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10年來，我們從來沒有忘記你

“憤怒中也存在美感，而憤怒對於我來說就是熱情。”——Alexander McQueen

1999年的倫敦時裝周，一個身穿白色傘裙的模特在T台上被兩架汽車噴漆機器人肆意噴塗，一條獨一無二又帶著憤怒色彩的作品由此誕生。無論任何人，看到這一幕，都會被這種原始而隨性的視覺張力所震撼。它的創作者是Alexander McQueen，他是紀梵希史上最大膽的繼任者，也是我們這個時代真正瑰寶設計師之一。

對於一個時裝設計師，我們應該如何定義他的才華？是對後世的影響，還是在風格上獨樹一幟的建樹？這些在Alexander McQueen身上似乎瞬間變得空洞與無謂，因為在他的作品中，你能看到的是對自我生命的燃燒，釋放出一種僅局限於Alexander McQueen的美學。

2010年2月11日，這位天才設計師被發現在倫敦家中自縊身亡，從此世間再無McQueen，這股原始的憤怒力量在時尚界也逐漸被撲滅。10年後的今天，我們看到時尚圈有許多新鮮的血液被注入，其中資本的大量注入讓“大師時代”徹底告終。就連Alexander McQueen這個品牌的運作也開始變得程序化的今天，讓我們愈發懷念這個不可一世的“倫敦壞小子”。

出生於倫敦東區的Alexander McQueen來自一個平凡普通的工薪家庭，自小就喜歡製作衣服的他，在16歲時就來到著名的薩維爾路的裁縫店裡打工，學習裁剪服裝的技巧，薩維爾路引以為傲的bespoke（全定製西裝）工藝，為McQueen開始打下扎實的專業基礎。在之後的採訪中，他說到“想要打破規則，先要熟悉規則”，而薩維爾路正是讓他熟悉規則的搖籃。

之後，McQueen進入了著名的中央聖馬丁設計學院修讀時裝設計，而就在他的畢業秀上，他遇上了他生命中的第一個伯樂——Isabella Blow。當時身為Vogue時裝編輯的Isabella Blow在看了McQueen的畢業設計後深深被吸引，並以5000英鎊的高價一口氣買下McQueen畢業展上的所有作品。從此，Isabella Blow便開始扶持McQueen，幫助他創立個人品牌闖蕩時尚圈。

Alexander McQueen與Isabella Blow

這位被後世無數設計師及時裝從業者所敬仰的鬼才，到底有多不可思議，今天就讓我們來一探究竟。

1995年，McQueen 26歲，顛覆所有人認知的“高原強暴（Highland Rape）”系列登台。毀壞的蕾絲裙、“包屁褲（Bumsters）”紛紛上陣，衣服被剪得很低，甚至能看到模特的毛髮。傳統的設計師與時裝媒體紛紛搖頭批判，說這是對女性的不尊重，是在消費女性的身體。但對於McQueen而言，這些評論都不足以讓他改變自己。

1996年，McQueen 曾在與 Time Out 的採訪中說：“我不想做一場雞尾酒派對。我寧願人們吐著離開我的秀場。我偏愛極端反應。”這次採訪後不久，他就用一場秀證明了自己，那場秀名叫“黃金浴”（The Golden Shower）。在走秀進行到一半時，McQueen 用電閃雷鳴製造強烈的戲劇性與緊張感，緊接著，一場人造大雨落在 T 台上，模特身著的白衣服變得透明而貼身，濃重的睫毛膏則融成了黑色淚水……在這個讓人想入非非的名字中，McQueen 創造了一種奇妙的詩意。

1998年秋冬，McQueen以被燒死的聖女貞德為靈感，火焰從 McQueen 秀場上升起，身穿紅色流蘇裙的模特被火海團團包圍，其余模特睜大血紅的雙眼，身穿著猩紅的服飾，像在舉行一場神聖的宗教儀式。McQueen 在很小的時候，看到了姐姐經常被前姐夫家暴到昏迷，甚至有兩次因為毆打而流產。“我希望女人穿上我設計的衣服，會讓人望而生畏。”像在做告解一般，McQueen 的設計充滿了憤怒的力量。那些曾經尖刻的評論、凌辱謾罵或偏見，全都相形見絀了。

2001年春夏，McQueen為時尚界貢獻了一場傳奇的經典時刻。這一季McQueen在秀場上放了一個由雙向鏡子構成的「屋子」，在現場燈光亮起前，觀眾們只能看到鏡子中的自己，等到燈光亮起時，模特在看不到觀眾的屋子中走秀，就好像被困在精神病院中。由Kate Moss開場的模特們被打扮成精神病人的模樣，歇斯底裡地發泄著瘋狂。鮮紅的載玻片製成的長裙、牡蠣殼堆砌而成的裙擺、尖銳樹枝造型的頸飾，滿溢著一陣陣不安。

就在謝幕之際，舞台中的裝置突然打開，玻璃碎落一地，受驚的蛾子飛散開去，隻留了赤裸而又肥胖的情色女作家Michelle Olley, 她頭戴面罩，嘴鼻連接著呼吸管，我們能清晰地聽到她的呼吸聲和機器發出嘀嘀嘀的聲響，仿佛是置身於病房中。而這一幕，正是對Joel Peter Witkin於1983年的作品“療養院”的重新詮釋。

2006年秋冬，McQueen與Shaun Leane和Philip Treacy的再度合作，秀場頭飾與珠寶重現了McQueen對野獸的喜愛，鳥巢、羽翼甚至鹿角無處不在。蘇格蘭粗花呢、蕾絲長裙，他心中的女人儘管浪漫，但同樣冷酷。

在這一季的結尾，伴隨著悲切空靈的音樂，Kate Moss的全息投影影像出現在秀場中央的裝置，她如同幽靈般舞動，最後又似化作流逝的星星，消失在我們的視線中，短暫而淒美，全場掌聲四起，成為了時裝史上經典且浪漫的一瞬間。

在後來的採訪中，我們才得知，McQueen小時候就，被姐夫性侵，甚至後來還遭遇了老師的性侵，這一段段充滿凶殘與邪惡的行徑在他身上留下了不可抹殺的陰影。他的壓抑、離經叛道，他對陰暗面的沉迷，並不是無跡可尋的。他的時裝，不僅承載著電影、文學、戲劇文化，同時也反應了他那未經修飾的真實情感。他是激進的、極端的，他與全世界抗衡，但他的內心同時也是脆弱的，缺乏安全感的。

90年代的一些媒體評論家指出McQueen的設計是殘忍主義，並聲稱他厭惡女人，痛恨女人。“我見過被丈夫暴打的女人，我知道什麽才是厭惡女人”，McQueen說道。 他一直希望把時裝變成女人的鎧甲，他要讓人們害怕穿Alexander McQueen的女人。他堅信，時裝是一種聲音，而這種聲音可以讓女性變得更加強大。

10年已過去，在我們心目中，你從未離去。時光所留住的，是那些驚為天人的作品，和背後那個愛笑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