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代短詩集：張朗《新詩集》

張朗

作者簡介

張朗，1995年生於湖北利川。作品見於《上海文學》《長江文藝》等刊物，現居恩施。

渾河在側

昏睡醒來，一條奔流小河

深深勾住我之右側

我們誰也沒看清對方處境

列車便從一個瞬間去往下一個

漸入星鬥山腹中

這些蒼山清晰如左

卻無法倒影河中

暴雨後，這充滿陷阱的河

生活般渾濁不堪

短暫相遇間已將我洗得不清不白

幾年前，我曾兩次涉足此地

推著青春之氣的小溪

獲得兩次拒絕

我想，河水也有難言之隱

那拒絕我的未必不是給我重生

我仰著面，頭一次覺得

山風如此好聞，炊煙如此好看

鳥鳴辭

午夜，從居民區擠來

三五聲鳥鳴

而後複歸平靜

這突如其來的鳴叫與終止

讓我整夜陷入巨大的虛幻

究竟那隻鳥意欲何為

我被一面木桌支撐

在此我有看綜藝之冷淡

也有淺嘗哲學之快感

我讓房間隻留下

一盞橘黃色台燈

以使鳥鳴回蕩得更緩慢

反方向布滿小巷溢出的灰塵

好像沒什麽不能掩埋

除了鳥鳴

那無法在屋簷築巢

而只能流落破舊陽台

的悲哀鳥鳴

那從荷爾德林，策蘭……

身體裡蹦出的驚喜鳥鳴

還有那些亂七八糟之鳥鳴

遠 山

到了山頂，也不是都可以看見

僅是眼前的狗尾巴草，也擁有

隱蔽的部分。不知何時

我開始用方形看遠山，

也不是很遠，就在屋頂後

但已將視域界定。我有時想，

黃昏後，一個人爬上去

然後看一眼四周喪失的植物

也許可以活下來，也許

會撿拾一段丟棄的言語。

有次我到了山間，見兩個老人

從山上下來，說著話

一個瞬間，那麽近。

其實，從始至終

我都在山下，那老人

也沒見過。只是遠山

依舊是遠山，不曾有人登頂。

時間廣場

並非要製造紊亂的虛構，

將時間修築在這裡，

形成不被拆遷的街道。

它的公共性是我不能承受的，

但不包括雨。公共汽車二樓，

民族大道，外面堆滿廣告，

燈光，樹枝隨風撞擊，我知曉

這個名字在現實中存在，

那又如何。前排的女子

從上車便昏睡，不知何地的

方言擁擠在空蕩的車內，

還有一個人差點摔倒，

這些截面切割於無形，我在看雨

突然停了，無處不在的邊界，

穿過它，那一瞬，我喪失。

逆行是危險的，生活

像猛獸襲來，來不及閃躲，

旁人，獻上幾聲譏諷，

錯誤是自己的。終點下車，

廣場落在身後，越來越遠

直到形成固定的距離，

無法逃離。在新修大樓飲酒

說起不測，計劃與預言的欺騙性，

感歎命運以捉弄為樂，

我們從未有過時間，

倒是有盞燈在頭頂掛著，

適合拍照，適合遺忘。

酒飲不完，我們又去湖邊，

南湖，曾經到達地域的對立面，

有人說著低級笑話

然後是笑聲，電話聲，

連接未知的人

我隱入倒掛的垂柳，水面，

我離去。高架橋上，

我指著一片黑色區域，說

看，就是那裡，

你看見了嗎，離我很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