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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能紅,我不怕死:成為網紅就是要跳樓和墜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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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高空墜落後,吳永寧並沒有當場死亡,他從華遠國際中心的裝飾玻璃牆掉落到頂樓平台,二者相隔15米。

跌落後,吳永寧從跌落角落一直爬到一處門口,根據受訪民警提供的信息,他的內髒破損嚴重,頭部腫的和球一樣。

現場有些駭人,參與事件調查者稱,現場的血跡表明,在死亡之前,吳永寧還爬行了30多米。

十幾個小時之後,吳永寧的遺體終於被人發現,等他女友再次見到他的時候,網友們已經忘記了吳永寧“中國高空挑戰第一人”的名號。

中國高空挑戰第一人的名頭是吳永寧自己給起的,但在圈內人看來,吳永寧做的事情和真正的極限運動相去甚遠:

“真正的極限運動不是為了眼球和利益,純粹的作死博眼球真的很low。”

在做高空爬樓直播之前,吳永寧是一名群眾演員,他有一些武打功底,但是對比跑酷爬樓這樣的專業極限運動來說,他完全屬於門外漢。

中國只有一個王寶強,中國也只有一個周星馳,想從群演變身成大明星談何容易?在追逐自己“演員夢想”未果後,吳永寧趕上了短視頻熱潮,他在火山小視頻上拍攝段子,希望能在短視頻熱潮中成為網絡紅人。

但是怎麽樣才能紅呢?憑什麽才能紅?2017年2月,在火山小視頻上經歷數次“失敗”後,吳永寧上傳了自己的第一條高樓視頻,內容是在10樓樓頂的邊緣玩平衡車。

吳永寧給自己的這條視頻打上了“不作死就不會死”的標簽,這種冒著生命危險的刺激內容,讓他第一次獲得了打賞,人民幣130元。

從那時候開始,吳永寧以為自己找到了屬於自己的夢想。

吳永寧一發不可收拾,他開始了近乎瘋狂的拍攝,就連專業技術比他好的,身體素質比他強的不敢拍攝的地方,他都敢去,他覺得只有“最狠”才能出人頭地,只有“膽大”才能成為網紅。

短短十個月,從重慶到長沙,從武漢到上海,他上傳了超過300條視頻,每一條都是在百米以上的高樓

在越刺激的地方直播,觀眾們就越容易打賞,觀眾們的反饋成了吳永寧最好的興奮劑,截止他意外離世,他的粉絲近百萬。

這百萬粉絲中的每一個人,都直接參與了他的死亡。

2017年11月8日,吳永寧瞞著女友和家人,在沒有任何人陪同的情況下,獨自一人爬上了湖南長沙天心區高達263米的62層高樓,這棟樓的電梯到40層就沒了,他徒手爬了20多層,在爬上高樓的前一天夜裡,吳永寧還向粉絲們承諾一定會注意安全,做好安全措施。

吳永寧食言了,他還是和往常一樣,在沒有任何防護的情況下,在二百多米的高樓頂端做引體向上,他雙手扒在玻璃牆外沿,做到第三個引體向上時出現明顯的乏力。

他雙腳貼著玻璃,試圖往上爬,兩次嘗試後,吳永寧失敗了。

緊接著,他墜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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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2月9日,郝小勇約了在快手認識的網友一起拍快手視頻,他構思了一個跳水的段子,在只有4度的寒冬裡入水,無疑是個吸引人眼球的挑戰。

郝小勇看快手很久了,他知道什麽樣的內容可以吸引觀眾,大年初五這天他沒選擇回四川老家,而是留在了紹興,就是想要賺錢。

在郝小勇看來,想賺錢,就必須要先紅。

在郝小勇的勸說下,網友前往目的地配合他拍段子,郝小勇計劃自己下水,但是只需要網友跟拍就好。

到了河邊橋下,郝小勇迅速換上破爛的“戲服”,他讓網友做好準備,他回頭面對兩隻手機,進入拍段子的節奏:今天在這裡給老鐵們拍個跳水的段子!

(圖片來源:澎湃新聞)

於是郝小勇縱身一躍,讓他沒想到的是,這條十幾米寬的大河,只有不到40厘米深,他的頭部直接觸底,片刻後,他的身體浮在水中。

被嚇壞了的網友急忙下河,他這才發現這條河如此淺,他把郝小勇的身體翻轉過來,只見郝小勇頭上有兩個冒血的窟窿。路人圍了上來,趕忙幫助網友將郝小勇附上岸,這時候郝小勇全身冰涼,已經沒有了心跳和呼吸,5分鐘後郝小勇被送醫急救,送醫後,醫生宣布郝小勇死亡。

離世時,郝小勇年僅29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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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永寧意外身亡時,有網友評論:這種投入產出比實在是太低了,每一條視頻都要冒著生命危險,打賞不過幾百塊錢,就算是去工地打工都比這錢多,做點啥不比這個有前途?

但是吳永寧不這麽看,出事之前他告訴女友,如果他這次的視頻點讚超過十萬,就有人給他十萬元人民幣。

根據澎湃新聞的報導,郝小勇並非沒有謀生手段,在22歲時他成為一名單親爸爸,為了養孩子他在紹興打工,希望成為一名廚師。

但是他脾氣不好,受不了氣,又貪玩,導致頻繁地換工作,又沒有任何長進。

他最後一份工作是在老鄉開的飯店配菜,就像過去五年一樣,一過試用期他開始消極怠工,他依舊喜歡去酒吧,去ktv,他講究穿著打扮,在快手視頻出現時他永遠穿著小西裝。

(圖片來源:澎湃新聞)

和吳永寧一樣,他看到了快手上的“大主播”們光鮮的生活,卻從沒想過他追逐的目標會讓他付出生命的代價。

吳永寧和郝小勇是大部分短視頻用戶的縮影,在他們的認知中,只要是能夠成功爆紅,就能夠“躺著掙錢”,就能夠“輕鬆過一輩子”。

真的是這樣嗎?

舉個例子,2017年夏天,浙江金華一位吹頭小哥因為顏值而爆紅,他的第一條微博轉發高達13.9萬,點讚高達47萬。

吹頭小哥蹭蹭蹭登上熱搜,他的“顏粉”們在那條微博下留言,她們催促他多發自拍,聲稱要讓他開全國巡回吹頭。

那一刻,吹頭小哥達到了他作為網紅的巔峰。

登上巔峰可以靠運氣,但是留在巔峰卻不得不靠實力,等熱情的小姐姐們冷靜下來,發現了新“舔屏對象”,開始挑剔吹頭小哥不標準的國語,嫌棄吹頭小哥不那麽高的文化水準,吹頭小哥瞬間就被忘在腦後。

他享受了人生中屬於他的三分鐘,三分鐘過後,他還是那個他。

吹頭小哥還算運氣好的,他有“顏值”優勢,但其他人呢?

就像吳詠寧,郝小勇一樣,他們為了吸引注意力鋌而走險,為了“紅”不擇手段,有主播專門吃玻璃燈泡的。

有主播專門生吃蚯蚓,泥鰍,蛤蟆的。

有色情擦邊球的。

有裝成“黑社會”打群架的。

有未成年人抽煙喝酒學大人講話的。

有未成年女孩炫耀自己懷孕的。

還有用各種“反差”吸引眼球的。

他們不斷探索觀眾們的下限,某平台從“記錄你的故事”變成了無奇不有的馬戲團,畸形秀。

為此買單的是每個點讚打賞的粉絲,為此掙錢的是在背後樂見其成的平台。

有人反駁說,這就是中國欠發達地區的現狀,這就是中國農村人的表達方式。

用這種鬼話給平台洗地的人,能帶一丁點腦子嗎?

欠發達地區的人就天天吃玻璃渣子?欠發達地區的人就天天生吃蚯蚓蛤蟆?

欠發達地區的人就得爬高空拍視頻才能掙錢?欠發達地區的人就得在正月裡投江才有發財的希望?

同樣身在中國,為什麽我所理解的生活不是這樣的?為什麽我所理解的奮鬥不是這樣的?

如果說這些“作死”的例子是平台的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那農村的未成年人就該抽煙喝酒?農村的未成年女孩就該懷孕?

作為監管方,他們一直等到紙包不住火,被全民批判時才慢吞吞的刪除視頻,立規矩,開始“積極整改”,任何正常人都知道不該傳播這種無下限的內容,直播平台的高層會不知道?

平台的辯駁是技術無罪,但是刻意失控的技術怎麽可能清白?

在一個封閉圈子裡,無監管無規則,這難道不就是鼓勵用戶繼續挑戰底線?繼續用生命和尊嚴吸引看客?

資本家們手裡揮舞著票子,站在天梯的另一端誘惑越來越多的人往上爬,天梯兩旁是不斷起哄的看客,他們也時不時扔些硬幣砸到攀登者身上,不斷刺激他們,提醒他們不要懈怠,繼續突破下限。

等到攀登者們不慎墜落,看客們一哄而散,他們馬上找到新的攀登者圍了上去,繼續扔著手上的硬幣。而賺到錢的資本家們熟練的把墜落的攀登者存在的痕跡抹去,吳永寧的账號在案發後火速被刪,郝小勇的兩個快手账號也在事發三天后消失。

這些小人物的生命和尊嚴,寫成網絡直播的悲歌,資本繼續狂歡,看客繼續起哄,他們的名字馬上被遺忘,他們的位置立即被填補。

沒人能記得他們來過,為他們流淚的只有痛失血親的家人。他們的死亡被歸結為自己“作死”,視頻平台上,一切照舊。

我所理解的奮鬥,不是靠冒生命危險成為“網紅”,不是成天鑽研如何“博人眼球”,我所理解的奮鬥,應該是腳踏實地地工作,應該是一步一個腳印的成功。

只能希望逝者留下來的故事,能夠讓盲目的後來者清醒,想紅的代價,很可能是你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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