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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實故事丨成年之後跟父親的關係稀疏,就像他的頭髮一樣

成年之後,似乎跟父親之間的聯結注定會愈加稀疏,就像父親的頭髮一樣。這個月每日書的幾個班級中,我們舉行了一次同題寫作活動,主題就是——父親。每日書作者們寫出了自己眼中的父親。

梧桐:看《平凡的世界》驚呼這就是爸爸的故事

我的爸爸是家中的長子,生於五十年代末,小時候的貧窮深深印在他的腦海,形成了他敏感內向的性格。因為爺爺是煤礦工人,沒有工分,在村裡會被歧視,爸爸一怒之下十六歲就去下井當了礦工。好多年後看《平凡的世界》,我幾乎驚呼,這不就是爸爸的故事嗎。

跟其他的工人不一樣,爸爸喜歡讀書、寫文章,後來就被調到了機關工作,後來還當上了秘書。小的時候,無意中看到了爸爸年輕時的日記,覺得很心疼,那樣一個敏感膽怯的年輕人,很想去保護他。

一個敏感的人在一個複雜的環境中生存是很虐心的一件事,所以在父親職業生涯的幾十年中,雖然在外人看來是成功的,但是心理和身體都受傷頗深,最終拖著破碎的心理和身體退休離開部門,回歸家庭。

退休後,爸爸負責接送外孫上下學,買菜做飯。每天拖著買菜車買一堆菜回來,總是被媽媽埋怨買菜太多。做菜不是被媽媽教育不實用,就是說不健康,在家也總是被外孫欺負。不買菜做飯的時候就一個人在附近轉悠,在家練毛筆字,用外面撿來的樹枝做筆掛。不需要看孩子的時候就跟我媽去看大江南北,然後每個地方寫一篇美篇記錄那些美景。

一切歸於平靜,不知道這是不是就是爸爸小時候想過的生活。

芳菲:他陪著我長大,卻始終隔著遠遠的距離

我上大學時,很少回家。爸爸媽媽在我初三時離婚,我和媽媽短暫地生活一年之後,像個被嫌棄的舊玩具一樣交給爸爸,同時交給爸爸的是落在我名下的那棟房子。

我們一家三口在這個房子裡生活了近十年,之後爸爸出走,媽媽離開,爸爸又回來。

交接過後沒多久,爸爸接了小他十六歲的阿姨回來。在我讀高中的三年裡,我看著這個給了我一半血緣的男人結婚,生子。他陪著我長大,可我和他卻始終隔著遠遠的距離。

媽媽對我的不喜歡源於我的不聰明。爸爸對我的不喜歡則要多得多,首當其衝的就是我是個女孩,還是個長得不好看的女孩。

我沒有繼承父系血統的大眼睛,也沒有能說會道的表達能力。從小我就是那麽笨拙,唯一讓爸爸時常提起的也不過是我從很小時便能安靜地坐上半天,囫圇吞棗地看完一本書。

小時候每當我被媽媽訓罵時,我都希望爸爸能夠替我發聲,可他卻總是搖搖頭轉身就走。後來他解釋說,那是為了樹立家長的權威,即便媽媽做得不對,他也要讓我對家長有所畏懼。當我努力去猜想他這些話裡是否隱隱帶著歉意時,他卻毫不掩飾地說下去,你已經被你媽教育成了一個失敗品。

Emily:父親給了我一個優秀的父親形象

父親濃眉大眼,178的身高,又因為是公職需要經常穿著制服,開三輪摩托、快艇,這英俊瀟灑的範兒是無人能敵。長像上我自認為大部分遺傳了我父親,我是得意的。他生病期間談到人生最大的遺憾,就是年輕時放棄了上海某劇團的選拔培養,我也能想象憑借他的外表和能力真可以成為他那個年代的明星。

彌留之際,因為腦部腫瘤的壓迫,父親四肢已經不能再動,連語言功能都已喪失,但是神奇的是我們依然可以聽到他的歌聲,雖然聲音微弱,但分辨得清他的曲調。我想他是不願意離開這個世界的,他的世界也是萬般美好的。

父親兄弟姐妹4人,他排行老三,一哥一姐一妹。因為父母年輕時就做生意的緣故,家裡還算富裕,那時父親從不對家人吝嗇,承擔起照顧爺爺奶奶外,還經常幫助他們解決一些棘手的困難,這當中也有我母親的善良和寬容。

印象最深刻的是,在我6、7歲時,比我大一歲的表哥來我家過暑假發生的一件事。因為大姑家條件不好,表哥平時很多需求基本得不到滿足。那次他來我家第一天,我爸盡情滿足他,就眼睜睜允許他一口氣吃了6根冰棒,嘴唇都凍紫了,到了第七根表哥自動放棄了。父親問他肚子還好嗎,他倆大笑抱在了一起,我也笑表哥那猴急樣。然後拉著他出去瘋玩,上樹、捉蝦、游泳,父親給我們提供一切便利和保護。

我很幸運,父親給了我一個優秀的父親形象,英俊瀟灑、善良正直、有能力有擔當,又讓我獲得足夠的安全和滿足,內心無比感謝。他剛過世的那幾年,我經時一個人躲起來哭,晚上也經常夢到他,一襲風衣,和我媽坐在一起談笑風生。

期待我們偶爾還可以夢裡相見。

李芽:25歲,我爸為我求人喝吐了

工作兩年,我圖謀更好的發展,缺乏信息,陷入迷茫。媽媽看在眼裡,於是和爸爸商量說,請曾經的上司、如今的深漂好友許叔叔幫我一解謎思。於是他們攢了一個局,做了一桌菜,備了一瓶白酒,邀請了包括許叔叔在內的兩家人小聚。

席間不愛喝也不善於喝酒的爸爸卻頻頻舉杯,那老實的性子讓他總是真的“我先乾,你隨意”,然後有時候人家躲掉半杯酒,他也不鬧不惱,吃兩口菜,再提個酒。到最後許叔叔直接“我不行了”退出戰場,坐在沙發上氣喘籲籲。

終於到我上場了。尬尬地站在許叔叔面前,開始思維打結地問出問題。那時候爸爸已經攤在小沙發上睡過去了。連我們把他連帶沙發搬了個方向也毫無察覺。然後過了一會兒,一會兒我都問完了,他緩緩睜開眼,手腳發力,跌跌撞撞要起來。站起來了步伐還不太穩。

可怕的事情就在那個時候發生了。放他一個人走去衛生間是我的錯,不管他多麽拉扯我的手臂都不應該放開,但那時我想,從前都沒問題,就退後半步,在門口沒進去。結果他腳下無力,把自己一絆,居然摔倒了。前後翻了個身,摔了一個屁股墩,又向後倒去,後腦杓磕在淋浴間的鐵皮門檻上。他的眼睛睜的好大,還沒明白什麽發生了事兒,可能落地的虎軀一震給了胃不小的刺激,食物全部吐了一身。“爸爸——!”我害怕地撲上去,擠到他身後,害怕他的頭磕著,害怕他被自己的穢物嗆到,拚命想要把他上半身扶起來,卻感覺自己怎麽也做不到,他沉沉的身子怎麽也抬不起來……

感謝老天這個時候依舊眷顧著他,客人幫著把他扶起來,我們檢查了下,除了頭後面紅紅腫腫的磕碰與手臂磕到馬桶的酸痛,其他機能並無大礙。吐出穢物也讓他清醒了,媽媽倒覺得沒什麽事兒,光是嘲笑他:喝傻了吧?他憨憨地,卻不停重複:不好意思,給你們丟人了。我聽著心酸,抱著臭臭的他蹭了蹭頭。“謝謝爸爸你為我做的一切。”小聲說著。

蘇小暖:這是唯一一張我畫的關於我老爸的畫

這是唯一一張我畫的關於我老爸的畫。

但是!我可不敢給他看,他那麽有威嚴感的人,要是知道我把他畫成企鵝……

不過,這畫裡的故事是真的。

大概是在2000年左右,我讀高中的時候住校,每周周日老爸都會騎車送我到離家有三四公里的公車站坐公車。我家在遼寧,冬天特冷。有一回趕上周日下大雪,眼看回學校的時間要到了,我走到窗戶前往樓下一看,好家夥,雪差不多有十幾公分厚,而且還在下。

出發了。下雪的下午看起來像是黑夜,我扶著老爸的腰坐在自行車後座上凍得直哆嗦。

“你躲我大衣裡吧,暖和。”老爸把外套的扣子解開,我就鑽進了他長而厚重的大衣裡。

行進的速速度確實比往常慢了很多,車子在雪地裡壓出嘎吱嘎吱的響聲。

“老爸,外邊雪那麽大,你臉凍得慌不?我這有圍巾,給你用吧。”

“我不用,我騎車不冷。”

大衣裡很黑,我索性閉上了眼睛靠在老爸寬厚的背上,羊毛衫上老爸的汗味兒和羊毛衫的毛味兒混合在一起充盈著我的鼻腔。

車站到了。公車空空的,我是第一個乘客。

上了公車,我像往常每周那樣轉身跟老爸揮手再見。今天的老爸,臉紅撲撲的,眉毛和頭髮簾兒都是白的,口鼻處持續冒出陣陣白氣來。

“老爸,你趕緊回家吧。今兒路不好走,慢點騎。”

“行了,甭管我了,你上車找座兒坐吧。我一會兒就走。”

陸陸續續公車上的人越來越多了,但老爸還一直站在旁邊,遲遲未動。我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一直看著他的身影,悄悄在車上哭得稀裡嘩啦,淚流滿面。直到發動機轟轟作響,車緩緩開動,我站起身朝著窗外大大地張開手臂努力向老爸揮手,他看到我,也溫和地向我揮手再見,慢慢消失在我的視線裡。

“是啊,一直被目送,然後一直帶著愛和驕傲長大,因為長大,離家越走越遠,但關切的目光,一直都在……”

“我想說,我愛你,我的老爸,可這麽多年,從來沒有說出口過。”

畫下這幅畫之後,我在畫的右邊加了上面那段我想說的話。

本期班主任:碎碎

生活在河南23年,北京5年,上海2年,暫居北京。三十歲了,還不知道自己會在哪兒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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