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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北竹山:“啞巴”張寶樹的烽火人生

那是一段血雨腥風、槍林彈雨的歷史。他們前赴後繼,開始主導這個國家未來的命運和方向。我們應當記住他們,那些曾走在黑夜中探尋光明的英雄們。

在湖北省十堰市竹山縣,有一個叫張寶樹的人,他參加過抗日戰爭、解放戰爭。而不為人知的是,他還是個“啞巴”。為了弄清這位身份特殊的人物,我們先後走訪了竹山縣黨史辦及張寶樹家人,“啞巴”在他們的語言中漸漸變得豐滿起來。

1、投身戰鬥

1937年,日軍發動了全面侵華戰爭,張寶樹的家鄉——河北省任丘縣抗鄉邵莊被佔領。

1938年,八路軍來了,20歲的張寶樹便參加了革命。第二年加入了中國共產黨,後隨南下支隊來到江漢軍區,參加了建立中原地區根據地的艱苦鬥爭。

1946年中原突圍時,他擔任江漢軍區獨立旅三團直屬連指導員。部隊解放竹山縣城後,國民黨調動駐扎四川萬縣的整編第十軍布防陝川鄂邊境,並派出第十師第十旅進入竹山圍剿,妄圖以優勢的美式裝備及數十倍於我軍的兵力,將進入鄂陝邊境的中原突圍部隊剿滅乾淨。高山地區糧食匱乏、藥品奇缺、冬衣難籌、彈藥不足,給我軍生存帶來極大威脅。衝出敵人包圍圈的隊伍,陸續集中到竹山縣柳林地區,張寶樹與通訊員李天才隨團部來到柳林公祖河。傍晚,張寶樹二人欲越封鎖線尋找部隊,卻在深山老林迷失方向,轉了半夜,依然走不出大山,此後,二人每天轉移一個地方,不是住岩屋就是睡野豬窩。

張寶樹忍饑挨餓勉強堅持,可通訊員才十幾歲,身子骨撐不住,這孩子自幼失去父母,飽嘗了生活艱辛。張寶樹思慮許久,勸他下山找一戶老百姓,幫忙打雜度生,等待機會返回部隊,“離開你,我也活不成。我情願和你一起凍死餓死。”張寶樹聽後淚流滿面,為了革命事業,他們在這四周被敵人嚴密封鎖的深山老林相依為命,啃著樹皮草根,頑強生存下去。

摩天嶺山勢險峻,杳無人煙。張寶樹倆人隱蔽在山嶺上,居高臨下,看到山下敵人出出進進,天天搜山。面對敵人的搜剿、饑餓的折磨,張寶樹早已視死如歸,毫無畏懼。可畢竟敵情嚴重,饑餓難行,張寶樹和通訊員不能在山林裡等死,得冒險下山尋找群眾。當倆人硬撐著身子移到樹林邊時,發現了搜山的敵人。倆人使盡力氣回身鑽進樹扒躲下,用腐葉遮住身子,敵人正巧走過此地,用刺刀戳樹葉,刺刀離倆人不過咫尺,真玄啊。

經此一折騰,倆人癱軟無力,好不容易熬到晚上,他們摸到楊家灣,找到了群眾,就像離岸的魚兒進入了河流,終於得救了。

楊家灣有一戶窮苦農民叫李大權,住在路邊。當晚,李大權起夜上廁所,見屋外站著一大一小兩個黑影,三分像人,七分像鬼,嚇得扭頭就跑。張寶樹大步趕上去,說:“老鄉,你別怕,我們是人不是鬼。”經過解釋,李大權才放下心。

“你們倆就認成父子,對外說是拉夫把你們拉回來的,沒有路途的盤纏錢,回不去了。明天我送你們上摩天嶺陳伯謙那兒,這個人夠朋友,能為朋友傾家蕩產。”第二天晨早,三個人趁著彌天大霧,又朝摩天嶺爬去。

“到了。”順著李大權手指的方向,張寶樹二人看到不遠處一個岩屋外順岩根斜靠了幾根長木杆,搭上許多樹枝,上面又鋪蓋了一層茅草,形成一個岩屋窩棚。這時,從窩棚走出一個人,高個子,四方臉,濃眉大眼,肌肉壯實,穿一身雖舊卻乾淨的衣服。當天晚上,陳伯謙騰出自己的床讓張寶樹二人睡,自己要睡地上。其實,床上底下一個樣,不過是他對客人表示的尊敬心意。張寶樹堅持睡地上,他也就沒推讓。中原突圍幾個月來,張寶樹還從未像這樣安寧度過,晚上吃了麂子肉,又睡在忠厚的老鄉家中,蓋著軟和的衣子被,就像過了一個年。

2、喬裝“啞巴”

一覺醒來,已是黎明。在長期戰爭中磨練的他,分外警覺。早飯過後,張寶樹閑著沒事乾,心裡著急,與李天才拿起鋤頭上坡挖地,一邊乾活一邊與陳伯謙拉家常,陳伯謙見他十分老練、沉著,對他充滿信任,一五一十像張寶樹敘說了自己坎坷、辛酸的身世。不幸的遭遇和一貧如洗的家境,引起張寶樹同情,也更覺得陳伯謙是革命所依靠的對象。陳伯謙不僅豪爽正直,且很有心眼,他想到張寶樹二人在此容易引起懷疑,便要張寶樹按父子相稱,想到兩人出生地、口音不同,商議結果,陳伯謙要張寶樹裝啞巴。

一天中午,張寶樹正在挖地,山下上來一人,看樣子像保甲長,他直接走到乾活人面前,問:“你姓啥?給誰挖地?”見是生人,張寶樹便按商定的辦法用手比劃,嘴裡亂哇啦。來人不明白意思,轉身走進陳伯謙窩棚。“他們是拉夫,新四軍裡沒有啞巴,誰個敢說這啞巴是新四軍,我就不行他。”來的人點點頭,陳伯謙留他吃了頓飯,這人也心滿意足下山了。

此人走後,方圓幾十裡都知道陳伯謙請了一個啞巴和孩子當幫工。陳伯謙雖住在山頂,但收種莊稼的火口,有時也和別人換些工,每當這時,張寶樹仍舊口閉的緊緊的,別人看起來真是個啞巴。“啞巴”乾活不偷懶,樣樣趕到人前做,當地群眾對這個“啞巴”並沒有另眼相待,總是很熱情。

每晚,張寶樹都會和陳伯謙講些革命故事,傳輸革命道理,陳伯謙雖然沒有文化,可他的記憶力理解力強,漸漸領會了共產黨領導窮人鬧翻身的道理。陳伯謙在摩天嶺上學到的革命知識,很快成為他與窮朋友交談的內容。

當革命的火種逐漸燎原,公祖河偽鄉公所有了察覺。一天中午,陳伯謙碰巧趕到楊家灣,為李天才聯繫放牛的事,家裡只有妻子和張寶樹二人乾活。鄉丁來到他的窩棚,不分青紅皂白就把野獸肉取下來,張羅做飯。張寶樹此時心裡鬥爭很激烈:不跟鄉丁們見面,這些胡作非為的鄉丁會把老陳用生命換來的食物糟蹋完,可是出去就會凶多吉少。想來想去,唯一的辦法就是把敵人引開。

天大亮了,偽鄉公所的何麻子命令鄉丁把逮住的新四軍帶進辦公室。他看著張寶樹問:“你加啥?新四軍哪個部隊的?”連問幾遍沒有回音,何麻子暴跳如雷。站在旁邊的“啞巴”這時哇啦哇啦起來,手也跟著比劃。何麻子一見這共軍是個啞巴,渾身像透了氣的皮球,過了好一陣,他清醒過來說:“這個新四軍裝啞巴,不招供,給我拉到炮樓狠狠打。”

正在這時,外面湧進一群百姓,擋住了鄉丁的去路,為首的正是陳伯謙。何麻子早就知道陳伯謙是個“人物”,在窮苦百姓中很有威望,見勢頭不對,他從抽屜摸出一把槍,子彈上膛放在桌上。陳伯謙笑容滿面走進屋,說:“鄉長,你不認得我吧,不是我要攔你的犯人,我是來求情的。這啞巴是我常年夥計,不是軍人,你發火有啥用?”

一番周旋下來,陳伯謙對何麻子提了三個條件:一是黃鷹不打窩邊食,公祖河一帶不許有敲詐勒索;二是寫個給縣衙門的報告,說這裡沒有新四軍。後來,這一切確實起到了掩護新四軍掉隊人員的作用。

3、重回“家庭”

公祖河發生的生死搏鬥,振奮了廣大窮苦百姓的鬥志。張寶樹也看到了群眾的力量,膽子更壯了。但為了進一步隱蔽身份,他仍舊裝成啞巴繼續在陳伯謙家種地。一天晚上,陳伯謙提出給李天才安個家,為了生存、隱蔽下去,也只能走這條路。好在老鄉張庭奎家的女兒張在風,聰明伶俐,不久李天才在當地安了家,多了一方群眾保護,幾年下來一直安全過下去。

當張寶樹得知人民解放軍解放竹山縣城的消息,高興萬分。張寶樹先到官渡打聽情況,可剛下山聽到槍聲,便隱藏起來,聽到民夫大隊幹部的說話聲,得知正為找向導發愁,知道是自己同志,這才走出窩棚,自薦擔任向導。

聽完向導的敘述,已是夜深人靜。大家都被向導的故事深深感動。“你在這深山老林生存下來並堅持革命鬥爭,真是不簡單,你為革命立了一大功。”大隊幹部說道。張寶樹謙虛的說:“革命嘛,吃點苦,沒啥了不起,好多同志為革命犧牲了生命,那才值得歌頌。”

天還未亮,民夫大隊接到前哨報告,白河口一帶的敵軍已向房縣九道撤退,於是大家連夜下山,走到白河口。收到縣大隊急信,要民夫大隊撤回縣城待命。大隊告別了柳林鄉親,大步流星趕回縣城。隨後,張寶樹來到竹山縣政府,見到了當時的副縣長黃正甫,他對這位裝啞三年、受盡折磨的新四軍幹部深為欽佩。張寶樹像離家多年的孩子,突然回到母親懷抱,怎麽也控制不住激動地心情。

重新回到革命大家庭,張寶樹再次投入了火熱的革命鬥爭之中。此後,他歷任竹山縣民政局副局長、商業局局長、滄浪區區長等職務,為社會主義建設貢獻了畢生精力。1963年3月,張寶樹因病去世,年僅45歲,以短暫而輝煌的一生,實踐了“為共產主義奮鬥終身”的誓言。

80多年前,在河北參加了抗日戰鬥後,張寶樹曾戴著一朵大紅花,騎著一匹大白馬回到邵莊。和父母惜別,和鄉親們告別,跟隨八路軍奔赴前線。自此,再也沒能回到生養他的家鄉。文、圖/陳宣霖 呂緒生 報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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