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三角再現用工荒：招聘的比求職的多 漲工資也沒用

　　“回流潮”疊加需求更新 珠三角開年再現用工缺口

　　譚志娟，吳文婷

　　又到一年開工時，企業“搶人”大戰如期打響。

　　在廣州的中國南方人才市場，《中國經營報》記者發現，前來應聘的求職者寥寥無幾，相比之下招聘企業的人更多。

　　從2月25日起，僅在這個人才市場，就有超過3260家企業前來“搶人” 。廣州周邊的製造業重鎮佛山市，人社局節後舉行的首場招聘會上，150家高新技術（培育）企業的3000個崗位僅吸引了2000人進場。春節過後，東莞市人力資源局統計的總體數據反映，儘管目前全市企業平均開工率95.71%，與去年同期比上升1.95%。但880家企業節後空缺近11萬個用工崗位，其中普工佔比73%。

　　部分接受採訪的企業表示，春節後即使上漲了工資，但是仍然難找人，現在只能用較高的日薪聘請臨時工頂崗。

　　從“東南飛”到“回流潮”

　　“春節後，我們的工資比往年又上漲了5%~10%左右。” 東莞市茶山百樂玩具廠負責人陸利明告訴記者，儘管開年業務並不多，但仍然決定給員工漲薪。漲工資是企業應對年初招工難的常見對策。仍以東莞為例，東莞市人力資源局公布數據顯示，企業新招普工平均工資3375元/月，與去年同比上漲了244元/月，增幅為7.79%；技工平均工資4475元/月，與去年同比上升406元/月，增幅更是達到了9.98%。

　　現實中，願意開出月薪5000元的企業比比皆是。今年寧波製造業企業用工需求大增，尤其是一線工人缺口尤其大，企業為此紛紛奔赴貴州、雲南等地招工。但尷尬的是，這樣的待遇也並沒有吸引到太多的人關注。

　　蘇寧金融研究院特約研究員江瀚多年來持續研究農民工流向，在他看來，之前農民工願意出去務工，主要因為東部沿海地區收入比中部地區的薪水高很多。

　　“1997年，內地一個處級公務員的工資才幾百元，但一個在東莞企業打工的普通人就能掙上千元，然而現在的情況變了：一個人在沿海企業打工可能月薪6000元，但刨去住宿和吃飯，一個月剩3000元左右。留在內地工作一個月也能掙3000~4000元，並且基本上住宿不用花錢，相比之下，更多人願意留在家鄉。” 江瀚表示，如果沒有地域性工資的差別，就沒辦法吸引勞動力，這是世界勞動經濟發展的一個規律。現在外出務工人員一方面考慮成本和收益均衡問題，另一方面中西部地區的機會越來越多也是一個不可忽視的變化。

　　智聯招聘的數據顯示，成都正在成為最受求職者歡迎的城市。截至2017年，落戶成都的世界500強企業達281家，新簽約重大項目總投資增長136.7%。企業“西遷”帶來的工作機會，正在吸引四川這個原來人口輸出大省的人口回流。 四川省統計局發布的數據顯示，從2012年~2017年，四川省常住人口分別增長了26.2萬人、30.8萬人、33.2萬人、63.8萬人、58萬人和40萬人，7年間增長了260萬。2017年的統計公報顯示，2017年四川省常住人口中，居住地與戶口登記地所在的鄉鎮街道不一致且離開戶口登記地半年以上人口為1253萬人，比2010年第六次全國人口普查相比增加79萬人，增長6.73%。

　　而從全國範圍看，外出農民工跨省務工數量也在減少。《2016年農民工監測調查報告》監測，2016年流動農民工7666萬人，比2015年減少79萬人，佔外出農民工的45.3%，比上年下降0.6個百分點。農民工群體總量突破2.8億，其中88.2%的新增農民工由本地人構成。這也佐證農民工越來越喜愛在家門口就業了。

　　更值得關注的是，現在留在農村本身也成為了一種選擇。

　　“現在農村新建的房子多，開個五金小商店也不錯，一年掙了10多萬元，而且還能照顧孩子。”湖南嶽陽人周明在2016年春節返鄉之後，就不再選擇回廣東務工了。

　　十九大報告中明確提出鄉村振興戰略，多地也推出政策吸引農民返鄉創業。例如河南已累計吸引近百萬農民工返鄉創業，帶動近600萬人就業。2018年還計劃進一步優化農民工返鄉創業環境，完善政策體系，扶持外出務工人員返鄉下鄉創業20萬人，力爭帶動就業200萬人。

　　珠三角用工急更新

　　周明們選擇返鄉，他們留出來的空缺怎麽辦呢？

　　“我們一般花更高的工價去零工市場請臨時工人，但臨時工價格一般高於正常企業員工的10%。”陸利明說。

　　東莞一家電子廠的工作人員告訴記者，現在除了採用臨時派遣工對應，或者是學生實習工對應，還有就是在職老員工介紹親朋好友入廠，給介紹費獎勵金對應，而一般給介紹人一次性獎勵現金1000元。

　　“用工荒其實只是一個浮在表面的現象，核心關鍵是中國產業結構的不合理和勞工培養機制的缺失，如果這兩個核心問題沒能解決，用工荒會是一個長期的問題。”江瀚說。

　　他解釋稱，這些年來，雖然產業轉型更新有了一定的成效，但在東南沿海地區，低端產業依然大量存在，這些低端產業由於勞動量大，雖然表面工資高，實際上其技術附加值有限，真正的市場競爭力有限，其工資當然也就難以有持續上漲的動力。

　　中國勞動學會副會長兼薪酬專業委員會會長蘇海南此前接受記者採訪時呼籲，企業首先應該尊重勞動者，根據企業自身發展狀況以及物價上漲情況調整務工人員工資，另外還需改善企業的勞動關係和員工的人際關係以及工作、生活條件，這對80後與90後新生代農民工尤為重要。

　　只是改革開放進入第40年，外出務工人員也出現了代際更迭變化。進入21世紀之後，從農村轉移出來的農民工會越來越少，目前中國40歲以上的農民工佔比已經從2008年的30%上升至2016年的46%；從年齡層次上來說，90後逐漸成為新生代工人群體的主流。第一代農民工擁有的是農業技能，第二代工人只剩下工業技能，而以90後為代表的第三代工人卻多出來了知識技能，由於有了知識技能其工作的選擇余地更大，那麽外出務工，特別是進入低端製造業工廠對於新生代工人來說就不再是最好的選擇。

　　“用經濟學的說法就是出現了摩擦性失業，或者摩擦性就業不匹配現象。”江瀚表示，農民工問題的核心是農民工技術素養培養和企業增加值的問題，這主要表現在一方面中國缺乏技術培養體系；另一方面，企業的增加值也不夠，無法滿足新生代更高的發展需求。

　　珠三角等東南沿海地區作為中國改革開放的最前沿，最先承接產業轉移，這些產業的主要特點是工業附加值較低，勞動密集程度高，資本與技術密集程度不足，長期處於微笑曲線的低端，從而導致了企業其實難以實現真正的產業轉型。

　　“以城鎮平均工資和農民工平均收入為衡量勞動力成本的標尺，2008~2016年這一成本大約上漲2.7倍。同時環保標準更新，中國已決心放棄以資源和環境為代價的增長，大力推動製造業環保更新。”廣發證券首席巨集觀分析師郭磊在最新研報中指出，需要承認受此影響大量勞動密集型產業正從中國轉移到東南亞，技術密集型產業成為主流，這讓企業現在起對於有技術專長企業的需求增加。

　　就在珠江三角洲不再成為農民工唯一選擇的同時，這塊土地上企業也在發生變化。廣東省政府順勢提出“騰籠換鳥”的產業轉移戰略，並制定《珠江三角洲地區改革發展規劃綱要（2008~2020年）》。

　　以智能化生產改造為例，僅2016年中國工業機器人銷量9萬台，同比增長31%，遠高於14%的世界平均增速。僅在佛山開展“機器代人”的規模以上工業企業達300多家，應用機器人超6000台。

　　58招聘研究院院長李妍向記者表示：“深圳和廣州作為勞動密集型產業區域的城市，生產/加工/製造行業進入求職熱門行業排名前五位。其中，廣州正處在產業更新階段，打造先進製造業，鼓勵高端產業和創新創業。從需求上看，預計未來對生產製造類專業技術人員的專業知識和職業技能將有更高層次的要求，同樣，對高端金融和科技人才的需求量將會顯著增加。”

　　中國南方人才市場春節後已經根據不同行業舉辦近百場招聘會。該市場相關負責人稱，今年機械、機電設備、重工行業用工需求增加。

　　“在產業轉型更新，以及人工智能，自動化浪潮下，現有企業員工的知識技能迭代更新的問題也會逐漸突出。如何幫著這些求職者實現自身知識更新，技能迭代，就顯得尤為重要。建議組織或企業可開展定向的知識、技能培訓課程，幫助求職者實現知識更新。同時，要幫助求職者轉變思維方式，懂得在變化的市場環境中增強自身的競爭力。”智聯招聘相關負責人表示。

責任編輯：關海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