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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們的喝酒談天,比你想得還要感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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物哀(もののあわれ、物の哀れ)是日本文學最典型的審美理念,甚至融入到了日本人生活的日常中。“對日本文藝中的‘物哀美’,不能簡單地理解為‘悲哀美’。悲哀只是‘物哀’中的一種情緒,而這種情緒所包含的同情,意味著對他人悲哀的共鳴,乃至對世相悲哀的共鳴。”

作家薑建強說:“這種物哀,是將人的精神心像都集中在萬物精妙的瞬間美之上。”日本人對自然萬物的生滅非常敏感,櫻花飄落,秋草搖曳,都會引得他們對生命的感慨。《陰陽師》系列作為玄幻小說,也沒有脫離這樣的美學基因。今天和大家分享的是《陰陽師》中的選篇,一起來感受晴明和博雅的對飲,這其中充滿了淡淡的日式美感。

by 十七

陽光下,櫻花花瓣繽紛落地。正是櫻花的花期,不過散落的花瓣並不多。距離紛紛揚揚地飄零,還有一些時日。現在離開枝頭的花瓣只是少數。一片、兩片,那花瓣飄落的數目還能數得清。

“真是愜意啊,晴明。”

源博雅一邊將酒杯送到唇邊,一邊說道。這是安倍晴明的宅邸,晴明與博雅坐在外廊上飲酒。午後的陽光照著庭院。

“怎麽了,博雅?”晴明白皙的手指握著酒杯,停在了唇邊,那細長而清秀的眼睛注視著博雅。

“是這櫻花之事吧。”說著,他的朱唇邊浮現出微微的笑意。

“你可真懂我。”

“我自然懂。也不想想,和你一起這樣賞櫻飲酒,已有多少次了。”

“對,就是這事啊,晴明……”

“這事?”

“就是這樣看著櫻花盛開、飄零,不知看了多少回。”

酒杯還沒有觸到唇邊,博雅便將它放回了外廊上。

“無論在何時,無論是何種狀態,即便是當下,我看著這櫻花,內心也難以平靜。”

“是嗎……”

“該怎麽說呢,總是有一種難以言喻的、不快而哀傷的情緒纏繞心間。不可思議的是,我並不抵觸這種五味交織的情緒。”

“所以呢……”

“我似乎反而樂在其中。”

“哦?”

“此刻我們所看到的櫻花,似乎與去年相同,其實卻又不同。”

“嗯。”

“去年的櫻花也不是前年的櫻花。櫻花每一年開了又落,翌年再次開放,看似與前一年相同,其實並不一樣。這一生中,看似在年年觀賞同樣的櫻花,其實年年有異,好景不重來。

“嗯。”

“雖說有所不同,櫻花確實又年年綻放,並無二致。該怎麽說呢,我無法準確地描述,其實不僅櫻花是如此。”

“嗯。”

梅花也好,菖蒲也好,紅葉也好,其實都與櫻花相同,終究是循環往複之物。我越發覺得,在這些循環往複之物中,只有我被剩了下來,晴明。”

“……”

“櫻花、菖蒲、紅葉都沒有變化。在這之中,不斷變化的只有我,唯獨我日漸衰老。”

本段選自《陰陽師·天鼓卷》

胡枝子隨風搖曳,掛著無數紅色小花的枝條在風中緩緩搖動著。晴明的院落裡,已經有了秋日的氣息。

“真是不可思議的花啊……”

博雅喃喃低語。在晴明家的外廊上,博雅正在飲酒。如果在陽光下,還是有幾分暑意的,可簷廊下的陰涼處有風吹過,就讓人覺得不那麽熱了。

“你在說什麽?”晴明問。

“我是說那胡枝子。”博雅一邊往唇邊送酒,一邊說道。

“胡枝子怎麽了?”

博雅將杯中一半的酒含在嘴裡,緩緩道來。

“那花一開,總覺得我的心就慌亂起來。”

“是嗎……”

“夏日已盡,或者說是夏日將盡……我一看到那花,就不知不覺地想到了這種事。”

“哦?”

在春日裡做過形形色色的打算,心裡想著要做這個,要做那個,可還沒做到一半,不知不覺夏天就結束了。這件事一直讓我覺得驚愕,晴明。”

博雅放下杯盞,感慨良多地望著胡枝子。

“我明白,花並不是為了要告訴人這樣的事才開的。可是我看到這花,就忍不住想到了這些。”

“……”

“時節既不是夏日,也不是秋日,胡枝子在這兩個季節交替的間隙盛開。雖說夏日已盡,可秋日也沒有即刻到來。只是這胡枝子開了又敗以後,就是徹徹底底的秋日了。”

“嗯。”

“人的一生不也是如此嗎?”博雅將酒杯拿在手中,“等到察覺了,已經過了鼎盛時節。直到此時,我才深深地認清了這個站在盛開的胡枝子前的自己。不是嗎,晴明?”

“原來如此……”

“晴明啊,我們就是那胡枝子。”

“我們?”

“是啊。我們的年齡,不正是人一生中的間隙嗎?既不是春,也不是夏。說得過分點,既不是秋,也不是冬。正如夏秋之際綻放的花朵一般,這就是我們。

“是嗎。”

“這花可真是不可思議,讓我想了這麽多事情。晴明,我想說的就是這個。”

博雅終於將酒杯送到唇邊,將剩下的酒一飲而盡。在庭院的花叢中,龍膽與女郎花星星點點地綻放。清風習習吹來,花兒紛紛隨風擺動。

胡枝子隨風搖曳。庭院中繁茂的野草就如秋天的原野,在微風的吹動下左右搖擺。

本段選自《陰陽師·螢火卷》

桔梗、黃花龍芽草、狗尾草、龍膽草,在這些秋季的花草叢中,胡枝子顯得格外繁茂高挑,鮮紅的花朵隨風擺動。夏日裡讓人覺得吵鬧心煩的蟬鳴,現在已經聽不到了。晴明和博雅正坐在晴明家的廊簷下,悠閑自在地喝著酒。此處只有他們二人。若是往常,蜜蟲和蜜夜多隨侍一旁為兩人斟酒,但博雅說今天只想和晴明一起喝酒,晴明便令蜜蟲和蜜夜退下了。兩人慢條斯理地把酒杯端到嘴邊,再慢悠悠地飲下。有時自飲自酌,有時互相為對方倒酒,思緒飄然時就將酒含在口中。午後的陽光照進庭院。不冷不熱的秋風拂上微醺的臉頰,令人十分舒暢。微風不知從哪裡攜來一陣菊花的香氣。

“我說,晴明啊……”

博雅將空酒杯放回托盤。

“怎麽了,博雅?”

晴明將端起的酒杯停在紅唇前,看向博雅。

“每到秋天這個季節,我心裡頭不知為何總感覺怪怪的。”

“怪怪的?”

“不久前夏天那種燥熱和萬物繁盛的樣子,都到哪裡去了呢……”

“……”

“入秋後不但風變得溫和,花草的氣味也令人舒爽,煩躁的心明明已經跟著平靜下來了,我心底卻好像還有個地方空落落的。”

“空落落?”

“這種心情不好描述,總之,就是深刻地感受到‘啊,就這樣又長了一歲’,無所作為也無所成就,隻徒增了年紀。這種心情讓我覺得困擾,但又似乎沒那麽煩惱……

“那你究竟是覺得苦惱還是不苦惱?”

“我剛剛不是說過不好描述嗎?只不過……”

“不過什麽?”

“對於年齡再長一歲這事,我並不怎麽排斥,心裡也似乎早有答案,晴明。”

“這樣啊。”晴明低聲說著,將停在紅唇前的酒杯貼在唇上,含了一口酒,便把酒杯擱在地面。

“晴明啊,我隱約覺得對人來說,長歲數似乎並沒有想象中那樣不好。”博雅看著晴明。

“我之所以會這麽認為,其實是……”博雅欲言又止。

“什麽?”

“這世上有你這個人在,能和你像現在這樣坐在一起聊天喝酒,所以長歲數對我來說並非一件壞事,晴明。”博雅說。

“博雅啊……”晴明說著,往手中的空酒杯裡倒滿酒。“這種話,不要突然間就說出口……”他端起酒杯,轉頭看向庭院裡的胡枝子。

“喂,晴明……”博雅的嘴邊浮現一絲笑容,“你是在害羞嗎?”

“哪有,誰害羞了?”

“沒有嗎……”博雅笑意更深。

“沒想到你也會有這種表情啊。”他往自己的酒杯倒酒。

本段選自《陰陽師·醍醐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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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版權歸新經典公司所有

圖片來自網絡/本期編輯: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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