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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麗穎:有棱角地去演戲,沒鋒芒地去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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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麗穎終於休假了。這個一路拚過來的女演員,開始意識到身體已經被演戲掏空,這是唯一可以讓她“High”的事。她勇於面對這份熱愛帶來的挑戰,也接受因此錯過的“更多的追求”。她把自己拉回生活現場,開始自省與反思。“沒了棱角可以生活,但沒了棱角不能演戲。”她的英雄夢,因一部被稱作“人生轉折”的戲找到現實落點,也找到更好的自己。

曾經劇組生活幾乎是生活的全部,只為“我的小小英雄主義”;一年在休假中度過一半,自省,只為正視曾經逃避思考的問題;

一生為演戲掏空一切,心累,只為這份目的單純的熱愛。

演員姣好的容貌和眾星捧月式的出場方式往往讓人誤以為演戲是一件多金多享受且備受崇拜的事,很少有人關注在這些光鮮亮麗背後,他們都付出了怎樣的汗水和淚水。娛樂圈就是這樣了,一方面,作為一名演員,要扛得起表演層面的挑戰,戲不好無人認可你的演員身份;另一方面,作為一名藝人,又要充分發揮自身的商業價值,讚助不夠大牌無人認可你的藝人地位。

趙麗穎本就是娛樂圈的一個意外,沒人能想到在以瘦為美追求尖下巴的娛樂圈能橫空出世這麽一位圓臉的姑娘,她的成名之路不乏質疑和爭議,這個不善言辭的姑娘也自己吞過不少苦水,但是她堅持下來了,而且在這樣一個成功的明星背後有一萬個失敗樣本的娛樂圈熬出了頭,成為引人矚目的“流量”,而且還是表演扎實、討人喜歡的那種流量。

現在,她儼然成為一種符號,如同你我身邊每一個專注在自己真正熱愛的事情裡的夥伴,勇敢面對一個個挑戰,也坦然接受隨這種專注而來的不得不面對的“失去”。

被演戲掏空的人

今年的趙麗穎和往常拚命三娘的勞模形象不太一樣,她在休整,在放假,放一個沒有設定開學日期的漫長的暑假。偶爾還有些零散的拍戲時欠下的工作,需要一點點補;還有這瘦身板上數不清的傷,需要一點點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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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知道趙麗穎沒有雄厚的背景,沒有顯赫的出身,也沒有大導演的扶持,甚至沒有一張放之四海皆合審美的臉龐。這個圓臉的姑娘,就靠著自己一股子軸勁,拚命演,吃便當,吊威亞,演到成為你我所熟悉的“流量小花”、“收視率擔當”。不誇張地說,《陸貞傳奇》火了之後,她一刻不停拍的這些戲足以塞滿所有青少年的寒暑假。

現在她自己要放假了。

她說:“讓我緩一緩,我本以為,可以這樣過下去,挺好……”

在拚命演戲的那些年,這個傻姑娘拍馬戲,沒經驗也不願意用替身,結果因為馬受驚而摔到地上,傷情嚴重,一時趴在地上久久不能動彈。“我那個時候就是沒有辦法彎腰洗臉的,就一隻手撐著,另一隻手洗。沒有辦法彎腰所以蹲不了,蹲下都要扶著。我以為就只是扭傷,沒有當回事兒。現在知道其實是那個時候落下病根兒了,是不行的,是要看醫生的。”

等到她懂得了及時就醫的重要性,骨頭已經錯位突出,在她纖細的腰上鼓起一個大包。後來宣傳《花千骨》期間,她乾脆貼了一朵小花掩飾骨頭,照常穿美美的露背裝。只是這積年累月對健康的忽略給她落下一身老傷,“以後是不會好了,以後自己要多注意了。”而且她骨架子太小,醫生說她消耗過度,不宜過量運動,還得再養養。

“醫生說我體質特別弱,說得特別‘恐怖’,後面腦袋有血栓,心髒很弱,說我身上好幾處骨頭都有傷,還讓我補鈣,說那個肝經還是哪兒全都是瘀堵,要活血什麽的。聽完之後我覺得,什麽都不想幹了。太消耗自己了,所以就開始讓自己休息了。才這麽年輕,身體卻像老太太似的。”

趙麗穎今年30歲,圓臉蛋小身板兒整個狀態看上去還是個少女。世人都羨慕藝人保養得當,挑戰時間的權威,殊不知那也是他們工作的一部分—為演戲掏空身體是敬業,為鏡頭保養自己精氣神,一樣是敬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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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進橫店打拚那陣子她吃劇組的便當,現在不敢了,胃口不佳,身體被掏空的她開始請營養師管理飲食。“我以前可以連續兩餐根本不吃,但那樣我覺得特別不健康,氣色也特別差。我也會擔心角色受到影響,所以就盡量讓自己氣色好一些,營養藥也都吃著。”

“但有的時候我覺得可能並不是因為幹了多少活兒才累,是心累。是在角色裡跟周圍人去打交道、去周旋,去處理這些戲裡那麽多複雜的人物關係才累,我必須列印出來天天看。即使沒有打戲,每天只是說話,我也要能理解跟每個人的關係,都要吃進去這些詞的意思,我為什麽要這麽講,這對我來說並不容易。這費的都是精力,費腦子,真的,我那會兒就瘦了,我才知道不是因為一定要多大體力勞動、健身才會瘦,這種壓力可能會讓人消耗。”

身體上的疲憊和耗費精力帶來的疲憊也都反映在了她飾演的角色身上,比如楚喬的瘦,在她看來是“因為乾的活兒太多睡不好,沒有什麽好吃的”;而盛明蘭的瘦,是因為她“如履薄冰,走不穩隨時就是從天堂掉到萬丈深淵”。

盛明蘭是她在《知否?知否?應是綠肥紅瘦》中飾演的角色,她說這不是一部大女主戲,講的是庶女在大家族中掙扎求生的故事,重點在於三個家族之間複雜的關係,而並不局限於某一個角色的塑造。但對趙麗穎來說,拍了這部戲是她過去一年中最引以為豪的經歷,也是對她改變最多、啟發最大的一部戲。

我人生的轉折點

趙麗穎曾經說從《陸貞傳奇》到《楚喬傳》,這些角色跟她個人的經歷和成長階段是十分契合的:

陸貞從宮女一路走到女相,靠自己的努力去打破朝堂應由男人主宰的迷信;趙麗穎那時候也被籠罩在傳統審美的陰影裡,大多數人都相信尖臉瓜子臉錐子臉才上相才能當女主,但她就頂著一張可愛的圓臉,靠不捨晝夜的努力,贏來了這個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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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喬則是理想主義的代表,試圖改變命如草芥的年代,推翻奴隸政權謀求改革和天下大同;這時候的趙麗穎也是個固執的理想主義者,楚喬的成功讓她相信,只要有信念、夠努力,就能實現自己的夢想。這部劇成為史上第一部在播期間破400億的中國電視劇,爭議也帶來了巨大的流量。

那個時候的她,相信理想,相信人人平等,相信女性主義,相信自己的“小小英雄主義”。

而到了《知否?知否?應是綠肥紅瘦》,她第一次意識到,“生活非常重要”。這是明蘭這個角色於她最大的意義。“以前的角色都是跟著角色去更新,去一步一步變強;這部戲是我人生的轉折點,重要的是我自己經過這個戲所換來的一些轉變,理想主義找到了落點。”

她說自己喜歡明蘭這個角色,但卻做不到她那樣好脾氣,無法真正過上她那樣的生活。“她不一定符合我,但是告訴大家用這種態度去生活可能活得會更好,是一個好的方向,我們都去靠攏。但也不能太改變自己,沒有自己怎麽行呢?沒了棱角可以生活,但沒了棱角不能演戲。”

說到底,還是演戲,她似乎也不太想別的。去年,她曾對BAZAAR談起,演戲是她的信仰,她說很期待自己會為了這份信仰做到什麽程度,她說也嘗試做了其他的工作轉了一圈發現自己還是愛演戲。別的事兒,“不high,沒感覺。”

為什麽演員不是光演戲就夠呢?或許她早些年也困惑過。其實每一種附加價值都有其背後等價的利益在支撐,流量型演員一個人可以帶動一部戲的成績,劇中植入的廣告,宣傳期佩戴的裝飾品,甚至下部戲的酬勞、工作室員工的年終獎、公司的股價,統統都仰賴著這麽幾個流量型的演員。這樣的珍寶,不盡心打磨,不讓其充分發光發熱,就不叫商業社會了。

綜藝節目裡的趙麗穎“不high”,第一次站到演講台上的趙麗穎有點緊張,廣告影片裡的趙麗穎顯得沒有那麽“國際化”……可是她選了演員這條路,願意認真負責地走下去,創造一切可能的機會讓粉絲更多地看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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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個快餐文化橫行的時代,在一家公司超過三年就能被列入老員工名單,而趙麗穎演戲,已經超過十年了。“我可能也沒有什麽更多的追求吧,演好戲這件事就很難啦。一份工作要堅持那麽久,身體被掏空了還要繼續喜歡,這已經非常難啦。”

“演戲”最初是她心裡的小火苗,經過年複一年的添柴加火,她現在已經開始知道風在哪一個方向吹,以及,應該如何控制這把火。

現在的她,看起來仍舊是初識時陸貞一般的少女,內裡卻已經被打磨了無數遍但仍守著楚喬一般的固執,進入盛明蘭的世界之後,她的世界觀被徹底推翻重塑,進入了屬於自己的下一個遊戲關卡。

一個關於綠葉的故事

從某種角度來說,表演是一份令人羨慕的工作。即使生命的長度一樣,演員也比尋常人多了好幾倍的人生經歷。這個職業的特性賦予他們多活幾遍的機會,他們總能在幾個月的時間之內靠著高強度的工作迅速體驗一遍別人的生活,當然也要承受相對應的心理壓力—沒有輕鬆的工作,要相信酬勞永遠與壓力成正比。

這不,大家都習慣了趙麗穎的古裝,長髮及腰衣袂飄飄,她自己也好奇短發是什麽樣子,於是借著《你和我的傾城時光》工作機會,剪了短發,穿上了現代裝,還研究了面料相關的專業知識;最重要的是,這是她第一次參與製作,力捧工作室簽約的新人金瀚做男主角,自己也參與到創作中提供一些個人想法和建議,“這個戲的挑戰其實是自己擔了很多責任”。

現代戲圓了短發夢,將播出的古裝劇《知否?知否?應是綠肥紅瘦》卻真正讓她找到了與生活接軌的感覺,這幾乎顛覆了她的世界觀。“我以為她只是一個庶女一步一步走向主母的那種很傳統、模式化的情節,但後來才知道其實不是這麽表面,它其實更接近生活。在拍攝中我經歷了一個特別大的心理轉折,我慢慢地才明白它是怎麽樣一個生存法則,這個庶女是怎麽個活法兒。真真切切的掙扎,不是受了多少皮肉傷這種淺層次的,而是一個庶女怎麽能夠在這種貴族豪門裡活下去,不光是生與死,還有活下去的意志力、信念感。”這種思考貫穿了她剛進組的前兩個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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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知否?知否?應是綠肥紅瘦》這個故事的設定,女主角盛明蘭其實是片綠葉,生機盎然的配角。這段詞出自李清照的《如夢令》:

“昨夜雨疏風驟,濃睡不消殘酒。

試問卷簾人,卻道海棠依舊。

知否,知否?應是綠肥紅瘦!”

詞中描述的場景是暮春時節,紅花已逐漸開始衰敗,而草木枝葉正盛正欣欣向榮。這是李清照惜紅顏易老,但在趙麗穎飾演的角色身上,人們看到的是配角也有春天。“當紅花就一定會像紅花那樣非常燦爛完美嗎?紅花也不一定就會有好的結果。”

在一個過分看重嫡庶尊卑的社會中,庶出且不受家長重視的盛明蘭注定是配角,但她拒絕被命運擺弄,憑借自己的聰慧隱忍從備受欺凌冷落到成為影響著家族興榮的大人物。這是實打實的女性主義,也是趙麗穎這麽多年來試圖通過角色所表達的女性訴求—得到平等的對待,得到應有的關注,得到充分的尊重。

一開始,她是憑借著對正午陽光製作團隊的信任才加入,但是後來,包括對“應是綠肥紅瘦”這句話的解讀,對庶女生存法則的理解和消化,對文言文的理解和推敲,對導演團隊工作方式的適應,都直接或間接地推翻了趙麗穎從前對這個世界的認知,她的理想主義,她的英雄夢。她才知道,一部戲最真的精神,應該是生活。“對於我來說,這部戲改變的東西挺多的。但是,我現在也不確定它是不是對的。它可能給我過於理想主義的這種觀念多提供了一條思路,更接近於現實。雖然它是古裝戲,但反而讓我更接近生活了。”

原來,一年在劇組360天可能對演戲也沒有那麽大的提高和進步。“因為戲來源於生活嘛,離開生活拍戲本身想法就很窄,塑造角色、理解一些情節的時候想法就很窄,少了很多層次更豐富的表演。我還是希望自己可以進步,不希望哭只有一種方式,笑只有一種方式,想追求很多種更細膩的方式。”

她說她不會想念過去那種生活,但她明白那段歲月和那種活法的必要性。“那時候年輕,需要經驗去積累。但是經驗論並不能讓你保持很久,畢竟是要勇敢地去多做一些嘗試,才能有新的東西注入到自己的身體裡來;還有思想呀,所以我覺得以前那段經歷是鍛煉我的意志力和經驗,為我演戲打了一個好的基礎。”

未來的她,渴望在演戲的各方面都能得到進一步的提高,希望接下來的角色也能實現與她內心發展的同步;現在的她,在生活現場,學會與現實接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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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歸生活現場

因為多年來工作強度的關係,其實趙麗穎很久沒有這麽近乎銷聲匿跡過了。網絡上甚至出現了“趙麗穎去哪兒了”這樣的提問。

回想從前,《陸貞傳奇》《杉杉來了》《花千骨》《老九門》《楚喬傳》,她的戲一部接一部,宣傳活動一場接一場,仿佛一個無須勞逸結合的永動機;而她的聽話和配合程度在業內也是出名的,這樣自帶熱搜體質又配合的藝人是多少團隊求都求不來的。但是這次她真的半隻腳撤出了娛樂圈,微博更新頻率驟降,隻不過偶爾為高考生加個油,曬曬自己和自己海報的合照,度假時水池邊的纖細背影……

就這張小蠻腰的照片還點燃了一陣子的網絡,其實近些年來她已經很少為了工作之外的事上熱搜,這次熱點也從側面證明她最近真的在放大假。她可以睡到自然醒再起床,不趕時間地吃飯,睡午覺,然後約朋友喝茶、吃飯,或者只是一個人在家整理衣帽間、看電影,哪怕只是掃掃地,就這麽以最愜意、最輕鬆的方式“虛度”掉這一天。

出道多年,這位聽話的藝人第一次給自己留了一個不設限的空檔,決定在資訊爆炸的人生階段緩一緩,把自己安放在一個比較穩定的狀態裡。“希望時間能讓我去思考,去把一些以前逃避的問題、以前沒有正視的問題、以前沒有發現的問題,都能思考一下。”

“你想成為一個藝術家嗎?”

“藝術家?我不知道藝術家什麽樣,但我知道藝術家他肯定……他沒那麽聽話吧。”

她開始學會為自己立下生活準則:“我想對自己更好一些,自己好了才有更多好的東西”;“永遠都不要讓自己尷尬,凡是讓自己猶豫不決的決定,都不要做”;“拍戲一定要建立在喜歡之上”;在“還說不全面”的時候,耐心等一等,讓觀眾自己去看、去了解、去剖析、去評判。

她開始關注身邊的人,觀察團隊在做什麽,從低頭乾活的狀態裡抬起頭,看看遞到自己手上的這杯咖啡從何而來,做一個眼睛更明亮的演員。

這對趙麗穎來說,是反思,更是又一次蛻變。

攝影/韋來

策劃/本刊編輯部

造型/NEO

編輯&採訪/徐曉倩

文/道臣嵐

化妝/張夢音

髮型/陳鋒

美甲/粒子@河狸家

製片/梁華開 影片/高若萌

時裝統籌/鄧佳蕾

時裝助理/Shawn、Chinle、GUXIANG

助理/Chloe、鄭思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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