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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妖戀”霸屏,《白蛇傳》還有多少IP潛力可挖?

文丨星河鷺

2019年,白蛇很忙。1月12日上映的國產動畫《白蛇:緣起》低開高走,被譽為《大聖歸來》後的國漫之光,有望成為今年第一部票房過億的國產動畫;1月18日,由孫驍驍和路巨集主演的《新白蛇傳》將登陸影片網站,再度演繹水漫金山的傳奇故事。

若算上2018年的《天乩之白蛇傳說》,以及尚未播出的鞠婧禕、於朦朧版《新白娘子傳奇》,經典新編的《白蛇傳》似乎進入了翻拍高潮,大有比肩超級IP《西遊記》的架勢。

事實上,名列中國四大民間故事之首的《白蛇傳》,可謂家喻戶曉、婦孺皆知。從傳奇小說到音樂舞蹈、戲曲話劇、電影電視,《白蛇傳》被反覆演繹,版本眾多,是可以被反覆挖掘的頂級神話IP。

同為神話IP,《白蛇傳》再度備受關注來自於二次元世界的全新演繹,走紅路數與《大聖歸來》對《西遊記》的價值重構如出一轍——這個流傳超過1000年的民間故事,能否構建自己的“白蛇宇宙”?

千年民間傳說的百年改編史

自趙宋發軔的《白蛇傳》,最早只是民間藝人在勾欄瓦肆間傳頌的口頭文學,在明人馮夢龍的《醒世通言》中以《白娘子永鎮雷峰塔》初成系統,最終在清朝中葉得以成型。光怪陸離的蛇精故事以傳奇性著稱,成為評書、彈詞、話劇、戲劇等藝術的文本來源。

一同名列中國四大民間傳說,孟薑女哭長城、梁山伯與祝英台、牛郎織女的情節與人設未有發生根本性變化,呈現出極強的穩定性,人們對傳說的人物印象也相差無幾。同為口頭文學的《白蛇傳》的特殊之處在於,各個時代的《白蛇傳》所講述的故事並不一樣,其情節發展歷經千年終於補足,人物形象還經歷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其連續不斷的演變,甚至還曾引發“是許宣還是許仙”的名字之爭。

在馮夢龍的《白娘子永鎮雷峰塔》中,白娘子的形象是春心蕩漾的寡婦,因遇見許宣而大膽表白,其愛情宣言來自於青春寡婦對於英俊後生的佔有欲,其對白娘子的描述帶有強烈的“狐媚”色彩:“放出迷人聲態,顛鸞倒鳳,百媚千嬌,喜得許宣如遇神仙,隻恨相見之晚。”

而在世人所熟知的1992年趙雅芝、葉童版的《新白娘子傳奇》中,白娘子搖身一變,從魅惑凡人的妖女,變成了集人性與神性於一體的真善美化身。從外貌到品行,白娘子是集中國傳統女性美德之大成的無暇“珍品”,成為中國男性想象之中的最佳伴侶:“面瑩如玉,雙瞳剪水,笑意盈盈,不單豔麗多姿,還自有一番說不盡的嬌媚可愛……舉止之間那份俏麗之韻,當真是個天上人間少有的極其美貌之女子。”

正由於傳說文本綿延千年的旺盛生命力,《白蛇傳》早在1926年,就誕生了第一部影視化作品,其人物形象與故事情節的流變,也有了近百年歷史。由於膾炙人口的國民辨識率,《白蛇傳》影視化後,有諸多版本為後人所銘記:

1926年,上海天一影片出品的《白蛇傳》問世,總拍攝三集,成為最早的影視化版本,民國傳奇女影星胡蝶出演白素貞;

1958年,日本東寶映畫出品的《白夫人の妖戀》被改編成同名動畫,是日本電影史上第一部彩色長片動畫,堪稱日本動畫史上的里程碑;

1992年,台視與景德傳播推出的《新白娘子傳奇》一炮而紅,與《西遊記》一同成為幾代人的童年記憶,是最為知名的《白蛇傳》版本,至今余威尚存;

1993年,徐克執導電影《青蛇》,張曼玉、趙文卓與王祖賢組成黃金陣容,傳統神話故事加入了武俠意味;

2003年與2011年,大陸從港台接過《白蛇傳》的改編接力棒,劉濤版《白蛇傳》與黃聖依、李連傑的《白蛇傳說》,也在當年有一定影響力;

到了2018年之後,《天乩之白蛇傳說》大幅改編經典故事架構,因涉及宗教而被下架,2019年《白蛇:緣起》再度將《白蛇傳》拉回觀眾視野。

跨越近百年的影視改編史,顯示出《白蛇傳》的超強生命力——幾乎每隔數年,這一流傳千年的民間傳說就會再次改頭換面,以全新方式與觀眾見面。

為什麽它是中國頂級神話IP?

中國古代文學歷來偏重經世致用的現實主義,而少有天馬行空的奇思妙想。四大名著中,《紅樓夢》《三國演義》《水滸傳》除了有經典電視劇版以外,少有電影、話劇、動畫等有記憶度的經典作品,近年只有《大軍師司馬懿之軍師聯盟》與《虎嘯龍吟》為人稱道。

反觀《西遊記》,神魔大戰的奇幻色彩、九九八十一難的強情節與戲劇衝突、以及不乏針砭現實的劇情走向,不僅有經典的央視版問世,還催生出“大話系列”以及《大聖歸來》和連年霸佔春節檔的西遊電影。

同為東方神話,《白蛇傳》的民間基礎並不遜於《西遊記》,僅從近百年的改編史來看,《白蛇傳》備受中國乃至日本、新加坡的喜愛,其風靡程度不僅限於國內,還擴大到了中華文化圈。從改編角度來看,兩者仍有細微差別——

《西遊記》往往截取頗具戲劇效果的降妖除魔片段,放大處理其中的人妖亂鬥與神性、人性、妖性,擺脫公路片式的冗長無趣,如《西遊記之大鬧天宮》,歌頌了與天鬥的反叛精神,《西遊記之三打白骨精》則描述信仰與信任危機。《白蛇傳》則往往展現故事全貌,其側重點在於故事新編,賦予全新的故事架構與人物個性,劉濤版《白蛇傳》裡的法海是暗戀白素貞甚至小青的出家人,有清規戒律與肉欲的痛苦掙扎,《天乩之白蛇傳說》甚至大膽到讓法海與小青談起了戀愛。

歸結起來,擁有強大再複製、再創造能力的《白蛇傳》,能夠隨意裂變與衍生,具備頂級IP的超級實力:

經過千年演變,《白蛇傳》從民間最基礎的善惡、強弱、設禁與違禁的二元對立結構,豐富為擁有化人形報恩、端午雄黃酒現形、水漫金山寺、鎮壓雷峰塔下、塔前祭母一家團圓等曲折情節,構築了扎實的戲劇文本。

千年演變之後,《白蛇傳》也從妖孽害人的神怪故事,脫胎換骨成為了經典的愛情文學。當許仙對蛇妖的恐懼完全敗給了對白素貞的感情,法海收妖的正當性也發生了動搖,其故事文本從根本上來說,是一個跨越種族的愛情故事。正是在愛情的容器中,裝入了豐富的人類通感與共情,這是《白蛇傳》也是其他民間傳說的共性。

降妖、佛法、武打、動作等充沛的想象力,提供了影視改編的廣闊空間。中國神話故事並不多見,《白蛇傳》賦予了影視藝術語言以相當的特效想象,能夠隨著技術的時代躍進而推陳出新。1992年問世的《新白娘子傳奇》,服化道簡陋至極;到了2019年的《白蛇:緣起》,用3D技術構築的國風水墨畫,展現了傳統審美的神韻。

與社會風潮相匹配的“進化”能力,也是《白蛇傳》的過人之處。《白娘子永鎮雷峰塔》裡,批判了近似潘金蓮的女性形象,宣揚的是“發乎於情、止於禮”的傳統情感表達;而到了成型的清代乃至民國,白素貞已經褪去一身妖氣,愈來愈散發人性魅力。

可以說,《白蛇傳》是一個充滿了闡釋性的符號,其影視化作品也繼承了其特質。

經典新編對《白蛇傳》的時代構建

《白蛇傳》民間傳說的千年歷史,以及影視改編的百年流變,是互相作用的奇妙雙環。由於1992年版的《新白娘子傳奇》太過經典,以致人們以為它就是《白蛇傳》,而對後世改編產生“像與不像”的判斷;而《白蛇傳》許宣與許仙的爭議,也反倒給後世“三生三世虐戀”的人妖戀提供了充足的想象力空間。

在2019年,《白蛇:緣起》之所以能夠異軍突起,除去中國觀眾對國漫的類型饑渴,還在於它的時代新編。誠如豆瓣高分評論所言,著名渣男許相公,不再是讀書人與美男子,而是生於鄉野的活潑少年,善良勇敢也調皮可愛,讓人很快把其與李逍遙進行聯想;白素貞也不再是法力高強的完美人妻,而是初入凡間、不諳世事的美人妖精。加上呈現皇朝末日苛捐雜稅的亂世圖景,主打成人動畫向的《白蛇:緣起》讓人眼前一亮。

扛起國風的大旗,則是《白蛇:緣起》把握時代審美的取勝關鍵。霧氣繚繞的山水、緩緩行駛的扁舟、五行八卦的玄學共同構築了中國畫般的審美意境,找準了青年文化的流行切口。

2018年的《天乩之白蛇傳說》,若非因宗教問題而下架,有望成為《香蜜沉沉燼如霜》外的又一部暑期檔古裝爆款。該劇大膽重構了原著的人物關係,也構築了“養成系”的全新戀愛模式:

賢良淑德的傳統女性,成為渴望自我成長的呆萌校舍;許仙則從唯唯諾諾、毫無主見的受氣包,變成了霸道總裁一般的“上仙”。曾經以身相遇來報恩的愛情模式,變成了第一世的“養成”和第二世的“勢均力敵”,既符合甜寵的審美需求,又散發出新時代女性所要求的女權主義。

經典新編的《天乩之白蛇傳說》,實際上是披著《白蛇傳》外衣的甜寵+虐戀劇,其創作手法雖有“毀經典”的爭議,卻以拓展時代新意而為95後00後所稱道,同時重新開發了千年IP的時代價值。

當然,經典新編的意義重構,也有失敗的案例。鮮為人知的網劇《報告老闆之豪言壯旅:新白蛇傳說》,既有法海愛上許仙的同志情節,還胡亂插入許仙行醫不收病人紅包的情節,其新編惡搞多於拓展,胡編亂造自然受人嫌棄。

《白蛇傳》的IP價值能夠被挖掘多少,在於人們在這個“瓶子”中裝入多少時代意義——古老的神話影像,擁有不竭的藝術魅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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