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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館之父”何鏡堂:為激蕩向前的中國而設計

封面新聞記者 曹菲 攝影 楊濤

——嶺南初夏,廣州城。華南理工大學東區住宅群裡的一處軒敞小院,一位老者笑著揮手。謙和、儒雅,滿頭銀發卻精神矍鑠……他就是中國工程院院士何鏡堂。也許你還不太熟悉他,但如果告訴你,那個極具中華神韻的世博會“中國館”就出自他的手筆,你會驚呼:原來就是他呀!

在工作室裡的何鏡堂

這是一位81歲的老人,交談中卻邏輯縝密、聲音洪亮,全然看不出年紀。採訪在何鏡堂工作室進行,工作室外看不起眼,內裡卻別有洞天。幾杆翠竹、兩樹枇杷,盈盈方塘裡錦鯉自在優遊,玻璃屋裡可聞屋外鳥鳴。歷時十年,他將這座20世紀30年代的老建築改造為工作室,通透、圓融的建築理念全在其中。

在這裡,何鏡堂與團隊創作出一個個震撼世人的建築作品:汶川大地震震中紀念地、錢學森圖書館、侵華日軍南京大屠殺遇難同胞紀念館擴建工程、上海世博會中國館……

這些建築成就了何鏡堂,也記錄了激蕩向前的中國。

“我們要的就是,一看,中國的”

何鏡堂主持設計的中國館

——東方之冠的成功在於對傳統建築元素在時代背景下的升華。何鏡堂用“古”意“新”風來詮釋中國館,他說:“我們的方案裡有一種氣在,響應了正在慢慢升騰的民族自信。”

“中國館之父”,這是何鏡堂最顯著的標簽。但很少有人知道,他主持設計上海世博會中國館時已是中國工程院院士,年近七旬,“如果我沒有去競標,就坐在評委席了。”

作為中國的“第一件展品”,承載了中國民眾的無限期望。如何在浩瀚的華夏文化中提取出最符合期待的一個,是他和團隊遇到的第一個難題。

通過幾輪智慧激蕩,何鏡堂將中國館主題定為“中國特色時代精神”。它必須表達熱烈歡騰、雍容大度的泱泱大國氣概。

如何完成這一精神表達?他選擇用“中國器”。

何鏡堂設計的中國館。(翻拍自受訪者提供畫冊)

層層評選,“中國器”從344個方案中脫穎而出,“東方之冠”橫空出世——它居中升起、層疊出挑,宛如“華冠高崇”。它整合了豐富多元的中國元素,傳承經緯網絡和中國架構的神韻,象徵昂揚熱烈的中國精神。

毋庸置疑,東方之冠很中國。在各種關於東方之冠的描述中,出現最多的是“鬥拱”一詞。“有人說它像鼎,有人說像鬥,還有人說像火鍋,但沒有人說它不像中國的。”何鏡堂說,“假如一個館設計出來放到世界上任何國家都行,顯然不是中國館追求的。我們要的就是,一看,中國的。”

“建築的最高境界是它的文化,一個有影響力的建築不僅能完成功能,更主要的是它的精神和生命力,它是有靈魂的。”將理性與感性完美融合,是何鏡堂走進建築殿堂的原因,也是他畢生的追求。

“建築師是半工程師半藝術家,你學建築吧”

——他和一個職業邂逅,結下終生不解之緣,看似偶然,卻暗藏睿智。何鏡堂多次在人生重要關頭展現出抉擇的智慧,最終成就事業的輝煌。

1938年4月2日,何鏡堂出生於廣東東莞。

地處珠江三角洲,東莞河湧密布、荔林處處。充滿生機的亞熱帶風光,啟蒙了何鏡堂最初對美的感知;閑暇時跟隨哥哥在東江之畔寫生,則讓他對嶺南水鄉的韻致體悟更深。

恬淡的生活持續到高中畢業。

“我喜歡數理化,也喜歡畫畫,大學讀什麽呢?”老師一語點醒他:“建築師是半個工程師、半個藝術家,那你學建築吧。”就這樣,何鏡堂考取華南工學院建築學專業。

大學時期的何鏡堂

“我讀書還是蠻勤奮的。”輕描淡寫一句。然而,他寫碩士論文時的一段插曲,後來成為華工的“勵志傳說”。

1964年,何鏡堂去北京為畢業論文準備資料,他找到一本很切題的英文書,可是手邊沒有複印設備。他當即決定,把書抄下來。

教育部西單二龍路的小招待所裡,一瓶墨水,一杆鋼筆,一疊裁好的透明紙;坐在板凳上,以床為桌。不分晝夜,他硬是把這本60頁、圖文並茂的書抄錄下來。

你很難評判何鏡堂的成功是源於天賦,還是倚靠勤奮。或許就如他自己所說,以智慧和汗水書寫美好人生。

1963年何鏡堂在常德調研

“畢業後想大乾一場,卻無法從事建築創作”

——人生總會有挫折。他躺在田邊地頭樹蔭下,仰望麗日藍天,感慨世界白雲蒼狗般地變化,內心彷徨:“這輩子難道就這樣過下去?我的建築師理想能實現嗎?”

27歲,何鏡堂碩士畢業,正當他想大乾一場時,困難不期而至。此後18年,他無緣觸碰摯愛的建築事業。

畢業後,他先被分到湖北省建築設計院。建築部門,卻沒人搞建築。不久部門也被取消,他被迫當起農民。

他不知道這種日子何時才會結束。十年?二十年?還是一輩子?彷徨之中,他聊以消遣的是畫速記,寥寥幾筆,也能連綴起與夢想的距離。

上天眷顧勤勉之人。一年後,他被分到北京輕工業部設計院,與同在北京工作的夫人團聚。但是輕工業部主要是設計廠房,很難進行建築創作。

“我要在這個部門熬到60歲退休嗎?”他心有不甘,希望找個地方發揮專長。彼時,他回廣州探望母親,那是改革開放的最前沿,他感受變革與發展的氣息;同期華工建築設計研究院剛剛成立,希望他能歸隊。

1983年5月4日,何鏡堂舉家從北京搬到廣州。這被他稱為人生中第一個重要決策。

“用了16年,我把失去的時間搶回來了”

——人生有點戲劇性,“我是45歲起步的建築師。45歲之前,我沒有一篇文章,沒有一個像樣的作品,沒有一個獎;45歲之後,我用16年搶回了失去的時間。”

回到廣州的第三天,機會就來了。

“深圳科學館在招標,不知道你能不能參加?”聽說消息時,何鏡堂正在五山買搬家的東西。行李沒運到,房子沒落實,招待所裡,他和妻子連軸工作二十天,最後一夜甚至通宵,終於完成模型。

何鏡堂與夫人設計深圳科學館

第二天一早,何鏡堂坐車趕往深圳。“那時的深圳速度真得很快,下午評標,黃昏時我們就被告知中標了。”45歲,他終於打響了人生的第一炮。

從此,何鏡堂立下“三到位”的奮鬥方法——每個工程都要做成精品,都要得獎,做完後都要在核心刊物上發表論文。

作品質量有保證,創作機會也越來越多。何鏡堂的人生走向順遂。

1992年,任華南理工大學建築設計研究院院長;1994年,被評為中國設計大師;1997年,任華南理工大學建築學院首任院長;1999年底,當選為中國工程院院士……他用16年搶回了失去的時間。

期間,他曾有機會移民美國,卻選擇留下,“我所有的機會都是國家給的,我的事業就在中國。”這被他視為人生第二個重要決策。

耄耋之年仍奔忙在設計一線的何鏡堂

“過去就讓它過去,當了院士也從零開始”

——光靠一個人是做不出建築的。“我感恩社會給我機遇,感恩我的學生幫助我。我有一批非常好的學生,我教他們建築,他們使我變得年輕。”

1999年,61歲的何鏡堂當選中國工程院院士。當大多數人以為他將退居幕後時,他卻做出人生中第三個重要決策——從零開始,重新奮鬥。

當時正值全國大學大發展,他帶領團隊投入校園設計競賽。全國200多所大學設計都出自何鏡堂團隊手,他因此被稱為“校園建築設計掌門人”。

同期,他主持創作了許多文化建築:侵華日軍南京大屠殺遇難同胞紀念館擴建工程上海世博會中國館汶川大地震震中紀念地錢學森圖書館青島G20峰會主會場……

若以院士身份競標落敗,不會尷尬嗎?這些對於何鏡堂來說都不是問題。他常對學生說:“不要怕輸,輸多會贏的。”

採訪期間,何鏡堂的博士陳思瀚發了這樣一條微信朋友圈:“凌晨兩點多還在為一大早的匯報溝通準備和討論,希望一切順利。”配圖正是伏在桌案前修改方案的81歲的何鏡堂。

耄耋之年,何鏡堂仍奔走在建築創作和人才培養的一線。未來,他希望緊跟時代發展,用建築作品記錄激變前進的中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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