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年文潭：《上海堡壘》不必為中國科幻電影負責

作者：劉遠舉

由鹿晗、舒淇主演，滕華濤執導，根據江南同名小說改編的科幻戰爭電影《上海堡壘》，近期上映之後遭遇票房失敗，引發諸多輿論討論。

客觀的說，電影的確存在很大問題。《上海堡壘》原著本身是一部軟科幻小說。科幻的軟硬之分，簡單的說，硬科幻是以物理學、化學、生物學、天文學、心理學、醫學等科學為基礎的，軟科幻的情節和題材則集中於哲學、心理學、政治學或社會學。江南的小說《上海堡壘》是把科幻當作了一個時代背景，在戰爭、外星人、軍事化，在殘酷激烈的時代背景下，講述了一段柔弱情感的成長，並把這一切植入一個熟悉的場景“上海”。所以，小說取得了成功。

但是，小說的成功並不意味著電影的成功，從小說到電影的轉換，需要好的劇本，這是關鍵的第一環。對小說來說，篇幅不是問題，作者有大量的空間來兼顧多方面情節發展，但《上海堡壘》的時間並不長，只有107分鐘，想把兩條劇情線都做好，這就對劇本提出了更高的要求。

某種程度上，改編的困難源於小說本身的結構。在科幻片中，不乏有情感、倫理兼顧的片子。比如《her》《時空戀旅人（About Time）》《時間旅行者的妻子》《AI》等等，但是這些片子中科幻元素都是最初作為世界觀的設定，出現之後就退隱在次要地位，潛在的推動劇情發展。但是，在《上海堡壘》中，卻很難做類似處理，因為情感線是在具體的與外星人戰鬥、調整泡能量、駕駛戰鬥機、面對捕食者等場景中發展的，所以想要兼顧，就需要更高的水準去把握。遺憾的是，編劇把握得並不好。

對很多原著粉絲來說，《上海堡壘》中的科幻元素並不是最吸引他們的，最打動他們的是江洋和林瀾之間的愛情線。作者也坦言，自己比較希望多保留一些感情線。然而，情感線必然會擠佔了科幻線的時間，這使得科幻劇情缺乏足夠的空間展開衝突與轉折，導致劇情平淡，甚至在敘事上都受到影響，損害了科幻情節發展所需要的緊湊、順滑、明了。反過來，科幻也擠佔了情感線所需要的衝突、矛盾、發展。在原著中，本身是一個四角戀的故事，江洋、林瀾、女二號路依依、上海大炮的司令楊建男之間的情感糾葛，但電影顯然沒有容量來講一個四角戀，於是變為一個暗戀的單純故事，這就顯得太過簡單，讓劇情沒有張力、沒有衝突。

不妨對比一下《流浪地球》。如同劉慈欣的其他小說，《流浪地球》小說想象力宏大、狂野，但也有人物形象單薄的通病。不過，《流浪地球》的劇本沒有限於小說，而是把長達幾十年的故事僅作為背景，然後再造一個幾天內的危機時刻，衝突、轉折都非常劇烈，人物形象、情感也更加豐滿。這就是電影成功的基礎。但《上海堡壘》的劇本卻試圖在107分鐘內容納太多東西，卻兩頭不討好。某種程度上，從一開始，就注定這個項目的結局。當然，造成這個現狀的原因很多，譬如編劇水準不夠，或者不夠強勢、話語權不強；導演長期沉浸在一個項目中，反而失去判斷力；發現問題時，前期投入太多，只有硬著頭皮上等等原因，最終導致票房慘敗、口碑坍塌。

但是，拍一部電影，只是一個市場化的行為。拍得差，票房慘敗，生意虧了，也只需向投資人負責，投資人為自己的決策負責，大眾的口碑無可厚非。不過，現在輿論卻顯露出一種莫名其妙的憤怒，如“關上了中國科幻電影的門”等等，在輿論壓力之下，導演還出面向公眾道歉。應當說，一部電影的失敗，完全涉及不到所謂“中國科幻電影”事業這麽高的情懷，恰好相反，一部電影沒有拍好，導演就得迫於輿論壓力道歉，這種非市場的風險與壓力，才會真正影響、抑製、威脅到中國科幻電影、中國電影、中國文化的創作與發展。

（作者系專欄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