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中國之聲《新聞縱橫》報導。近日，生態環境部官方微信刊發《鄭州市金水區養雞場藏身鬧市區 地方假整改碰上環保真督察》一文，文章稱，經過中央環保督察組的調查，認定鄭州市金水區存在虛假整改的情況。
就在文章刊發的第二天，這個影響周圍環境多年的養雞場終於徹底搬遷，目前整個養雞場已被完全拆除。對此，不少人提出了這樣的疑問，早在2016年第一輪環保督察就發現的問題，為何拖了兩年都沒有整改到位？中央環保督察的落實，究竟在哪一個環節落了空？
養雞場為何建在了鬧市區？
這家養雞場位於鄭州市東風路上的鬧市區，周圍是學校、醫院、家屬院。這裡是河南農業大學家禽種質資源場，飼養有4800多隻雞，隸屬於農大牧醫工程學院。根據簡介，它是河南省唯一的家禽種質資源場，是國內兩大地方種質資源基因庫之一。
生態環境部點名批評這家養雞場的當天下午，河南省環保廳聯合鄭州市、金水區等省市區三級環保、畜牧等部門執法人員趕到這裡進行聯合執法。記者隨執法人員進入養雞場，現場臭氣熏天，垃圾遍地，還有一個露天滲坑。
執法人員穿著全套衛生防疫服裝、戴著口罩，依然在養雞場聞到了刺鼻的雞糞味。雞舍陳舊、路線無硬化、蜘蛛網和灰塵掛滿了雞捨的鐵紗窗。在一處隱秘的位置，大量雞毛和場區內廢舊飼料袋被隨意填埋或堆放在不同區域角落，也沒有看到有任何防疫和無害化處理措施。
河南農大相關負責人告訴現場的記者，養雞場一直有搬遷的打算，所以沒有再進行環保投入，“2016年就需要搬遷，我們也在等著搬遷，所以就沒有再往裡面投入。”
該家禽種質資源場始建於1981年，當時周圍是農田、郊區，部分耕地是河南農業大學的試驗田，距離市區較遠，是河南農大校級科研機構下屬的科研基地，曾承擔多項科研任務，但從始至終沒有辦理過任何環保手續。隨著社會經濟和城市的發展，資源場周邊環境改變了，相繼搬建了一些部門，如省中醫院等部門。
多次整改，為何沒到位？
早在2016年第一輪中央環保督察時，群眾就舉報了這裡的汙染問題，養殖場所在的轄區鄭州市金水區政府的整改認定是：“該養雞場已不具備開辦條件，明確告知並強烈建議其盡快搬離現址，從根本上解決問題。”並要求在暫存期間，做到改進糞便處理方法，杜絕露天堆放等。兩年過去了，養雞場不僅沒有關停搬離，還依然存在養殖噪聲和糞便汙染。
一位知情人士向記者透露，金水區政府有關部門曾多次對其下達過整改、搬離通知書，“一個是它裡面是牲畜，是活物。那些雞按照農大的說法還挺嬌貴。再一個人家是省農業大學，它是省級部門。作為縣區這一級，有苦難言。按法律上的，一定可以拆它，但拆了之後，怎麽開展相關工作？它是轄區的一個部門啊。”
另一位知情人士也告訴記者，金水區相關部門曾多次到農大的這家養雞場執法，但都被擋在了門外，連門都進不去，有一次還報警叫來了110，最終也沒能進去這家“養雞場”進行執法，“因為去執法進不了門，去年曾經打110報警。110到這以後說人家這是科研基地不能進，最後不了了之。110的報警記錄，加上歷次去執法的記錄，金水區都有。關鍵是接下來要面臨追責，省市區尤其是區這一級，農大在雖然在金水區的轄區，但人家堵著門不讓進，根本就沒有辦法。”
記者從多位知情人士處了解到，面對即將到來的環保督察問責，養雞場所在的轄區金水區政府的相關長官顯得很忐忑，區裡的相關部門面對記者更是一肚子苦水。知情人士說：“包括這次拆雞舍，剛開始也遇到阻力重重。（金水區）副區長帶隊，在校長辦公室呆了四個小時，就是不讓拆。雞都搬完了，要去拆雞舍，都不讓拆，還非常硬氣。所以基層執法很難，那是一個大學，不歸當地直接長官。整個責任還在農大，這個問題不是區一級能推得動的。”
整改遇阻，問題出在哪？
負責該養雞場的河南農業大學牧醫工程學院副院長李明接受中國之聲記者採訪時解釋稱，農大曾對外承諾去年底將養殖場搬往河南原陽縣，但被省裡的督導組發現不符合相關審批規定，加上土地、環評、資金等多重因素，導致對外承諾的搬遷計劃無法啟動，“當時是督導認為河南農大去征的這塊地，不符合相關的管理規定，審批程式沒走到，就要求進行整改。那個地方就沒有辦法啟動了。因為我們也馬上就要搬遷，非常大的基礎性設施的投入，再投入的話也是會造成一定的浪費。”
李明稱，在現有的條件下，兩年來，他們只能做一些環保方面的修補工作，“比如說噪音，糞便每日一清，然後裝載集中運輸出去。但是有些確實限於當地這個條件有限，你比如說這個有些汙水、氣味，我們確實沒有徹底地整改到位。”
李明表示，學校長官經磋商決定，養雞場於6月11日當晚起連夜搬遷，采取臨時性措施，暫時將養雞場搬到一個設施完畢的養殖場。李明還告訴記者，“爭取兩三天內整改完畢，除了搬走養雞場，將對殘留的汙染源處理好。”同時李明表態稱，本次搬遷只是一個臨時性的過渡措施，最終會將養雞場轉到另外一個廠裡面。
記者了解到，多年來，農大“養雞場”對外銷售各種雞蛋，作為公職人員的福利待遇，還向一些省直部門發有提貨券。因此，外界質疑，這是打著科研旗號搞產業經營。對此，農大負責養雞場的相關負責人李明回應稱，“我們每年的科研經費，要往裡面賠大幾十萬呢。如果說有一點經營，是賠到實在沒辦法，生產的東西，我們做科研剩下來的部分，用不上的，把它回收一點點，來彌補這麽一個虧損的狀況。”
在多家媒體記者參加的一個座談會上，河南農業大學副校長康相濤針對此事幾度哽咽，稱河南農業大學的這個養殖場，是勒緊褲腰帶搞科研，學校是以雞場的資源來供養科研基地，“每年我們投入進去，將近一百萬，我們回收回來八九十萬，把這錢我們一分沒用，然後又用在科研中去，就環保這個，確實沒辦，因為沒法辦。”
外界還有消息認為，農大養雞場遲遲不肯搬遷，是指著深處鬧市區佔地面積較大的養雞場，等到商業價值足夠大的時候搞開發。對此李明回應稱：“實際上我們早就前幾年就給省政府打報告要求搬遷。但是種種原因沒有落實。它本身就是個教學科研用地的性質，也沒有辦法開發。這個可能性不大，不存在。”
記者調查發現，農大“養雞場”存在的環境汙染，第一輪環保督察後的兩年時間裡，都沒有整改到位。校方稱，科研用地、經費等都是無法整改到位的主要原因。所在轄區的金水區政府，實際上也是礙於情面和現實困難，無法鐵面執法。鄭州市的相關人員稱，督促整改的責任主體是金水區，而區裡的相關人員又認為，市裡和省裡的相關部門更有權力督促整改。
目前，中央環保督察小組為期一個月的“回頭看”工作進程已經過半，“表面整改”、“敷衍整改”等問題時有發現，真督察為何頻頻遭遇假整改？中國之聲將繼續關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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