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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求恩:一位真實的理想主義者

白求恩在中國家喻戶曉,他以高度的國際主義、共產主義精神和忘我的工作熱忱,為中國人民的解放事業做出了光輝的貢獻,除此之外,他也有著更為豐富、立體、真實的生命。

今年恰逢白求恩醫療隊赴華八十周年,本周六(10月27日),由上海文藝出版社出版,刻畫白求恩歷史真實形象的紀實文本——《不遠萬裡》,將在鍾書閣靜安店舉行新書首發式。

新 書 簡 介

《不遠萬裡》

【加】李彥 著

上海文藝出版社

這是一部跨千山萬水、跨越時間溝壑的尋找理想主義的非虛構佳作。

全書分兩部分:上編:何處不青山;下編:尺素天涯。上編是獻給赴華八十周年的白求恩醫療隊,主要以生動的事例刻畫了白求恩醫療隊在中國抗日戰爭中做出的偉大貢獻,彰顯了白求恩的國際精神;下編則圍繞尋找白求恩與毛澤東珍貴合影始末。通過作者對一位加拿大老人的採訪,揭開了一段被掩埋的歷史,解讀了英雄人物作為常人的情感世界,還有他非凡的理想情懷的源頭。

整部作品文字優雅、史料詳實,刻畫了一個極具真實感、非概念化的充滿個人魅力的白求恩形象。也是跨地域、跨年代的尋找理想主義的紀實文本。書中篇章先後在《人民文學》雜誌發表。

作 者 及 嘉 賓 簡 介

作 者 簡 介

李彥,1987年畢業於中國社會科學院研究生院。同年赴加拿大留學。2007年起擔任滑鐵盧孔子學院加方院長。長期致力於在海外推廣中華文化及促進東西方文化交流。李彥用中英文雙語進行創作,曾獲中外多個文學獎項。主要作品包括英文長篇小說Daughters of the Red Land(紅浮萍),中文長篇小說《海底》《紅浮萍》《嫁得西風》,作品集《尺素天涯》《呂梁簫聲》《羊群》,譯作《白宮生活》,合著 Along the Silk Road (沿著絲綢之路), Rediscovering Norman Bethune(重讀白求恩)等。

嘉 賓 簡 介

楊揚,上海作協副主席、上海戲劇學院院長、評論家,歷任華東師范大學中文系教授、學報編輯部哲社版主編。

陳歆耕,原《文學報》主編,著有長篇報告文學《點擊未來戰爭》、《廢墟上的覺醒》等。中篇報告文學《青春驛站》獲1996年-1997年《解放軍文藝》優秀作品獎,中篇報告文學《下士徐誠》獲1997年全軍文藝新作品獎,《貓鼠博弈》獲警察部金盾文學獎,其作品還多次獲軍隊、地方新聞和各類文學征文獎。

精 彩 書 摘

"在加拿大生活了幾十年,風聞過圍繞著白求恩醫生的不少逸聞趣事。這位中國人民心目中偉大的國際主義戰士,在他的故鄉,卻是個頗有爭議的人物。其多姿多彩的一生,除了在身後留下眾多感人肺腑的不朽篇章之外,也激發了想象力豐富的作家靈感如泉,任思緒飛揚,探索人性之複雜深邃。

加拿大先鋒派作家丹尼斯?鮑克在二〇〇六年出版的長篇小說《共產黨人的女兒》便是其中之一。該書虛構了白求恩在太行山的歲月裡,面臨日軍長驅直入華夏大地、造成混亂和死亡的悲慘局面,撰寫了一封令人心痛如絞的長信,留給他那從未謀面的女兒。那是他與情人所生的孩子,被遺棄在戰火紛飛的西班牙了。

鮑克的另一部作品《回家》剛剛獲得了人民文學出版社頒發的二十一世紀年度最佳外國小說獎。我殷切地期盼著,有慧眼識才的伯樂,能把《共產黨人的女兒》這部思想性兼藝術性俱佳的小說也翻譯成中文,以饗中國讀者。

鮑克曾善意地提醒我說,“這部小說中的白求恩,和你們中國人所理解的相去甚遠,也許,你們並不樂意讀到這樣的描寫呢。”

我回答他,“丹尼斯,其實你不了解中國人。我們的思維,遠比你所想象的更為微妙、複雜。”

西方社會對白求恩的微詞,除了源自冷戰思維的影響之外,也基於他在婚姻戀愛上與眾不同的率性與浪漫。與同一女性兩度結婚卻兩度仳離、在西班牙戰場上與歐洲女記者的熱戀,都成為抨擊者對其詬病時常用的借口。

我卻不以為然。因我看到的,是一個直面真實的勇者。不是嗎?那種果敢與坦誠、光明與磊落,相較於遍地開花的投機鑽營、世故圓滑、諂媚逢迎、爾虞我詐,恰是人類所稀缺的珍貴品德。

白求恩與生俱來的人格魅力,像磁石,吸引過無數優秀的女性。

前些年,我的同事、英文系的老教授朱蒂絲?米勒和我閑聊時提及,她的姑母在上世紀三十年代曾與白求恩是同事,兩人都在蒙特利爾的一所大醫院裡任職。在她姑母眼中,白求恩是一個聰明勇敢、正直善良、醫術高明、多才多藝、且充滿活力的男性。這樣的男人,自然深受女性愛戴,也因此緋聞不斷。

“我姑母說,他是個精力異常旺盛、富於奉獻精神的人。然而,在個人私生活方面嘛 … … ”朱蒂絲抿嘴一笑,似乎羞於談論涉及他人隱私的話題。但是,看到我期待的目光,她終於還是講了下去。

“姑母曾對我說,有一次,一個年青的女護士突然失蹤了,接連好幾天都沒來上班。大家四處尋找,不見她形跡,便去護士長那裡告狀。護士長正在查看病歷呢,連眼皮都沒抬,只是隨口應了一聲,‘去,查一下,看看諾爾曼這幾天在哪兒呢!’… …”

“白求恩絕非完美無暇。”我在國內時的師姐熊蕾、一位中共老前輩的女兒如是說,“事實上,恰恰是中國革命、中國共產黨長官下的八路軍、還有中國的老百姓教育和影響了他,最終才成就了一個英雄人物的形象。”

她的解讀,令我回想起初抵加拿大時瀏覽過的一本英文傳記《手術刀就是利劍》。那是上個世紀五十年代初白求恩的戰友們集體撰寫的暢銷書,多次再版。其中有個細節,多少年過去了,仍滯留我腦中,鮮明如昨。

在晉察冀邊區艱苦的歲月裡,白求恩曾經與八路軍駐地附近的一位基督教女傳教士有過一段引人遐思的交往。那座教堂建立在河北與山西交界的崇山峻嶺間,裡面居住著一位從紐西蘭遠渡重洋來華、名叫凱瑟琳的姑娘。

兩人奇妙的邂逅,發生在蜿蜒曲折的盤山道上。

那個秋天的下午,凱瑟琳跟隨著一群中國百姓,立於村口,好奇地觀賞著前所未見的景觀:細碎的鈴鐺聲由遠而近,一列長長的騾隊掀起煙塵,出現在天邊。那不是司空見慣的走西口的晉中商賈,而是一位西洋人率領的騾背上的戰地醫療隊,途徑村莊。

秋陽照耀下,山崖畔叢生的酸棗鮮紅耀眼。山道旁,一襲棕色長裙、金發碧眼、亭亭玉立的西方女子,恰如羊群裡的駱駝,攫住了白求恩的目光。

凱瑟琳小姐在這個閉塞的村莊裡已生活了數年之久,操一口流利的當地土話。與白求恩大夫打招呼時,她的心頭可曾驚怵,久違的母語,出口時竟如此生澀?那一天,兩人站在路旁的老松樹下,聊了個把小時。

入冬前的那些日子裡,白求恩應凱瑟琳之邀,曾數度前往教堂造訪。

在白求恩眼中,這位身材高挑、眉目開朗、舉止端莊、忠於信仰的姑娘,令他想起了自己的母親。在青年時代,母親也曾滿懷激情地遠涉重洋,到夏威夷群島,在土著人之間傳播上帝的福音。

也許是久居深山老林,難以見到一位“同類”吧,交往之初,凱瑟琳便顯露出遮掩不住的熱情。姑娘懷揣的,是何等情愫呢?也許是對愛神的悄悄企盼,也許僅僅是友誼地久天長。

但在白求恩內心深處渴望的,卻不僅僅是友情。

那年他四十八歲了。以其對女人的豐富經驗,第一眼,他便看透了,能夠打動面前這位女性的,絕非個人得失,而只能是信仰。事實上,那種能為私人名利所動搖的女性,對他這種人來說,也毫無吸引力可言。

青灰色教堂的屋頂上,孤獨的十字架默默地遙望著藍天。穿越花木凋零、蕭瑟空曠的院落時,鍾聲在寒風裡叮當鳴響。

銀色的燭台下,身穿臃腫的黑棉襖、扎著褲腳管的中國村民們,正對著高懸在頭頂的耶穌像,虔誠地頂禮膜拜。

他們向上帝祈求的,都是什麽呢?白求恩呆立在高大的石頭拱門下,陷入了懷舊的悵惘。耳畔喃喃的祈禱聲,把他的思緒帶回到聖勞倫斯河畔的皇家山上。聳立在蒙特利爾市中心的聖母大教堂,莊嚴巨集偉,燈火輝煌。唱詩班的歌聲余音嫋嫋,伴著優美的管風琴聲繞梁回蕩。

此情此景,似曾相識。這裡卻非久違的故鄉。

行人莫問當年事,

故國東來汾水長。

鮮為人知的是,興趣廣泛的外科醫生白求恩不但撰寫過大量文筆優美流暢的散文,也曾嘗試過小說創作。美國的《進步周刊》發表的第一篇反映中國抗日戰爭的文藝作品,即出自白求恩筆下。

《中國肥田裡的穢草》這一短篇小說,描述了華北山村一個大字不識的農家老漢。祖祖輩輩耕耘勞作的田園生活,毀於日軍侵略的戰火。老漢在自家麥田中發現了一顆啞彈,於是歷盡艱辛,趕著小毛驢,頂著烈日的暴曬,把這個用樹葉嚴嚴實實遮蓋著的“寶貝”,送到了兒子參加的遊擊隊。

故事的靈感,可是取材於山清水秀、民風淳樸的五台山?

“白求恩的這篇小說,顯示了他的觀察能力和文學造詣。”有評論如是說。

然而,實事求是地講,對於此篇小說善意的褒獎,我不敢苟同。小說中的某些細節,例如“他忽然看見田邊有個奇怪的地洞,中間豎著一個東西,那個東西看起來好像一個削去了頭的黑色的大菠蘿。”這種想當然的比喻,暴露了白求恩並不真正諳熟華北的鄉間生活。上世紀三十年代,五台山一帶的農民,何曾見識過嶺南的菠蘿?

那個冬天,白求恩曾與凱瑟琳小姐秉燭長談,津津有味地分享她珍藏的陳年紅酒,品嚐她用羊奶精心製作的乳酪、還有她親手烘烤的在百裡山鄉都難得一見的鬆軟的蛋糕。

雖然姑娘荊釵布裙,粉黛不施,滿頭柔軟的秀發一絲不苟地梳向腦後,綰成整齊光滑的發髻,看去過於嚴肅、刻意端莊了,他卻分明感受到了姑娘在他面前情不自禁流露出來的活潑與嬌羞。

可是,當他動員姑娘加入抗日陣營,為八路軍的醫院盡一己之力時,他那向來傾倒眾生的魅力,卻迎面碰上了鐵壁銅牆。

放棄,從來就不是他所熟悉的字眼。

“目前情況緊急,已迫在眉睫。你無法想象,八路軍缺醫少藥的狀況有多麽嚴重!與日本軍隊的戰鬥如此頻繁,我做手術時,卻連必須的膠皮手套都沒有。傷員們接受截肢時,甚至連麻醉藥都無法施用!去跟延安討要嗎?根本無濟於事!因為那裡同樣物質匱乏。等待走私者偷運貨物進來?恐怕更是遙遙無期。而傷員們就在這等待的過程中接連不斷地死亡!我唯一能想到的人,就只有你了。你是神職人員,可以合法地進出北平城,在那裡購買藥品並攜帶回來。怎麽樣,能幫我一把嗎?”

他語氣迫切,口若懸河。

姑娘的理由也堪稱冠冕堂皇:“我反對戰爭,反對殺戮。但我必須對我的教會負責,保持中立,不能介入任何爭端。此外,上帝不支持任何形式的暴力行為,正義也罷,非正義也罷。”

“其實我和你一樣,也來自於基督徒家庭。我父親就是個牧師。從某種意義上來講,我本人也算是個傳教士。”白求恩的雄辯,顯然來自父輩的遺傳。

“你想拯救人們的靈魂,以便他們將來能在天堂裡幸福地生活。而我想拯救的,卻是他們眼下在人間的悲慘命運。我們的大方向是一致的,可說是殊途同歸!我並非要求你參加戰爭。我僅僅是請求你,為拯救人類的生命,盡一份應盡的力量!”

凱瑟琳躲開他咄咄逼人的凝視,陷入了難堪的沉默。

寒風掀動了窗簾,燭火忽閃不定,打亂了投在壁上的人影。紅酒、奶酪、蛋糕,都寡淡無味了。

那個夜晚,姑娘可曾獨自跪拜在耶穌像前,苦苦地訴說心靈的掙扎?

第二日清晨,早霞剛剛洇染了崖畔的石壁,給冬日的山谷帶來一絲暖意,凱瑟琳苗條的身影已穿越羊腸小道,出現在八路軍駐地的小村莊。

“我決定了,親自去一趟北平。”她看著他的眼睛,語氣堅定、平靜。

“是嗎?你想好了沒有?這可是要擔風險的事情啊!”白求恩激動的聲音,難掩喜悅的衝動。

“不錯,的確很危險。但你所從事的工作,危險何止千萬倍呢!我現在終於相信了,世間發生的一切,皆是上帝的旨意。”

當姑娘頂風冒雪下山,前往日軍佔領的北平城,去購買受到嚴格監控的醫療設備和藥品時,白求恩在日記裡留下了他的感慨。

“我遇到了一個天使:凱瑟琳。如果她不是天使,那麽這個詞匯又意味著什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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