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慈祥笑容背後卻藏著叛逆人生,誰來接班趙麗蓉?

文:三妹

春季裡開花十四五六,啊六月六我看谷秀春打六九頭——

這段出自1995年春晚小品《如此包裝》的“Rap”,至今仍混雜在許多群魔亂舞的BGM裡,仿佛踏上這個鼓點,人們就成了鏡頭前的Battle大帝與饒舌女王。

唱響這段“外國快板”的是一位春晚小品演員,趙麗蓉。

1988,六十歲花甲之年,她第一次登上一年一度的全民舞台——春節聯歡晚會。

此後,慈祥的笑容,詼諧的唐山話成了她的標誌,好像不說唐山話就會封印住這位小品演員的魅力。一旦開口,就像撥開了觀眾名為“哈哈哈”的開關,小品不演完,都沒有要關上的意思。

是趙麗蓉成就了唐山話,也是唐山話助攻了趙麗蓉。她讓國人從電視機前聽到唐山話,這種說話像唱歌一樣的冀魯官話給春晚舞台增色。

相聲演員馬季的小品《宇宙牌香煙》裡,馬季扮演一個銷售員,用唐山話叫賣著:“蟠桃,蟠桃,不使勁兒嘬它不著”,觀眾也沒想到,連語調都能當包袱抖出去。

在唐山話裡分不清聲調,一個字的聲調就能從高山掉入海底,又能重生似地從海底扶搖直上九萬裡。

唐山話被趙麗蓉帶火,被運用到了影視作品中,給台詞帶去一絲喜劇色彩,電影《唐人街探案2》裡,肖央扮演的宋義說的就是滿口的唐山話。

就連去外地的唐山人都會因為方言跟外地人熟絡起來:“你是唐山人啊?我從小就是看趙麗蓉的小品長大的,唐山話特別有意思”。

這位把唐山話說得遠近聞名的老太太,將快樂播撒給人間,但在這慈祥笑容背後,卻藏著她的叛逆人生。

1.緊跟時代也Diss時代亂象

在時代洪流裡不被淹沒,緊跟時代取精去糙,是保命的藥方子。

新舊文化衝撞是趙麗蓉小品的一大主題,我們總能在她的小品中找到流行元素,也能找到她對那些在文化裡“亂搭亂建”行為的種種Diss。

1996年的《打工奇遇》裡,酒樓舊貌換新顏,西餐館改成太后大酒樓,招慈禧當跑堂,隨著經濟發展起來的上層建築在傳統文化邊緣瘋狂地試探。

來自農村想要學習開酒樓經驗,開發旅遊資源的趙麗蓉,穿上宮廷大袍是店員“慈禧”——

脫了工作服,就是曝光亂抬物價黑心商家的朝陽群眾——

對這種金玉其外敗絮其中行為的當眾處刑,Diss連“貨真價實”都不懂的酒店經理是棒槌,趙麗蓉的小品從來不點到為止,非得罵得百姓心頭爽,這才作罷。

趙麗蓉作為評劇演員,她熱愛傳統藝術,但新文化對傳統文化的不合理注入惹到了她。《如此包裝》裡,當評戲被變相包裝,呈現出的作品稀釋了傳統文化的靈魂,傳統變成了在觀眾面前扒光衣服的牛鬼蛇神,她不滿意,“就你們這包裝,把好東西都給糟蹋了”,披露了現實生活中商家們想要蹭傳統文化熱點,灌老湯喝假藥的難看吃相。

雖然有衝突,但趙麗蓉的小品裡從沒把流行文化當做避而不談的洪水猛獸。

在1993年的小品《追星族》裡,儘管趙麗蓉鬧出把“四大天王”和“托塔李天王”搞混,把“追星族”當做少數民族的笑話,但當奶奶的她還是努力把自己理解的《星星點燈》唱給孫女聽,孫女在鬧,她在笑。

文化的兼收並蓄體現在趙麗蓉小品裡,就變成“趙氏Rap”、“趙氏搖滾”。一隻腳前腳掌“攆煙頭”,後腳掌打節奏,另一隻腳直立出站穿舞台的態度,右手擺出掃弦的動作,這不是唱《花房姑娘》的崔健,是搖滾教母趙麗蓉。

生活是一團麻,總有那解不開地小疙瘩呀”,在1992年的《媽媽的今天》裡,趙麗蓉唱了一句《苦樂年華》中的歌詞,每一個字都像石頭一樣結結實實地砸在地上,讓人有一種想和面前這位江湖老太乾一碗酒的衝動,酒裡有她想對你傾訴的苦辣酸甜。

二十多年後,這種新文化與舊文化、外來文化與本土文化的衝突依然存在,只是我們不會像以前一樣,在春晚舞台上看見。

2.不安分的人民藝術家

趙麗蓉上小學的時候是個不安分的人,上課從來坐不住,在課堂上唱戲,是老師眼裡的“差生”,甚至老師還和趙的母親說:“在課堂上坐不住,別的學生也學不好”。

“坐不住”的趙麗蓉從小生活在戲班子裡,上台不知道害怕,見人就笑。老天爺妥妥地賞這口飯給了趙麗蓉,她一接,就是一輩子。

拜師學藝,冬練三九夏練三伏。老輩子人學藝,吃過現代人學藝吃不了的苦。為了練戲,她到冰窟附近吊嗓。

用舞台精彩瞬間演示一下

如果那時候有手機的話,趙麗蓉發一個“今天又是元氣滿滿的一天呢”,配上一張冰窟的照片發到朋友圈裡,一定會有很多人在底下點讚吧。

但就算真的有手機,趙麗蓉也不會發朋友圈,她自嘲自己是“文盲”,大字不識幾個。1962年毛主席調看評劇《小二黑結婚》後,對趙麗蓉扮演的三仙姑稱讚有加,但趙麗蓉自覺功底淺、文化低,所以沒和主角新鳳霞一起去見主席。

接演電影《紅樓夢》裡的劉姥姥一角時,看不懂紅樓夢資料,就憑著一本連環畫,在畫裡揣摩人物的性格,把劉姥姥給演活。

跳出大銀幕,走下戲台,真人民藝術家的敬業精神能甩別人兩條街。有一次在沈陽彩排,不少人都領會精神走個過場,可偏偏趙麗蓉愣是帶妝彩排,從頭演到尾。

有一股子倔勁兒,說一嘴的倔話。“不吃白不吃啊,兒子,這都是他們花錢啊”——這是趙麗蓉第一次和鞏漢林春晚合作之前在飯桌上講的話,一下子讓有點緊張的鞏漢林放鬆下來,就像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飯一樣,說的都不是場面話,嘮的都是家裡的嗑。

“兒”有鞏漢林,“女”有谷文月。1979年排練評劇《花為媒》,谷文月排了26場戲,一起合作的都是與其司機新鳳霞一級別的老師,心理壓力再加上身體疲憊,谷文月病倒了。趙麗蓉端著一碗茶碗蒸,對她說:“閨女,你呀,就是因為太累了,這不礙事,你別著急,病好了,我還跟你一塊演”。

在別人谷底的時候選擇並肩作戰,是趙麗蓉對眼巴前種種困難的一記重踢。

3.斜杠老年

我眼前的小虎隊還是小虎隊,但你說的趙麗蓉是哪個趙麗蓉?

棒球帽、束腳褲、白球鞋、金絲邊眼鏡,邊唱著“把你的心我的心串一串,串一株幸運草,串一個同心圓”,邊比劃著手語歌,唱小虎隊的《愛》的,是那個評劇演員。

唱評戲裡演小品演得最好的,演小品裡唱流行歌曲唱得最起勁兒的,唱流行裡穿得最潮流的老太太,據《如此包裝》裡的自我介紹:“我的中文名字叫趙麗蓉,藝名還還還叫趙麗蓉”。

1988年,趙麗蓉60歲才踏上春晚舞台,來都來了,既然登台,就要有自己的特色。92年她在舞台上教年輕人學探戈,編了一句教學大綱:“探戈揍是(唐山話表‘就是’)趟呀趟著走,三步一回頭,五步一招手,然後你揍趟啊趟著走,這揍是探戈”。

不服老的趙麗蓉演了不到十個小品,就在幾代人的腦海裡世代“霸屏”。

趙麗蓉是穿著帶亮片的馬甲跳Disco的潮流老太,是玩跨界的“斜杠老年”。但最根本的,她是一個老人,就像我們家裡的奶奶那樣的老人。

你以為我們老年人,吃好的,穿好的,就幸福了?”《媽媽的今天》裡,趙對鞏漢林說:“我倒要讓你看看,我們夕陽的生活,是多麽燦爛輝煌!”,話音剛落,老太太就飆了一段探戈。

我們認為她們幸福的晚年會滿足於最好的吃穿,可她們,只想追趕時代的前沿。

看熱播劇,在朋友圈點讚留言,戴老花眼鏡用手機看新聞,看平板電腦.....我們以為人老了,就不潮了,其實,是潮人變老了,她們只是換了一個時代更潮流地生活。

在我家翻到過我奶奶的一張照片,帶著蛤蟆鏡,背著手筆直地站著。我們認為我們存在的時代就是最高科技的潮流頂峰,可倒退三十年,我們未必跟得上她們潮流的腳步。

我們是現在的年輕人,她們是曾經的年輕人,喜歡接觸新鮮事物,就像喜歡新鮮的我們。我奶八十了,每次教我奶發微信語音聊天的時候,按住“按住說話”的按鈕,當她自己獨立發出一句語音的時候,笑得像中獎一樣。

像趙麗蓉一樣的老人們,臉上寫的是慈祥,嘴裡念叨的是對後輩們的希望,還有一句倔強活在態度裡:老了該怎麽活,你們說了可不算。

趙麗蓉是人民藝術家,之所以有“人民”二字,是因為這些藝術家的作品裡有著咱老百姓關心的生活,涵蓋包括養老在內等問題和移風易俗的疙瘩;而之所以有“藝術家”這個稱號,咱不談虛的,就是因為她留下了經得起時間檢驗的作品。

1993年,趙麗蓉和陳佩斯主演的《孝子賢孫伺候著》上映,這電影了揭示了鋪張浪費的土葬習俗。

在棺材裡拍戲,國外有《活埋》的瑞恩·雷諾茲,國內就數趙麗蓉了。趙麗蓉在這部電影裡扮演了一個對土葬有著執念的母親,陳佩斯飾演的兒子是響應國家號召主張火葬的民政局的工作人員。

母親為了自己在生命結束的時候被土葬,參與了一場“假死”的鬧劇,看到即將為了自己賣掉房子、鬧得家裡雞犬升天的兒子二小,二小娘轉變了觀念。

這部電影在啼笑皆非裡藏著對不良風俗的冷笑,有時代更換的縫隙中那些想要剔除卻不容易剔除的糟粕們。

老藝術作品裡,總有對時代的思考,還有對後輩不能重蹈覆轍的警示。

電影中有一個細節,陳佩斯飾演的二小問,那些原來啃喪葬老本的人,在頒布移風易俗政策之後去哪兒了,後來發現跳大神的改行,成立了宇宙公法研究中心。

不怕糟粕難以剔除,就怕它們換了一種方式寄生。

橫行在世的頑疾騙得了別人,可騙不過老藝術家的火眼。但這些能說出來給我們提個醒的作品,如今又藏在哪兒呢?

已經進入老齡化的今天,誰又能接替趙麗蓉,在春晚舞台上塑造國民老奶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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