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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日，中共中央辦公廳印發《關於解決形式主義突出問題為基層減負的通知》(以下簡稱《通知》)指出，嚴格控制層層發文、層層開會，著力解決文山會海反彈回潮的問題。文山會海在基層有哪些表現？地方頒布的整治措施效果如何？根治頑疾還有哪些深層次問題需要解決？記者進行了探訪。
頑疾複發
同樣的會議多次開，類似的文件重複發，過多工作微信群成了新負擔
“光落實一項金融扶貧政策，我們去市裡開過一次會後，又去縣裡開，接著鄉鎮又開了一次。其實會議內容基本都是一樣的，三番五次開同樣的會，太耗費精力了。”中部某市某村扶貧工作隊長任某說。
很多基層幹部反映，目前，跑會、守會、陪會的現象仍然比較突出，有的會議要求傳達不過夜，省裡開完，市裡接著開，市裡結束，縣裡接著開。一個會，開到晚上七八點，很正常。
會議太多，不僅消耗基層幹部的精力，也助長了形式主義。一些地方不管什麽會議，從常規性的行業會如農業、旅遊等會議，到各種專題會，都要求黨政主要領導參加，派副職參加就被點名批評。參加一個會議，縣鄉負責人趕到主會場，單程至少要二三個小時，會議加上往返，一個會議兩天時間就沒了。
“對於一把手來說，哪一個會議都不能說不重要，你不參加，上級領導認為你不重視，在考核、項目上就會遇到麻煩。”中部某縣一位幹部表達了他的無奈。
當前，一些地方，領導幹部仍然習慣於以會議落實會議，方式方法單一，這就造成了會議的多、濫、長。東北某市一位基層主官告訴記者，一周開了大大小小快20個會；一位地級市農委主任慚愧地說，“去年一年沒有一天到農村去調研。不是不想去，被大大小小的會議纏身，實在走不開……”
會議多了，往往伴隨著文件堆積如山。“去年到現在，辦公室的印表機用壞了5台，A4紙用了上萬張，各種台账、文件、材料都需要鄉鎮來準備……”西部某縣一位鄉鎮黨委書記說，“很多事情還沒有多少進展，就先被各種匯報絆住了。”“縣裡各個部門的文件，發過來都堆到我一個人身上，扶貧、民政、水利、婦聯、殘聯的文件，都對接到我這裡。”中部某村第一書記龐某說，“每天光處理這些文件，就費好大力氣。”
為減少不必要的會，有些地方採用電子化手段比如微信群來溝通。可一旦數量過多，又形成了新的負擔。
中部某縣交通局辦公室主任郭某，加了32個工作群，“市裡的、縣裡的、局裡的、條口的，看不過來。有時候怕漏掉重要消息，不得不隨時‘刷屏’，一條條翻下來，累得眼睛發乾發澀，‘刷完’才算安心”。
地方探索
改進文風，嚴禁照搬照抄、層層發文；少開會、開短會，開管用的會
最近，山東省臨沂市一份關於城鄉社區治理的分工方案即將印發實施，這份方案在征求意見時，各級相關部門普遍反映，認領任務更直觀明了、可操作性更強。
不過，這份方案在初報時並非如此。“16頁紙、近萬字。部門責任分工都放在了文稿的每個段落後面，這種方式過於面面俱到。”臨沂市委辦公室法規室負責人說。隨後，方案被退回，擬稿部門最終刪減至6頁2900字，“部門重點任務分工”列成“清單”，一目了然。
解決發文過多過濫問題，既要嚴格把控發文質量，也要著力削減發文數量。
在湖南省常德市，每年年底，市委辦集中收集下一年度擬以市委名義發文的計劃，對各部門上報的發文計劃進行集中審核，對無明確依據和理由的一律不列入發文計劃。此外，常德市加強發文必要性審查，嚴禁重複發文。對主題相似、性質相同的公文進行合並發文，如對市委經濟工作會議下發的綜治、計劃生育、安全生產等單項工作考核通報進行合並發文，將原來的4個文件精簡為1個文件下發。
陝西省延安市嚴格實行文件限額管理，切實精簡會議文件，嚴禁照搬照抄、層層發文現象。限定年度發文總量不超過上年度總數，並保證有所減少，今後除特殊情況外應保持在近5年平均值左右。延安市加強和推廣政務OA(辦公自動化)系統，擴大使用覆蓋範圍，減少紙質公文印發數量。建立會議文件考核評價機制，對不按相關規定召開會議和印發文件的，實行倒逼、追責問責機制，並根據實際情況隨時通報分析會議文件管理成效。
哪些屬於沒必要的會？怎樣合並才合理？安徽宣城市委副秘書長、市委辦主任嵇文認為，除上級明確要求的和考核確實需要的會議以外，能不開的就不開，能合並的就合並。參會人員安排，視會議內容確定，減少“陪會”。
近年來，常德市開展了“多會合一”的探索，大幅精簡會議數量和規模，將同一系統的、涉及工作內容相關聯的會議，合並起來一道開，實現了“少開會”。
“無會周”是提升開會效率、減少會議數量的一種探索。在宣城市，當地原則上每個月的第二周為“無會周”，全年“無會周”不得少於8周。據介紹，“無會周”推行以來，會議時間縮短了，開會講話發言都直奔主題，簡明扼要。為提升效率，宣城很多部門少開大會，多到現場開解決問題的小會、短會。
根治藥方
改變“開會就是落實”的觀念，頂層設計立下硬杠杠解決真問題
“以前隔三差五分開開的會議，現在條件具備的話，基本選擇套開，這為我們節省了很多時間。”山西省呂梁市某村幹部說，“減負後，基層幹部可以多到村裡走走。”
過去，常德市津市毛裡湖鎮許多老百姓靠生豬養殖謀生，養殖生豬帶來的糞便汙染，嚴重影響了農村人居環境。基層力量沉不下去，影響著汙染治理。“常德市精簡會議和文件後，變化格外明顯。我們利用省下來的大把時間進行調查摸底。”毛裡湖鎮鎮長童俊凱說。最終，在當地幹部的努力下，毛裡湖鎮畜禽欄舍總面積4.4萬餘平方米已完全退出。
《通知》要求，層層大幅度精簡文件和會議，確保發給縣級以下的文件、召開的會議減少30%—50%。提倡合並開會、套開會議，多採用電視電話、網絡視頻會議等形式，這在基層幹部中引發極大反響。
東部某縣曾經頒布過整治文山會海的文件，執行一段時間後，卻發現又反彈回潮了。這是為何？“因為市裡並沒有精簡，下發文件還很多，會也開得挺勤。”該縣一位幹部坦言，“我們盡量少發文開會，省下時間到基層抓落實，表面上看起來就不如其他縣做得好。幹部壓力很大，只能又搞起文山會海，其實還是考核機制的問題。”
“《通知》印發，對整治文山會海進行了頂層設計。”這位幹部感慨地說，“這讓廣大基層幹部堅定了信心。落實《通知》要求還有一個過程，力戒形式主義要拿出硬措施，扎扎實實地改。”
“雖然現在各地都在頒布具體的精簡會議文件細則，但還要強化監管，讓制度不空轉。”中部某縣一位督查組工作人員告訴記者，“在基層做到減負、增效，還需要從思想上轉變‘開會就是落實’的觀念。中央的要求很具體，為基層減負，是為了更好地激勵廣大幹部崇尚實乾、擔當作為，不能虎頭蛇尾走過場。”
“現在真要到基層去抓落實，習慣了蹲辦公室的幹部就面臨本領恐慌。落實《通知》精神，基層幹部要增強服務意識，及時轉變觀念，從無謂的事務中解脫出來後，要多深入基層、深入一線，到群眾中去解決實際問題。”東部某縣一位幹部說。
(綜合本報記者何勇、王雲娜、喬棟、徐靖、潘俊強、龔仕建報導)
《 人民日報 》( 2019年03月25日 11 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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