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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現場:火場的最後一夜,木棍炒的菜最香

6月19日,出差十多天剛剛回到回到了部門,便收到了消息:大興安嶺著火了,立刻做好出發的準備。

來內蒙古分社工作三年,每年4月至7月份,內蒙古大興安嶺幾乎都會發生大大小小好幾場火災——對我來說,這種突發事件現在也變成了意料之中的事情。

第二天上午,正式的指令傳來:著火面積已達600多公頃!這是一場大火!我立即買機票,帶上攝影器材、比乾衛星發稿設備、無人機,從分社出發了。

這是6月21日無人機拍攝的大興安嶺秀山林場的一處火線。

內蒙古地域範圍狹長廣闊,從呼和浩特出發飛行兩個小時到達海拉爾,再坐六個多小時的汽車到達6·19秀山火場的聯合指揮部。而這些行程對於想要達到火場一線的記者來說,才剛剛走了一半的路。

此次秀山火場臨近汗馬國家森林保護區,林區路況差,我們從聯指乘車到達火場前方指揮部就花了三個多小時。

“要上前線還得走山路,做好徒步五個小時的心理準備吧。”晚上七點,前指的工作人員勸說記者留在山下,等待前方森林消防通訊員下山送來素材。

乾脆直接上!我和同行的記者十分堅決。

顧不上吃晚飯,我肩背設備、手拎一些給養,穿著一件實在無法裝入背包的厚棉服,負重約三十斤上了山。

走山溝,穿密林,兩個帶路的消防隊員一前一後打著手電帶著我們尋找火場最前線,此時手機早已經完全沒有了信號。走到了山腳時,濃烈的松樹燃燒的味道撲面而來,煙霧也越來越濃厚,我們幾位年輕的記者十分興奮:終於快到火場了。

6月20日,撲火人員在秀山林場火場滅火。

但是隨即而來的陡峭山坡給我們渴望盡早抵達火場最前線的心澆了一盆冷水——坡度太大,而且因為負重較多,有一次我一腳踩在松動的石子上險些滾下山去;低矮並匍匐長在坡地上的偃松讓人前行困難,即使前方消防隊員已經砍出了一條道路,但是橫向延伸出來的樹乾還是時不時地拌腳扎腿。沒多會兒,我衣服裡面的短袖就濕透了,我停下來脫掉大衣休息一下,又接著走。直到21日晚上十一點多,徒步四個小時,我們終於追上了已經戰鬥在火場最前線的森林消防指戰員。

大興安嶺滅火,森林消防員需要拿著風力滅火機、油鋸等設備和給養,背著這幾十斤重的裝備邊滅火邊開道。看著他們奮戰在火場最前線的身影,我回想起剛剛四個小時的山路,心裡不由感慨:在這裡滅火,是多麽困難的一件事!

剛剛抵達秀山火場東北線,狀況就發生了:火線上突然著起了樹冠火(高大樹木樹冠著火,森林消防員難以撲滅),森林消防員立刻移動到火線不遠處的安全地帶緊急避險。

此時已經是22日凌晨一點,撲火隊員在避險處觀察分析火情,我吃了兩根火腿腸實在扛不住疲憊睡著了。說是睡覺,其實就是在火燒跡地(著火之後被撲滅的樹林,這裡相對安全)裡就地躺下。6月底,大興安嶺深夜氣溫能降到十度以下,再加上濕氣重,凍得人難以入眠。此時,那件我在路上好幾次想扔掉的大衣此時派上了用場。

6日22日凌晨,在秀山火場東北線,輪休隊員正在吃饅頭補充體力。

小憩一會兒,凌晨三點左右,東北線的森林消防員開始執行在火線較遠距離處開挖隔離帶的滅火方案,兩個小時左右,東北線的火情基本得到了控制。

東北線的戰役就這樣結束了,此時,新的消息傳來:西南線火場戰事吃緊!

轉場!凌晨5點多,我們開赴西南線火線。

6月22日凌晨,秀山火場東北線煙霧迷漫,森林消防員正在開辟隔離帶。

近千公頃大的火場,再加上林區峰巒連綿,道阻難行,從東北走到西南火線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兩個多小時下山路,乘坐一個小時的履帶式裝甲運兵車,我們來到了西南線火場附近的山腳,又是一個小時的山路,終於抵達西南線火場最前線。在這裡,經過上千位消防員奮力地撲救,沒過多久,西南線火場也基本得到控制——秀山火場全部合圍。

“可以下山了,滅火差不多結束了。”給我們帶路的森林消防員說。

而此時,奮戰了幾天幾夜的消防隊員仍然要堅守在火場,清理火燒跡地裡面的煙點、火點。只要消防員還留在火場,我覺得這裡面就一定還有故事。

6月22日,成功合圍後,一名森林消防員在秀山林場火災火燒跡地處理倒木。

“我繼續留下來吧。”帶路的森林消防員勸說無果,他帶著一位需要發稿的記者下了山。就這樣,我又在山上待了一個晚上。晚上十點多,我帶上來的水和食物早已耗盡,一名森林消防員給我遞過來一瓶水。

“喝吧,這是山泉水”。說是泉水,其實是一瓶泛黃的渾水,但也顧不得那麽多。後來才知道,這是他們在火場合圍之後,下到山谷刨出水坑,然後一點一點滲出、一杓一杓灌裝背上來的水。

幾天幾夜的連續作戰,絕大部分的森林消防員補給消耗殆盡,林區道路極其難行,補給難以跟上。對於直面火焰炙烤的滅火隊員來說,水尤其珍貴。

6日23日,在秀山火場東北線,森林消防員背水上山。

6日23日,在秀山火場東北線,一名森林消防員在山谷一處水坑裡灌水。

6月22日晚,秀山火場全部合圍,東北線森林消防員從山下背給養。

火場合圍,連續幾天作戰的森林消防員們也有時間做第一頓熱飯菜。這些20歲出頭的年輕人用渾水煮粥,用木棍炒菜,一掃滅火時的嚴肅狀態,每個人都那麽開心。晚上十點半,我和他們一起吃晚飯,聽著他們各自炫耀著自己做的菜最香,像小孩一樣歡快的爭吵。那一頓飯,每樣菜都特別香。入夜,森林裡的溫度又驟降,但我的全身從內心往外不斷冒著暖意,如果有人曾在那個寒冷的夜晚看到蜷縮在地上進入夢鄉的我,一定會看到我臉上掛著的笑容!

6日22日晚,在秀山火場東北線,一名森林消防員用木棍炒菜。

6日22日晚,在秀山火場東北線,連續作戰的森林消防員正在吃火線上的第一頓熱飯菜。

第二天一大早,年輕的森林消防員們又開始進入火燒跡地內清理煙點火點,一直堅守到24日下午才陸續撤離。這一群可愛的人,風華正茂之時選擇在偏遠的大興安嶺做一名森林消防員,用自己的青春捍衛祖國的生態之綠,守護著林區人民的生命財產安全。

6日23日,在秀山火場東北線,一名森林消防員在火場看守地休息。

在火場的三天兩夜,手機一直沒有信號。下山以後,才收到前幾天親朋好友和同事發來的消息,大多數消息都是知道我奔赴火場之後,讓我注意安全的囑咐,看著這些消息,心頭充滿暖意,而讓我感覺更溫暖的,則是在火場度過的那最後一夜:我和那些可愛的年輕人,用最簡陋卻最香甜可口的飯菜慶祝他們又一次戰勝了熊熊烈火,又一次從火場高奏凱歌而回!

6月22日,新華社內蒙古分社記者劉磊乘坐裝甲運兵車趕往火場一線。

新華社記者劉磊採訪報導

策劃:費茂華

編輯:王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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