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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編造傳奇,不如架空歷史

3月12日晚,古裝勵志劇《重耳傳奇》在周播劇場上線。“重耳”是晉文公的名字,晉文公又是著名的“春秋五霸”之一。出品方在開播前的宣傳標榜本劇“通過收集考證、藝術加工兩千多年來廣為流傳的春秋時期典故,希望能讓觀眾在回顧歷史的同時,領略中華文化的深刻內涵和華夏文明的精神之根”。如果真是如此的話,《重耳傳奇》在當今的電視螢幕上倒的確可以稱之為一股“清流”了。

《重耳傳奇》

重耳這一形象第一次在電視上亮相大約是上世紀90年代中期,中央電視台電視劇製作中心出品了一部30集歷史電視劇《東周列國·春秋篇》。其中的第10集《驪姬亂晉》、第13集《重耳勵志》、第14集《重耳返晉》與第15集《文公稱霸》都有這位重耳的戲份。

《東周列國·春秋篇》中蔣愷飾演重耳

當年的《東周列國·春秋篇》播出以後的反響大概只能用“毀譽參半”形容。比如,電視劇播出不久,《北京青年報》就發表了一篇名為《“評委”給亮分》的文章,其中有一節冠以醒目的小標題——“扁鵲早生300年”,指出《東周列國·春秋篇》的“一則歷史錯誤”,其因由是“扁鵲是戰國時代人,真名秦越人”,“據司馬遷《扁鵲列傳》記載,扁鵲為之看病的齊桓公(田午)與齊桓公(小白)並非同一人”。然後嘲諷著寫道,“扁鵲需要早生300年,才可能有機會去給齊桓公(小白)看病”。一時間讀者之中頗為嘩然,似乎該電視劇的編劇缺乏起碼的歷史常識。

實際上,扁鵲的具體生活時代,史書其實語焉不詳。現在看來,那個時代的觀眾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回頭再看,當時的拍攝是多麽的貼近歷史,還原歷史。且不談語言(即使現代化了,也不失古意),光看服飾和髮型以及發飾等小細節,就不得不感歎當時的劇組是多麽花心思,定是做了一番考察與研究的,貌似粗劣的場景布置,人物的簡單樸素服裝,都尊重那個時代的歷史原貌,反映導演的匠心。包括音樂、陪葬、巫師等等,都很真實地還原了歷史,簡直連氣氛也是三千年前的。那畫面可不像現在的古裝劇那麽“新”,“新”得好別扭,好尬!

《東周列國·春秋篇》其中最讓人佩服的是兵器的樣式,第二集鄭伯用的劍很明顯就是青銅器的感覺。春秋時期雖然已經出現了鐵器,但是廣泛使用的還是青銅鑄劍。而且這種劍的劍身很寬很粗獷,很有先秦的感覺。可見劇組的一絲不苟!要概括性地形容一下這部電視劇,就是四個字:正宗、考究。

而《重耳傳奇》在這方面,實在有些令人失望。所謂“歷史代入感”,起碼在前兩集裡是絲毫不見蹤跡的。

王龍華飾演重耳

不可否認,創作重耳的故事確實有難度。史籍對重耳(特別是早期)的記載稱得上是惜字如金。見諸史籍的時候已經是晉獻公的兒子(“公子重耳居蒲”),再一次出場就是被迫流亡出國(“重耳遂奔翟”)了。這也是為什麽《東周列國·春秋篇》裡重耳一登場就以“中老年人”的形象示人的原因。但《重耳傳奇》偏偏要劍走偏鋒,從他的年輕時期說起。既然史料無據,於是只能自行創作。

這當然是可以理解的。畢竟電視劇不是紀錄片,允許有演繹與誇張的成分。中外皆是此理。即使是以塑造歷史人物生平見長的日本“大河劇”同樣如此,2016年的《真田丸》主角真田信繁在歷史上的記載不過寥寥數語,也不妨礙最終編出了洋洋灑灑49集播出了整整一年,更何況《重耳傳奇》本來就寫著“傳奇”二字。考驗電視劇編劇的,其實就是到底是什麽樣的“編”。

只不過,《重耳傳奇》如此“編”法,偏偏令人不敢恭維。實事求是的說,這部劇有沒有考據?還是有的。比如劇中設定重耳的母親與弟弟夷吾的母親是親姐妹這一點,的確尊重了《史記》中的記載(“重耳母,翟之狐氏女也。夷吾母,重耳母女弟也”)。至於申生、重耳、夷吾是三兄弟之類的歷史常識,也沒有違反。可惜從已經播出的劇集來看,“尊重歷史”也就到此為止了。本劇一開始,就出現了晉國使節騎馬的鏡頭,這恐怕是只需要學過初中歷史就能發現的錯誤——趙武靈王“胡服騎射”距離重耳所在的春秋早期還差著好幾百年呢。至於重耳手持的寶刀是一把蒙古彎刀,更讓人狐疑是不是導演從當年的《射雕英雄傳》劇組借來的?

蒲巴甲飾演申生

拋開這些無關宏旨的細節不論,《重耳傳奇》對於主角重耳的生平塑造也顯得生硬離譜。可以說,從一登場起,《重耳傳奇》中的重耳就不是一位春秋時期諸侯國的公子,而是金庸筆下的一位江湖浪子。本劇毫無歷史根據地為王龍華扮演的重耳安排了一個苦情人設:他出生的時候不吉利,被認為妨國妨主,為父親所不喜。假如有誰看過《左傳》的話,可能會發現直接將第一篇《鄭伯克段於鄢》中寤生因為難產而不為母所喜的情節套用過去會顯得更簡單一些。

在劇中,由於輸在起跑線上,重耳被趕回母族以庶民身份長大。在狄(翟)人部落長大的重耳變得文武雙全,精通醫術,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全才。此外劇中的重耳還結交了一位少數民族好兄弟名曰“吉格”。且不說這號人物的存在本身就是打臉“故事中所出現的人物皆為史冊所記載”,這個情節本身也太過眼熟,實在很難讓人不想起《射雕英雄傳》裡郭靖與鐵木真交往的那些事。

當然,重耳是代表義之所在的故事主角,有一些“主角光環”可以理解。但最令人感受到違和感的偏偏就是劇中重耳所散發出的“凜然正氣”實在是太“正”了。聽聽看,在他口中居然說出所謂“(晉國有什麽好)除了奴役平民就是鬥來鬥去”、“(人與人)只有善惡之分,沒有高低之分”、“身份有什麽要緊,我還是我”之類的話語。有道是“春秋無義戰”,要是歷史上的晉文公真的做如此想,孔、孟恐怕都不必降生,而那位一味講求“仁義”的宋襄公倒是會後繼有人了。

從電視劇本身的角度講,主角的出身如此坎坷,不消說是為反派人物的登場做鋪墊。誰是用來製造戲劇衝突的反派人物呢?大概是因為史書中白紙黑字寫著“申生、重耳、夷吾皆有賢行”,也就是說三兄弟都是好人,所以一開始劇中的惡人只能成了他們的母親。除了重耳的母親被打入十八年冷宮以“賣慘”形象出現之外,申生與夷吾的母親為了兒子們的前途,好一番爾虞我詐、勾心鬥角;甚至為了阻止重耳回國,派出殺手趕盡殺絕……假如較真的話,有意思的地方就在這裡。史記記載晉獻公“及得驪姬,乃遠此三子”,真正通過宮鬥上位,吹枕邊風逼死申生,趕走夷吾和重耳的大惡人驪姬女士還沒有登場呢!有了申生與夷吾兩位母親的鋪墊,她會壞成啥樣倒是可以稱之為一個《重耳傳奇》接下來的“看點”了。還有一個看點恐怕就是張一山如何詮釋“有賢行”的夷吾變成“壞透了”的大反派。

麥迪娜飾演驪姬

張一山飾演夷吾

問題在於,凡此種種設定不就是尋常的“宮鬥戲”與“奪權戲”嗎? “宮鬥戲”與“奪權戲”真的需要有一個“歷史劇演繹的全新方式”嗎?《重耳傳奇》據說實際拍攝於2016年。在它之前,2015年《琅琊榜》在北京衛視和東方衛視熱播,這部劇雖然被觀眾猜測參考了南梁時期的時代背景,但並沒有一個有名有據的歷史人物角色。在它之後,2017年《知否,知否,應是綠肥紅瘦》開機拍攝,這同樣是一部找不到歷史根據與人物原型的古裝架空劇,其話題性和熱度同樣很高。

以此觀之,或許沒有了“歷史”的拘束,精彩的“架空”其實也挺好的——起碼,比蹩腳的編造歷史要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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