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夢》裡寧國府和榮國府的子孫排行之謎

作者：潤芳

（元春省親，賈母帶隊迎接）

（一）姓氏中的論字排輩

從宋朝開始，華夏民族講究論字排輩，名字中的字輩由祖先來確定，一代一字（或偏旁部首相同），用來記載族人的輩分排行。如宋朝開國皇帝趙匡胤以自己的“匡”始，為後代擬定的字輩是“匡德惟從世令子，伯師希與孟由宜”，恰是一副合轍押韻的七字聯。

這些表示輩分的字蘊含一定的寓意，或修身齊家，治國安邦，或吉祥安康，興旺發達，寄托祖先對後輩子孫的殷切期望和美好祝福。

在封建宗法制度時代，世家大族對男性子孫的字輩排行尤為重視。

前些年熱播的電視劇《大宅門》，白家第三代男性子孫，分別命名為：景怡，景雙，景山，景泗，景武，景陸，景琦，諧音一二三四五六七。很顯然，白家是三房拉齊了統一排行，屬於家族中的大排行。白家第三代掌門白景琦，“景”字輩行七，人稱七爺。這個排行符合宗族倫常秩序的組織原則，子孫幾個，輩分排位，明明白白，一點都不亂。

相比《大宅門》中的白家，《紅樓夢》所寫賈家就是超豪華家族，更注重綱常倫理和宗族秩序，但寧榮兩府男性子孫排行卻似乎難用大排行小排行界定。

《紅樓夢》寫了賈家五代人，五代的字輩依次是：水，人，文，玉，草。

（二）賈家開創家業“水”和“人”字輩

第一代“水”字輩，寧國公賈演，榮國公賈源，乃一母同胞，寧公居長。兄弟二人皆封公，地位顯赫。第一代靠赫赫軍功開創家業，是福澤後代子孫的源頭。

第二代“人”字輩，寧榮兩府共有幾位子侄，書中沒有明確交代，無法確定排行。賈演有四個兒子，賈代化襲爵；榮公賈源長子賈代善襲了官。賈代化和賈代善二公，賈代化居長。這二公是守成之輩，還說得過去。賈代儒、賈代修兩支忽略不計，重點是襲爵這二公的子孫承繼。

（三）三世轉型的“文”字輩

第三代“文”字輩，寓意著賈家開始轉型，棄武從文，走科舉之路，但事實上賈府地轉型並沒有實現。願望是美好的，現實是悲催的。

寧國府，賈代化養了兩個兒子，長名賈敷，七八歲上死了，次子賈敬襲了爵。賈敬是賈府唯一中了進士的，曾經也是個上進青年。只是後來不知受了什麽刺激，心灰意懶，把爵位、族長都讓給了獨生兒子賈珍，自己出城修道去了。賈珍也只有一個兒子賈蓉，寧國府從賈敬開始，等於是單傳。

榮國府中，賈代善也有二子，長子賈赦，次子賈政。賈赦承襲了父親的爵位，賈政的工部員外郎是皇上念其祖上功績額外恩賜的。兄弟倆都是拚爹。賈政倒是遺憾沒有從科舉出，不過真要考，以賈政的資質學問未必能考上。

（賈赦與鴛鴦）

“文”字輩的排行，從小說上下文地敘述看，寧榮兩府是分開排的。因為寧榮兩府上下人等都稱賈赦為大老爺，賈政為二老爺。如第十一回寧府為賈敬慶壽排家宴，賈府的親朋故交，榮國府的男女主子們，都來拜壽，一時用過飯，賈蓉進來向尤氏稟報賀壽招待情形：“大老爺說家裡有事，二老爺是不愛聽戲又怕人鬧得慌，都才去了······”這裡賈蓉稱賈赦為大老爺，賈政為二老爺。

如果寧榮兩府拉齊了排，死了的賈敷是老大（人雖死，但排行不會改變），賈敬老二，賈赦老三，賈政就是老四了。

（賈政）

（四）敗家的第四代“玉”字輩

第四代“玉”字輩排行，按“文”字輩寧榮兩府分開排法：

寧國府賈珍是獨子，排行不存在問題。眾人稱他“珍大爺”，寧榮兩府玉字輩中，賈珍確實是老大,再者“珍大爺”亦是尊稱。

熱鬧地是榮國府，有個寶二爺，又來個璉二爺。

榮國府中，死了的賈珠行一，賈璉行二，珠大爺，璉二爺，排行不亂，叫起來也參差有致。林黛玉進賈府時，賈母一一指著眾人給黛玉認識，到李紈，賈母說“這是你先珠大哥媳婦珠大嫂子”。但這樣一來，男一號賈寶玉就不是寶二爺，成了寶三爺，賈環成環四爺了。

單論榮國府賈政一支，賈寶玉確實排行為二，他上面有個哥哥賈珠，下面有個弟弟賈環，賈府奴才稱他“寶二爺”，弟弟妹妹們叫他“二哥哥”。因為二哥哥，才有了林黛玉打趣史湘雲的“愛哥哥”典故。

從《紅樓夢》文本看，寧府雖居長，但作者的重點是榮國府。榮府中，老二賈政一支又是重點中地重點。三個兒子，二子賈寶玉是小說中的靈魂人物，銜玉而誕，聰慧穎悟，祖先把承繼家族大業的希望寄托在此子身上，費苦心，托夢讓警幻仙姑帶其夢遊太虛幻境，以此警示寶玉，步歸正途。甚至為了突出賈寶玉，作者直接讓好學上進的賈珠得病死了。

所以，從小說地敘述重點看，賈政的兒子單獨排行，賈寶玉的寶二爺講得過去。

問題來了，如果按照小排行，賈政的兒子單獨排，賈赦的兒子也應該獨立排大小。以庚辰本為底本的一百二十回通行本中，第二回冷子興演說榮國府，說得明明白白，賈赦有二子，長名賈璉，次子是那個存在感不強的賈琮。這樣，賈璉就是老大，卻稱璉二爺，就講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