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14日，一段“湖南貧困縣學生把營養餐牛奶倒水溝”的影片引發關注。事後，向當事學校供給牛奶的湖南湘蜜乳業有限公司的資質問題也受到質疑。
該企業官網宣稱其為“湘中南地區一家國家學生奶定點生產企業”。新京報記者查詢發現，湘蜜”品牌牛奶營養成分表中，脂肪含量低於中國奶業協會團體標準。
12月21日，涉事企業湖南湘蜜乳業在接受新京報記者採訪時，對其供奶資質遭受的質疑作出回應稱，該公司在2015年學生奶定點生產企業認證到期後沒有繼續認證，原因是，在2013年之後，相關部門不強製供奶企業必須由奶業協會認證，至於脂肪含量，其生產的調製乳符合國家標準。
中國奶業協會表示，“中國學生飲用奶”標識審核一直都在進行中，未經協會同意，不得以國家“學生飲用奶計劃”名義從事各種相關活動。目前，涉事公司宣傳疑存在“打擦邊球”行為，協會將針對該公司官網宣傳語以及產品宣傳圖將進行核查。
今日，新京報記者從隆回縣委宣傳部獲悉，22日上午，當地就學生營養餐臨時配送方案進行座談。代表們一致同意：對於有條件的學校，將采取統一食堂供餐模式替代牛奶等配送;對於尚無食堂供餐條件的學校，將馬上集中採購有“學生奶”標識的學生牛奶替代。同時，要求學校在10攝氏度以下低溫氣象裡，對有加熱需求的學生提供加熱條件。
在校外的垃圾箱旁邊可看到許多“湘蜜”牌牛奶盒，地面有牛奶溢出痕跡。 受訪者供圖
涉事牛奶被抽樣檢測
12月20日，新京報記者走訪隆回縣多所小學，發現學生奶確實存在被浪費、管理松散等問題。學校門口一商鋪老闆稱，對於學校發的牛奶，有的學生喜歡喝，有的學生不喜歡，眾口難調。當被詢問營養餐中包含的牛奶味道如何，部分學生回答“好喝”，其扔掉的原因是“天冷，喝不完”。
隆回縣教育局一相關負責人告訴新京報記者，起初曾嘗試發純牛奶和雞蛋，但有家長說，有學生不喜歡喝純牛奶，還有部分學生過敏，後便改成發有各種味道的調製乳。有少量剩餘確實是普遍現場，“每一盒都全部喝完，200毫升一滴不剩也不太現實。”
至於是否是牛奶存在安全問題，當事隆回縣羅洪中心小學校長曾彬彬曾對新京報記者表示，為了安全起見，他會在每天學生吃營養餐前喝一盒學生奶，“我自己家也有小孩，他們也在喝。”
12月19日，邵陽食藥監管部門已對涉事批次牛奶抽樣化驗，同時湖南省教育廳要求隆回縣教育局做好營養餐服務工作。
供奶公司稱其通過審查得標 採購總價超四千萬
12月20日，湖南湘蜜乳業有限公司辦公室主任告訴新京報記者，他們自2013年起通過隆回縣教育局公開招標，按照流程通過資格審查，隨後得標，“如果沒有供奶資質，那我們在第一輪就被刷掉了。”
上述辦公室主任還表示，在今年8月份，他們通過公開招標再次得標，意味著截至2021年春季學期，未來三年仍將由他們向隆回縣所有小學中的11萬餘名學生配送奶。
其提供的“政府採購合約協定書”顯示，新京報記者看到湖南湘蜜乳業有限公司通過競爭性談判的採購方式，獲得隆回縣2018年秋季學期至2021年春季學期三個學年營養餐採購及配送項目。
政府採購合約協定書顯示，湘蜜乳業有限公司給隆回縣116770名學生供給調製乳。 受訪者供圖
按採購檔案要求，合約內容包括供應牛奶和餅乾（蛋糕），該公司需向116770名學生提供200ml/盒的湘蜜牌學生牛奶（調製乳），共200天，單價2元，總價46708000元。
上述辦公室主任稱，該公司曾在2012年-2015年期間為學生奶定點生產企業。在2013年之後，按照相關規定，企業只要接受相關職能部門的監督即可。所以公司在學生奶認證過期後，便沒有再繼續申請學生奶標認證標識。
新京報記者查詢到，2013年，農業部和教育部等聯合下發《關於調整學生飲用奶計劃推廣工作方式的通知》（農墾發〔2013〕3號）要求，原有實施“學生飲用奶計劃”的有關規章制度自動廢止，將“學生飲用奶計劃”推廣工作整體移交給中國奶業協會。學生飲用奶作為一般乳製品，統一納入相關職能部門的生產和品質監管。
“湘蜜”品牌牛奶營養成分表中，脂肪含量低於中國奶業協會團體標準。受訪者供圖
涉事牛奶脂肪含量低於協會相關標準
新京報記者注意到，在涉事企業提供的調製乳營養成分表一欄，該種類牛奶的蛋白質含量為2.4g/100ml，脂肪含量為2.6g/100ml。而根據中國奶業協會團體標準-學生飲用奶系列標準，要求蛋白質含量≥2.4g/100ml，脂肪含量≥2.9g/100ml。顯然，湘蜜企業供奶脂肪含量標準低於中國奶業協會團級標準。
對此，湘蜜乳業有限公司辦公室主任表示，隆回縣教育局在招標伊始，便按照國家標準招標，他們生產的調製乳符合國家標準。
其提供隆回縣教育局招標檔案顯示，乳製品的產品規格中只要符合國家標準GB25191-2010即可。經查詢，在衛生部2010年12月1日開始實施的《食品安全國家標準調製乳》規定中，對於調製乳的標準為蛋白質含量≥2.3g/100ml，脂肪含量≥2.5g/100ml。
就為何此前可以申請到學生奶專用標識，在過期後不再繼續申請一事，湘蜜乳業有限公司辦公室主任表示，招標中申明滿足國家標準即可，在學生奶標識過期後，“申請工作滯後了”。
中國奶業協會建議選擇“高標”牛奶
12月21日，新京報記者採訪了中國奶業協會相關工作人員。對方表示，自 2013年中國奶業協會接手“學生飲用奶計劃”推廣工作後，直到目前，沒有硬性規定供給學生營養餐牛奶的企業必須由協會認證，也並非只有在中國奶業協會許可名錄中的企業才能供奶，奶企進入校園由當地政府審核決定。
上述工作人員稱，實際上外界對於“學生奶”的理解有一些偏差，在行業內部人士看來，只有使用了“國家學生牛奶專用標識”的牛奶才能叫“學生奶”，但在外界人士看來，所有供給學校營養餐的牛奶都叫學生奶。
“我們行業協會對於乳製品的標準，不管是脂肪還是蛋白質含量都高於國家標準的，就是考慮給孩子喝，要給（他們）喝好的，不能拿品質不高的給孩子喝，這個標準要求所有在協會備案成功的企業都必須遵守。”
這名工作人員還表示，雖然奶業協會不強製要求所有供給學生食用牛奶的企業都遵守團體標準，但在2016年，教育部發布督導報告《農村義務教育學生營養改善計劃》中，就曾建議各地學校、教育局採購帶有“中國學生飲用奶”標誌的企業供給牛奶。
湖南湘蜜乳業有限公司在2012年-2015年期間為“中國學生飲用奶定點生產企業”。受訪者供圖
追 訪
曾有4家企業參與招標供給營養餐
新京報記者獲得的一份關於2018年隆回縣教育局營養餐的招投標詳情，其中可看到，當時參加投標的供應商有4家，分別為湖南南山牧業有限公司、湖南湘蜜乳業有限公司、湖南金健乳業股份有限公司、皇氏集團湖南優氏乳有限公司。
新京報記者注意到，在今年8月14日，中國奶業協會公示的“2018年擬核準注冊中國學生飲用奶生產企業（第十五批）名單”中，除湖南湘蜜乳業有限公司外，其余三家公司均在名單中。
負責招標的代理公司——湖南省聲發採購投標有限公司一名工作人員稱，根據相關法律規定，競爭談判沒有打分環節，符合資質的公司競爭談判，會進行三輪報價。
隆回縣教育局一相關負責人表示，不管大小型企業，只要得標，符合供奶要求和品質標準，就會採用他們的乳製品。“這是專家評出來的結果，如果紀檢部門發現查出問題，否定或者是廢標，我們就該（介入）了，如果沒有任何事情，企業得標了，就正常操作。”
湘蜜乳業有限公司辦公室主任解釋稱，湘蜜是本地企業，每年給當地提供稅收以及就業機會。“第一我們納稅，為當地培育稅源，還拉動當地就業，吸收當地（人口）來就業，還進行了一些公益活動，資助貧困生，還資助過支教的老師，承擔他們工資，做了一些捐贈。”
中國奶業協會：涉事公司宣傳疑打擦邊球 將核查
中國奶業協會學生奶相關工作人員表示，“中國學生飲用奶”標識審核一直都在進行中，未經中國奶業協會同意，不得以國家“學生飲用奶計劃”名義從事各種相關活動。目前，涉事公司的外包裝上沒有“中國學生飲用奶”專用標識，但外包裝寫著“學生牛奶”，屬於“打擦邊球”的行為，協會將針對該公司官網宣傳語以及產品宣傳圖將進行核查，若違規使用“中國學生飲用奶”專用標識，他們將會與公司進行交涉令其改正。
湘蜜乳業有限公司辦公室主任則稱，公司官網上的宣傳語和標識都是在2012年-2015年期間製作的，後來網站沒有更新過，“這塊我們馬上就改正，把那個（定點企業字樣）刪掉。”新京報記者注意到，目前該公司官網已無法打開。
12月21日晚，湖南隆回縣委宣傳部針對媒體關注的“隆回一小學學生倒奶”問題發布消息稱，學生營養餐供應企業即湘蜜乳業公司暫停供奶，並成立相關部門和奶業專家組成的聯合調查組將快速查清涉事企業供奶資質和品質管控。
新京報記者 張彤
編輯 潘佳錕 校對 陸愛英
香港九龍灣馬來街興發大廈15樓D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