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網絡直播人生

25歲的老李曾是一名保安,現在是一名網紅主播。

紅毛的尬舞。

沈曼在直播中。

觀眾在看《虛你人生》。

這兩年什麽最火爆?網絡直播!根據國家版權局網絡版權產業研究基地在北京發布《中國網絡版權產業發展報告(2018 )》:2017年中國網絡直播用戶規模達4 .22億人,較2016年增加7778萬人,網民滲透率達54 .3%,產業市場規模已經達到近400億,超過了網絡影片會員付費的218億和數字閱讀的100億。

廣州國際紀錄片節期間,兩部關注網絡直播主題的紀錄片火了。一部是講述60後尬舞的《紅毛皇帝》,另一部是講述兩個農村年輕人,成為網絡秀場第一批身家千萬之人的《虛你人生》。通過這兩部紀錄片,我們可以看見,是網絡直播,讓一些草根人物得以走到聚光燈下,成為“新主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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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護士和小保安

靠直播實現暴富

導演吳皓

曾就讀於中國科技大學生物系,後留學美國獲得BrandeisUniversity生物碩士以及美國密歇根大學羅斯商學院MBA學位。2011年底他辭去全球最大旅遊網站TripAdvisor中國區總經理的職務,投身於紀錄片和寫作,現專注拍攝中國當代題材的紀錄片,並在美國智囊機構NewAmericaFoundation任兼職研究員。

吳皓紀錄片處女作《成名之路》曾在全球眾多電影節參展獲獎。新作《虛你人生》曾在多個國際電影節展映、獲獎。

沈曼,21歲,曾是一名護士。

老李,25歲,曾是一名保安。

當他們坐在麥克風面前,開始直播那一刻,一切都變了。從此一夜成名,號稱身家千萬。

老李和沈曼是觀眾心中典型的直播主播,他們在直播間裡嘻嘻哈哈,唱著歌,講著自己生活中有趣的事。他們每天的主要工作就是陪大家聊天,說幾句話就可以換來粉絲們的追捧和土豪們巨額打賞。

誰幫助他們實現夢想?

那些網絡上來無影去無蹤的“土豪”!他們大手一揮,動輒打賞上萬。“土豪”松哥,就是這樣一個樣板。他特別享受在直播間裡刷禮物之後被“吃瓜群眾”瘋狂崇拜的狀態,在片中,他表示自己的消費已經趨於“理性”,“以前一個月消費一百多萬”,現在,“一個月也就花個二十幾萬”。

不可否認的是,直播作為一種“快速上升”的通道,給很多草根提供了極大的機遇。這是一個機會,一種“逆襲”。只是這種充滿誘惑的機遇往往裹挾著虛妄。前一秒,還以為自己站在金字塔頂端呼風喚雨,下一秒,就已經被遺忘在陰暗的角落裡獨自神傷。導演吳皓,抓住了這種“魔幻”狀態。

鏡頭對準他們直播間之外的生活,也展現了直播行業內複雜的運營模式和公會制度,主播只是整個產業鏈中的一環,注定是會被整個機制裹挾。

走進直播世界

跟拍主播三年

直播室裡,留言、獎品齊飛,無時無刻都在進行著盛大的“狂歡”,而圈外之人卻倍感疑惑,這到底有什麽可看的?

展映結束,聊起拍攝《虛你人生》的初衷,導演吳皓表示起初也是因為好奇,“我覺得(直播)那個世界蠻奇妙,主播都是些平凡人,每天晚上都有3萬-4萬人看直播,普通人和土豪送禮物或打賞,一個月能賺很多錢。”

吳皓曾在美國留學和工作,這位青年導演有互聯網管理工作經驗。第一次接觸網絡直播,吸引他的不僅僅是主播人物的故事,最重要的是整個平台的運作和直播的生態圈,“這裡面有那麽多複雜的級別,什麽國王、侯爵,它完全是把線下的社會階層的分化搬到線上了,我很好奇平台上的錢是怎麽分的,因為這就是一個金錢遊戲,電影最後表達的是人的欲望。”

這部紀錄片在剪輯上做了很多炫目的特效,而與此形成鮮明對比的是片中的曾為平凡人物的主角。對此,吳皓表示,自己很喜歡科幻電影,片子的創作手法也偏向這種風格。同時他喜歡快節奏的電影,所以剪輯時節奏也會偏快,整個影片節奏緊湊。

為了完成這一部關於直播的紀錄片,吳皓花了足足三年。而談及拍攝紀錄片如何取得拍攝對象信任,他介紹,重點拍攝耗時一年半,“那期間我在幾座城市之間往返,在主播家裡耗著,到最後他們已經不在乎我的攝影機了,我們像哥們一樣相處說話了。”

吳皓拍攝的素材長達500多小時,最後剪輯濃縮為100多分鐘。他希望借這個片子讓大家看到,虛擬的社會也是一個現實的社會,無論是主播、粉絲還是土豪財團,每個人都是在網絡上尋找自己在現實生活中沒有得到滿足的情感或者其他心理需求,但是最終想傳達的還是人性。

小勇每個月工資才2600元

最愛泡在網咖看老李直播

在展映當天,紀錄片主角之一老李一家三口,及老李粉絲,前YYCEO陳洲也被邀請到了現場,暢談網絡直播那些事兒。

“拍紀錄片選好的角色是成功的一半,”吳皓說,起初Y Y推薦給他的拍攝對象並不是沈曼和老李,而是當時Y Y打算大力宣傳的幾個主播,了解後,吳皓認為作為一個故事人物,他們缺乏一些戲劇張力,而他希望按劇情片來剪輯,不喜歡觀察式的表達。

之所以選老李,如前Y Y C E O陳洲所說,老李在主播中是屢戰屢敗,屢敗屢戰的一位,他在三四年前就在想自己會不會被淘汰掉,結果到今天他還戰鬥在第一線。以及他和大寶的婚姻關係,這裡面都有矛盾,有戲劇衝突的可能。而沈曼有很多黑粉,還有和父親的關係也有矛盾,“我作為導演做出的判斷是,這兩條線跟下去可以拍到很有意思、有戲劇張力的東西,可以吸引觀眾的注意力。”而且他們在攝影頭面前相對放鬆自然,敢於分享自己。

片中主角老李,在參加年度盛典比賽的間隙趕到展映現場。坐在觀眾席觀看自己的故事,老李笑著點評“拍得有點太過負面了,(主播)還有更多真實的、接近生活的、情感的一面都沒有展示出來,但是片子已經很完美了,不好的東西展現得非常完美。”耿直的老李,引來現場一片歡笑聲。哪些部分沒有展示?“比如我和(粉絲)小勇,在我失敗的時候他會哭,我追逐了好幾年的年度盛典的第一名,也就是我的‘夢’,到現在還沒有實現,這對我來說是很痛苦的。”他說。

當天,老李頭號粉絲小勇也來到現場。對於從小被爺爺撫養大、十幾歲就輟學的小勇來說,能在忙碌的打工生活的間隙看看老李的直播,是生活最大的慰藉。小勇在摩托車廠打工,他每個月工資才2600元,除基本吃住外,他的生活就是泡在網咖裡看老李的直播,一有點錢就給老李刷禮物。

片中的主播培訓主管,也是老李的妻子則說:學會了留住粉絲,你就是粉絲們的神。

他們確實是粉絲的“神”。

影片另一特別之處,是真實呈現Y Y年度盛典過程。前Y Y C E O陳洲也現身展映現場,他介紹,YY每年的年度盛典的規則都在更新,一開始是靠粉絲刷,然後是土豪財團,後來是公會,再後來是公會和土豪1:1配置,整個玩法在不斷地更新,這表明直播生態還有很大的更新空間,所以主播會越來越累。“老李是最早一批直播時代的弄潮兒,平台在不斷地迭代,老李能夠跟上已經很不容易。”

吳皓表示,主播的故事是一種經典的人性的故事,他們在網絡上苦苦追尋一些東西,最後竹籃打水一場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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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後“尬舞”

不悔“尷尬人生”

導演嶽廷

1990年3月出生於山東濰坊。2013年本科畢業於清華大學新聞與傳播學院。

所導演作品曾獲首屆萬峰林國際微電影盛典紀實類一等獎,入圍第十三屆“金熊貓獎”國際紀錄片節、美國絲綢影幕電影節、第5屆中國紀錄片學院獎。

2015年至今,在清華大學新聞與傳播學院攻讀影視傳播方向碩士學位。2017年,該片入圍FIRST青年電影展和阿姆斯特丹國際紀錄片節。

一束扎眼的紅髮,伴隨著震耳欲聾的重低音D J節奏誇張地甩頭搖擺。他是鄭州“尬舞天團”的靈魂人物———顧東林。影片《紅毛皇帝》圍繞快手主播顧東林“尬舞”團隊的興衰、師徒羈絆、家庭關係和過往人生,反映網絡直播對其生活方式和價值觀的影響,呈現了這一人物“尬舞”狂歡背後的複雜面相。

他通過尬舞發聲

得到大家的關注

影片開篇是廣場上集體尬舞,現場觀眾直呼辣眼睛。

與《虛你人生》的主角們不同,影片主角紅毛,年過50的鄭州尬舞者,雖有數十萬粉絲,並沒有暴富。

所謂尬舞就是一群人在家裡、街頭、廣場開著直播,在快節奏流行曲伴奏下,誇張地扭動身體。“紅毛”顧東林離過兩次婚,獨自拉扯上初中的女兒。年輕時熱愛蹦迪的他無聊了就去公園,蹭別人的音箱跳舞。2017年的直播浪潮,將他和朋友們形象推到了公眾面前。從此,“尬舞”,徹底改變了他的家庭、愛情和生活。

顧東林在快手上走紅了,成了鄭州“尬舞天團”的靈魂人物,因為頭上一束扎眼的紅髮,他被直播平台上的數十萬粉絲稱作“紅毛”。

“紅毛”收了很多徒弟,有女粉絲主動跑到鄭州做了他女朋友,也有他一手教出來的徒弟卻直播與他開撕,直播互懟。直播也是山頭林立、充滿了江湖紛爭。整部影片非常原生態、接地氣。拍攝時,剛好遇上整治互聯網“直播亂象”,當地政府對公共場所嚴加看管。“紅毛”帶著徒弟不停找新場地,再後來,快手封禁了一批低俗尬舞账號,“紅毛”也在封號名單中。

“‘紅毛’是這個時代裡無數草根的一位,通過尬舞,他想發聲,得到大家的關注。”嶽廷在展映後的交流會上說道。

我能理解他的生活狀態

也接受了人生的多樣性

導演嶽廷是一名90後,是清華大學新聞與傳播學院的一名碩士。他坦言,起初創作僅僅是為了完成畢業作品,順利答辯。

在拍攝初期,他和被拍對象始終保持著若即若離的關係,他也常被顧東林生活中發生的種種出格、不合流的事情所震驚,甚至“三觀都被顛覆”。但隨著越來越深度介入顧東林的生活,八個月內每天和他同步作息,整天整夜地跟拍,他逐漸把觀察視角由俯視轉為平視,內心深處生出一絲同情。“我能理解他的生活狀態,也接受了不同人生活的多樣性。”嶽廷說,顧東林的女兒和他也成為了朋友。

影片有一個細節,就是紅毛的頭髮從開始的紅色逐漸褪色。嶽廷介紹,在他進入鄭州拍攝時,公園“尬舞”正發展到巔峰,但沒過多久就被叫停,快手也面臨著整治。影片記錄了這些變化,顧東林在公園內尬舞三番兩次遭到驅趕和警告,不得不稍稍收斂消停,把直播地點轉移到了家中。“就像那一頭紅髮,從八月到來年三月,逐漸褪色,變成一頭白色的雜毛。”嶽廷說,他將人物生活的變化濃縮到一頭紅髮上,借此刻畫顧東林從最初的張狂不羈,轉變為後來不盡如人意。

第12屆FIRST青年電影展評委、“D紀錄”創始人周浩在交流環節提出建議,影片可以嘗試在尬舞之外深入探討人物的內心和境遇,或許這才是故事最為本質的核心。“這個人為什麽這麽做?他需要一種存在感,他要生存,快手對於他無疑是能最快實現自己需求的方法。他沒有別的資源,快手和尬舞是他唯一能夠把握的,所以他會牢牢掌控這個工具。”

很多人都認為紀錄片是真實的、客觀的,周浩則認為,所謂紀錄片,一定是導演自己的作品,導演把自己經歷過的人生故事,通過自己的鏡頭語言表達出來。“所以觀眾別對導演進行道德綁架,只要覺得片子好看就夠了。”

如何與拍攝對像建立信任關係?周浩表示,人都渴望和別人交流的,人們為什麽這麽願意去做直播?因為她們在直播裡得到了現實生活中得不到的快樂和滿足,這種滿足讓自己開心,還能養家糊口,發財。拍片時要懂一些心術,交流是每個人的欲望,“當你的介入沒有惡意,對他沒有什麽很大傷害,同時還能給他帶來小小的益處的情況下,他會同意你拍攝的。”

采寫:南都記者 李春花 實習生 王瑜玲

攝影:南都記者 陳輝 張志韜 譚慶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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