥爭。敵人萬般無奈,只好於7月21日將炮樓炸毀,同芝蘭據點的敵人一起狼狽撤走。

在艱苦卓絕的戰爭年代,父親以對黨對人民的無限忠誠,生死無顧,浴血奮戰,成為晉綏民兵的一面旗幟。新中國成立後,父親回到家鄉任村幹部,後被安排到西葫蘆林場任場長,直至1974年12月23日病逝。父親一直保持著艱苦奮鬥、勤儉節約的作風,就連自己去世後的墓地,都囑咐我們不要葬在祖墳地裡佔用耕地,就埋在林場附近的山梁上。

2019年,交城縣委、縣政府在父親墓地下方的空地上修建了“抗戰英雄段祥玉紀念地”,作為紅色教育基地。因為離公路很近,好多遊客慕名來這兒,探訪父親曾經英勇戰鬥的這片熱土。為了把這段歷史講得更詳細,我多次到位於呂梁市興縣蔡家崖鄉蔡家崖村的晉綏邊區革命紀念館查閱史料、拍攝實物照片,複印了幾百張當時報導戰鬥故事的報紙及各種書籍。縣裡還成立了專門的工作組走訪老戰士及其後人,整理他們在戰爭年代的經歷,對革命遺跡、史跡開展研究,先後編寫出版了《交城紀事第三輯》《不忘初心,牢記使命——重走秘密交通線》等書籍。現在,交城縣抗日戰爭的史料越來越多,越來越完善。

接下來,我將繼續跟大家一起為傳承抗戰精神而努力!

滅了瘋狂的“佐佐木輕裝突擊隊”

講述人:崔鳳蓮

(“特等民兵英雄”崔三娃之女)

我父親崔三娃1912年出生於交城縣石沙莊一個貧苦的農民家庭。13歲時開始在財主家做放牛娃。為了添些吃食,他每天外出放牛帶上火槍,練習打獵,陰差陽錯地練就了“神槍手”的本領。

1940年初,我父親率領石沙莊20多名進步青年,參加了抗日遊擊隊。1940年春,黨組織正式接納他為中國共產黨黨員。從此,他成了一名光榮的抗日先鋒戰士,率領民兵與敵人展開了艱苦卓絕的殊死鬥爭。

1942年3月下旬的一天,情報人員向我父親報告說,由佐佐木率領的日軍輕裝突擊隊150餘人,要偷襲駐中西川戴家注一帶的地縣黨政機關。父親火速報告了八分區司令員,並介紹了中西川的地勢和敵我力量對比情況。司令員根據戰場形勢,決定在石沙莊一帶打一場伏擊戰。父親自告奮勇承擔了在石沙莊東南木口裡一帶抄敵後路、伏擊敵人的艱巨任務。

第二天凌晨,父親和民兵戰士隱蔽在山腰灌木叢中,透過柴草枝杈,緊盯著由南向北蜿蜒曲折的山間小路。

天剛剛亮,鬼子從岔口方向朝石沙莊方向行進。只見警備隊打前鋒,日軍數名軍官騎馬緊跟著,後面是全副武裝的日軍步兵,騎馬的敵軍官不時地舉起望遠鏡東張西望。當敵人全部進入伏擊圈,我父親首先瞄準騎馬的軍官,“啪”的一槍把他打下馬,頓時,民兵槍聲大作,霎時間硝煙彌漫、塵土飛揚,敵人死成一片、亂成一團,拚命向東南方向逃走。見敵人想從偏梁溝逃走,父親憑借對地形的熟悉,率民兵迅速佔領偏梁山巔,居高臨下又向敵人一陣猛打。當敵人逃至溝口,又遭到封鎖溝口部隊的迎頭痛擊。這次伏擊戰殲敵90餘人。號稱“不可戰勝”的“佐佐木輕裝突擊隊”從此銷聲匿跡了。

還是1942年,6月的一天,父親得悉日軍將趁八分區部隊赴外作戰,集中附近各縣日軍70餘人進犯中西川。

“老崔,敵人掃蕩來了,怎麽辦?”民兵焦急地問,父親鎮定自若地說:“部隊不在,我們阻擋,決不能讓鬼子在中西川橫衝直撞!”

他當機立斷,決定巧擺地雷陣,阻擊敵人進犯。他讓民兵把自製的拉雷、自發雷、“扳不倒雷”和“鬼不挨雷”等運到敵人路經的要道上,從路中到路旁,從小路到地塄邊,都巧妙地埋下後,在上面撒上浮土,再用柴草掃勻,然後脫下鞋,按上鞋印,迅速隱蔽在山腰的樹叢雜草中。

中午時分,敵人擺著長蛇陣,沿著中西川蜿蜒的山路快速行進。敵人進入雷區,突然大路上的地雷踏響,敵人慌忙改走小路,小路的地雷又“轟”“轟”作響,敵人又竄到兩旁的地塄上,埋在地塄、地堰的地雷也響了,踏雷、自發雷、“扳不倒雷”等連連爆炸,炸得日軍、偽軍屁滾尿流、血肉橫飛。父親見地雷炸得敵人抱著腦袋亂轉圈,立即下令:“打!”

隨即,槍聲大作,敵人紛紛倒下。父親越打越起勁,端起機槍,沿著山脊一邊跑一邊射擊,敵人應聲一個接一個倒下。

這年底的一天,縣裡接到敵人要“掃蕩”的情報後,縣領導帶領父親的民兵中隊埋伏在戴家莊山頭上,監視敵人的行動。敵人一步一步逼近時,這位領導想親眼見一下父親的“神功”。

“三娃,你能不能把騎洋馬的敲掉?”

“試試看。”

說著,父親迅速選擇有利地形埋伏下來,只見3個騎洋馬的日軍官前後相隨,間隔不過3米。當敵人進入射程,父親扣動扳機,“叭”一聲槍響,走在最前面的日軍官應聲落馬。另一個驚慌失措地東張西望,還沒弄清怎回事,又一聲槍響,也滾落下馬。第三個見勢不妙,翻身下馬,正想臥倒,已被父親射來的第三顆子彈打了個四腳朝天。緊接著,民兵的機槍、步槍一齊向敵開火,將敵人幾乎全殲。這一仗,父親3槍打死3個敵指揮官的美名傳遍交城山,也傳遍了呂梁山。

新中國成立後,父親因身體原因回鄉,一直在村裡擔任村幹部,帶領鄉親們建設新家鄉。上世紀60年代,很多國家來我們交城山考察學習遊擊戰術,父親每次都會詳細介紹當年抗日鬥爭的遊擊經驗,外國友人無不敬佩。

父親積極參與縣裡的民兵建設工作。我是家裡唯一的孩子,但父親沒有因為我是女孩而放鬆要求,在學文化、練本領方面始終對我高標準、嚴要求。1964年,14歲的我在父親帶領下參與全省的民兵大比武,獲得了“父女兩代民兵”光榮稱號。

父親為我們樹立了光輝的典範。我和愛人都是抗日民兵的後代,也都是在抗戰精神的滋養下成長起來的,愛人在部隊工作的幾十年裡,始終牢記父輩的教導,老老實實做人、踏踏實實做事,多付出、多奉獻。我的兒子現在是一名演員,姥爺的革命事跡和父親的入伍經歷,讓他特別喜歡出演英雄人物。他希望用自己的方式來弘揚、傳承抗戰精神。

“地雷大王”兩年參加戰鬥300余次

講述人:韓新奎

(“特等民兵英雄”韓鳳珠之子)

我父親韓鳳珠出生於交城縣雙家寨村一個貧苦農民家庭。那時候,全家僅靠十幾畝瘠薄的山坡地和租種地主的地過日子。由於收不抵債,我的姑姑被迫賣給一個商人做填房。從此,父親幼小的心靈裡埋下了憎恨不公世道的種子。

1938年,當時的八路軍358旅和山西新軍決死四縱隊來到交城山,成立抗日遊擊隊、組建抗日政權,掀起了抗日浪潮。父親親眼看到四縱隊軍紀嚴明,不拿群眾一針一線,和國民黨的潰兵大不一樣。他當時就感到這樣的軍隊才是保護群眾生命和財產安全的軍隊,才是真正抗日的軍隊。於是父親主動報名參加抗日自衛隊,並擔任隊長。那時,抗日自衛隊用的都是粗劣武器,但他們無論在執行戰時勤務中,還是配合部隊作戰時,都發揮了重要作用。

1942年春的一天,鬼子“掃蕩”白草莊村,有4個婦女(其中1個懷抱兩歲嬰兒)被鬼子發現。鬼子餓狼一樣百般侮辱她們,並殘忍殺害了一名孕婦、一名婦女和兩歲的嬰兒。“日本鬼子禽獸不如,對中國人民犯下了滔天罪行,我們要為死去的親人報仇雪恨。”父親當時就下了決心。

9月,日軍在交城山腹地岔口、芝蘭兩地扎下據點。父親仔細觀察岔口據點敵人的活動規律,發現日軍每天早上都在村東一個小場地出操。父親認為這是突擊的好時機,決定用“抬槍”教訓敵人。“抬槍”是民間火器,用鐵做成,長1米,有暖水瓶粗細,重50公斤,能裝15公斤火藥、2公斤降鐵,射程遠、殺傷力較大。一天凌晨,父親帶領六七名民兵,抬著“抬槍”,悄悄摸到能隔河俯瞰岔口據點的燈絲舌崖上。天剛放亮,日軍出操了。父親把“抬槍”對準剛排好隊的敵群,“轟”的一聲巨響,無數塊碎鐵片隨著濃煙呼嘯著飛向敵群,敵人一下死傷10余個,鬼哭狼嚎,操場亂成了一鍋粥。從此,敵人再也不敢出操了。

之後不久,為了營救被敵人扣押的幹部群眾,父親率90多名民兵,在深夜進到岔口據點前,在內線的接應下摸進據點,消滅日軍30多名,救出了被關押的幹部群眾60多名。1944年的晉綏《抗戰日報》報導:韓鳳珠僅在兩年中就參加大小戰鬥300余次,斃敵傷敵80多人。

除了作戰勇猛外,父親還是當地有名的“地雷大王”。當年,他在部隊學習了手榴彈的構造,並進一步改造了手榴彈,發明了“踏火手榴彈”,可以裝置在任何地方引爆。他的辦法是把手榴彈的把子割短二寸長,將導火管去掉,發火機關直接裝在火藥裡,縮短發火時間,一動即炸。有些霉壞了的手榴彈,父親也改造製成“踏火手榴彈”埋在地下當地雷,一踏火線即爆炸。

隨著敵人越來越狡猾,為了讓地雷更容易爆炸,父親還發明了“槍帶雷”,就是用地槍和地雷連接起來爆炸。方法是把地雷埋下,地雷火線接在地槍後尾,地槍埋在道旁草裡,用兩根不容易被發現的細而韌的線,橫在路上拉過地槍火栓,這樣不易被敵人發覺,非常容易踏上。地槍是一種非常靈敏的武器,一動地槍就向後坐,地雷受地槍的震動就能準確地引爆。在攻打米家莊敵據點時,“踏火手榴彈”和“槍帶雷”都發揮了很大作用。

新中國成立後,父親保持農民本色,自願回鄉務農。他一直希望把這段艱苦而光榮的歲月講給後人聽,他常說:“用親身經歷教育下一代是我們的責任。革命傳統一定要發揚好!”為此,父親常年堅持去學校、去部隊宣講當年抗日民兵的英雄事跡,直至1992年病逝。

交城縣在發展經濟的同時,越來越注重挖掘、傳承紅色文化。不少遊客慕名而來,我主動當起義務講解員,帶著他們參觀戰鬥遺址、了解抗日民兵的英雄事跡。現在我退休了,整理當年抗日民兵的資料和宣講抗日民兵的英雄事跡成了我生活的全部。

記者手記

一段段故事、一個個畫面,抗戰年代的艱險戰鬥、崢嶸歲月和民兵英雄身上的偉大抗戰精神躍然眼前。

抗戰結束後,回到家鄉的老兵沒有居功自傲,沒有張口要待遇,他們最大的願望就是把革命傳統發揚好,並為此奉獻了餘生。現在,他們的後人接過接力棒,或當義務講解員或搜集整理史料,繼續傳承並發揚著抗戰精神。

抗戰精神是革命先輩留給我們的寶貴精神財富。期待當地繼續挖掘革命文化內涵,深耕紅色旅遊,早日打響“紅色交城”品牌,讓更多年輕人通過抗日民兵的故事更多地了解抗日戰爭歷史,齊心合力譜寫出新時代的“呂梁英雄傳”。

抗日英雄事跡和抗戰精神必定代代相傳!

記者:郭志清 王煥偉

責編:李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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