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T雛鷹：豬被餓死之後

記者 | 梅嶺

編輯 | 曾福斌

因沒錢買飼料導致豬被餓死的*ST雛鷹（002477.SZ），自己也懸了。

7月5日至今，曾經的“養豬第一股”*ST雛鷹已經連續15個交易日收盤價格低於股票面值。根據深交所規定，若雛鷹農牧在接下來5個交易日內收盤價不能突破1元/股，公司股票將被退市。如果因此退市，*ST雛鷹將成為繼中弘股份後的第二隻跌破面值退市股，也是豬年豬周期的第一隻退市豬肉股。

“雛鷹農牧目前的困局，一方面是受到豬周期以及非洲豬瘟帶來的行業動蕩，但更重要的是公司前幾年投資規模較大，導致負債率過高，在行業不景氣的背景下，公司資金鏈出了嚴重問題。目前雛鷹農牧多處資產已經被債權人申請保全，償債存在較大風險。”生豬養殖相關行業人士對界面新聞記者分析稱。

*ST雛鷹相關工作人員對界面新聞記者表示：“公司目前存在退市風險，我們一直在就債務重組與政府進行溝通，目前有20多家機構簽訂了意向協議，但還沒有正式協議簽署，我們現在的工作重點是債務重組問題。”

合作社模式埋下隱患

*ST雛鷹成立於1988年，最初主營為養雞，2004年開始肉豬養殖，開啟規模化養殖。2006年，“公司＋基地＋農戶”的雛鷹模式成行。這家公司在2010年登陸深交所，被譽為國內“養豬第一股”。2013年，公司實控人侯建芳位列富比士376位。2016年，侯建芳身價達85億元，位列胡潤河南富豪榜第四位。也是在這一年，*ST雛鷹實現營收60.9億元，淨利潤達8.33億元，各項財務數據達到上市以來的巔峰時期。

“事實上，*ST雛鷹的隱患在2014年就已經出現跡象。除了淨利潤虧損以外，*ST雛鷹開始發債，大規模新建豬舍以及加碼電商。”上述行業人士對界面新聞記者表示。

從*ST雛鷹歷年財務數據來看，2011年-2014年，公司營收分別為13億元、15.8億元、18.7億元、17.6億元，歸屬於上市公司股東淨利潤分別為4.29億元、3.03億元、7562億元、-1.89億元。其中，2014年公司淨利潤同比大幅下滑了350.54%。

2014年，國內生豬養殖迎來歷史低點，打破2006年的虧損紀錄。生豬行情的持續低迷，導致*ST雛鷹整體盈利下降。同年，公司卻在逆勢擴張，根據整體戰略規劃，*ST雛鷹開始逐步推進養殖建設，2014年累計投入7億元，建設豬舍296棟。

2014年，*ST雛鷹在建工程金額達14.99億元，佔總資產的20.70%；固定資產達26.74億元，佔總資產的36.93%。這一比例遠遠高於行業內其他企業，以龍頭溫氏股份（300498.SZ）為例，其2015年在建工程佔總資產比僅為3.37%，固定資產佔總資產的28.62%。

有意思的是，2015年5月，*ST雛鷹又提出養殖模式升級，以實現輕資產發展，開始轉讓豬舍資產。2016年10月公告數據顯示，*ST雛鷹對部分地區豬舍進行轉讓，交易金額高達25億元。

輕資產轉型，*ST雛鷹走的道路是以合作社作為養殖場的投資主體，公司方負責供應仔豬、飼料、屠宰以及銷售。但這個過程中，*ST雛鷹需為合作社融資提供信用擔保，並向金融機構繳納30%-50%保證金。

這為*ST雛鷹日後資金鏈危機埋下了伏筆。

界面新聞記者統計公告數據發現，2017年至2018年9月3日，*ST雛鷹及子公司合計為合作社提供財務資助11.99億元，佔2017年度淨資產的24.15%。2018年10月底，因生豬養殖合作社資金缺位，*ST雛鷹及子公司借款予合作社，用於養殖場建設及相關業務，待融資到位後，合作社歸還借款。

2018年下半年，*ST雛鷹爆發債務危機，非洲豬瘟疫情更令公司雪上加霜。聯合評級在*ST雛鷹2018年評級報告中表示：期內，公司下屬產業基金中，債權類投資多為對合作社的借款，對公司資金有一定佔用，有一定的回收風險。

早已空殼一具

在2015年提出轉型輕資產後，*ST雛鷹的負債也呈現暴增。2014年雛鷹農牧負債合計為43.61億元，2016年則為102.7億元，2017年為164.2億元，2018年為185.2億元。

截至2019年一季度末，*ST雛鷹負債合計達182億元，資產總計196.4億元，已在“資不抵債”邊緣。

2019年一季度末，*ST雛鷹短期借款達47.46億元，長期借款5.376億元。

債務暴增的同時，公司卻沒有足夠的造血能力。

2018年，*ST雛鷹經營活動產生的現金流量淨額為-8.3億元，2019年一季度有所緩解，為4663萬元。

淨利潤方面，一年半時間，*ST雛鷹累計巨虧或超53億元。

2018年，*ST雛鷹巨虧38.64億元。當時解釋巨虧原因時，公司提到一點，“由於資金緊張，飼料供應不及時，生豬養殖死亡率高於預期”。“餓死生豬”表述令市場一片愕然。今年上半年，公司又預虧14.8億元-16.2億元。其中，今年一季度，*ST雛鷹虧11.2億元。

虧損後，截至今年一季度末，公司淨資產也變成了-1043.02萬元。

*ST雛鷹的債務危機也於去年底開始爆發。去年底，*ST雛鷹超短期融資券“18雛鷹農牧SCP001”和“18雛鷹農牧SCP002”到期不能按時足額兌付，隨後公司給出了“欠債肉償”的驚人操作。即對現有債務調整支付方式，利息部分以公司火腿、生態肉禮盒等產品進行支付。

2018年7月，聯合評級將*ST雛鷹主體長期信用等級由AA下調至AA-，評級展望由“穩定”調整至負面。後經過多次調整，到2018年10月，聯合評級將公司主體長期信用等級由BBB下調至B，評級展望為負面。2018年11月，公司旗下“18雛鷹農牧SCP001”未能按期足額兌付本息，已構成實質性違約，聯合評級將公司主體信用等級由B再下調至C。

聯合評級最新評級報告在2019年6月25日披露，發行於2014年的14雛鷹債剩餘規模7.98億元，由於公司控股股東股份全部被司法凍結和輪後凍結，雛鷹農牧在2019年3月被證監會立案調查，公司償債壓力過大等原因，維持主體長期信用等級為“C”。

2019年8月1日，*ST雛鷹將在公司會議室召開2019年第一次債券持有人會議。

此外，股權質押方面，界面新聞記者查詢發現，*ST雛鷹股東高質押早在2014年就已經表現突出。2014年，公司第一大股東侯建芳持股46.47%，持股4.364億股，質押4.127億股，質押比例達94.57%。第二大股東侯五群持股2949.65萬股，質押2944萬股，質押比例99.80%。第三大股東侯斌持股2880萬股，質押2880萬股，質押比例100%。第四大股東侯傑持股1572萬股，質押1572萬股。第五大股東侯建業持股1572萬股，質押1572萬股，質押比例100%。

這其中，侯五群為侯建芳叔叔，候斌為侯建芳堂妹，家族企業特色明顯。

到2019年一季度，前五大股東除股權質押率較高外，股權均100%處於凍結狀態。

圖片來源：雛鷹農牧2019年一季報

按照公司股價表現，侯建芳家族的股權質押早已擊穿強製平倉線。

逾18萬投資者

2019年2月，*ST雛鷹董事長侯建芳在公開信中說：回顧過去的一年，不利因素交錯疊加、相互作用，致使公司資金持續緊張，逐步導致債務逾期、股權凍結、資產查封、利潤巨降，公司發展面臨重重難關。

公司的問題也反應在了股價上。

今年4月開始，*ST雛鷹就開啟了股價的快速下滑模式。4月26日-5月15日，雛鷹連續11個一字跌停，股價自3.07元/股一路下跌至1.63元。在5月16日單日漲停後，雛鷹又迎來一波6個連續跌停，股價開始在1元價格上下波動。7月5日後，連續15個交易日收盤價低於1元，公司瀕臨“退市”邊緣。但公司似乎不甘心，連續跌停後的*ST雛鷹突然在7月24日走出地天板，由跌停板迅速拉升封漲停。7月25日，公司股價再度漲停，收報0.89元/股。7月26日，截至發稿，*ST雛鷹報0.93元/股。

消息面上，在連續發布股票可能被終止上市的風險提示公告後，7月24日晚，*ST雛鷹突然拋出利好消息。稱與相關公司合作成立養殖公司，*ST雛鷹以豬舍實物資產方式出資，合計不超過2億元，並投入流動資金合計1800萬元。

這則消息引發了監管部門注意。同日，深交所下發關注函，要求*ST雛鷹說明擬投入資金來源，以及在公司資金極度緊張的情況下，用上述資金進行投資而非還債的原因。股票價格連續14個交易日低於面值，公司此舉是否存在利用信息披露影響股票交易，抬拉股價的情形。

不僅跌破面值瀕臨退市。*ST雛鷹還因涉嫌違法違規，被證監會立案調查中，存在重大違法強製退市風險。目前，*ST雛鷹尚未收到立案調查事項的結論性意見或決定。

值得一提的是，國內豬肉價格自3月份開始持續上漲，各養豬企業銷售量不斷增長，開始步入盈利期。但這已經與*ST雛鷹無關。今年上半年，*ST雛鷹預虧14.8億元-16.2億元，單月銷售量以及銷售收入不增反降，仍然在“泥潭”中徘徊。公司稱，虧損原因是2019年上半年公司生豬出欄較上年同期大幅下滑，且生豬養殖成本有所增加，公司盈利能力大幅下滑，以及公司目前的負債規模較大，財務費用較高。

圖片來源：雛鷹農牧2019年6月份銷售簡報

截至一季度末，*ST雛鷹股東戶數18.42萬，等待他們的可能是另一個“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