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日最新頭條.有趣資訊

魅力永在 力量長存:專訪《小兵張嘎》作者徐光耀

讓文藝成為一種生活

《小兵張嘎》:

魅力永在 力量長存

——訪作家徐光耀

文 |司敬雪 田耀斌

不久前,94歲的徐光耀再次擔任河北省作協名譽主席。他一生秉持現實主義文學風格,創作了小說、散文等作品200餘萬字,代表作《小兵張嘎》贏得了一代又一代讀者的喜愛,思想隨筆《昨夜西風凋碧樹》是新世紀中國文壇的重要收獲。近日,我們採訪了這位老作家。徐光耀認為,無論時代怎樣變化,文學的屬性和基本規律是不變的。文學首先是人學,一部作品能不能成為經典,首先在於它是不是在文學畫廊裡刻畫了鮮明的“這一個”。

形象鮮明 歷久不衰

問:重讀《小兵張嘎》,仍然感覺很感動,它的藝術感染力依舊很強,是當代文學史上一抹濃重亮色。關於這部小說,您有哪些比較深刻的記憶?

答:孫犁當年有一句話,他說一部作品能夠有50年的壽命,這很不容易。《小兵張嘎》1961年底發表,1962年出單行本,到現在50多年還是比較受歡迎,還在出版界活躍,尤其在慶祝新中國成立70周年之際。《小兵張嘎》版權屬於人民文學出版社,年年出版,次數多,印量大。這幾年湖北有兩家出版社出《小兵張嘎》,量也很大。事實證明,《小兵張嘎》到現在還是比較活躍的書,還有人看,還有生命。

這些年在白洋澱形成了一個嘎子村。他們先有嘎子飯店、嘎子客棧、嘎子旅社、嘎子雜貨鋪,慢慢就形成了一個嘎子村。他們最近才聽說徐光耀是《小兵張嘎》的作者。有一個石家莊的企業家非常喜歡《小兵張嘎》,今年跟嘎子村聯繫說是不是在這塊兒搞一個徐光耀文學館。當地很感興趣,蓋了八間房子,成了徐光耀文學館,這個文學館裡面分四大單元,7月8號已經開館了。

問:這說明《小兵張嘎》已經深深融入到民間文化中了。中國好幾代人對《小兵張嘎》的印象都很深。實際上我們小的時候都是看《小兵張嘎》長大的,最早是看電影,後來上中學以後就開始讀小說。

答:《小兵張嘎》在白洋澱、在別處有比較大的影響,客觀地說電影的作用更大一些。白洋澱的嘎子村,裡面的雕塑除了嘎子以外,還特別塑了胖翻譯。胖翻譯是電影裡的人物,小說裡沒有。當年電影導演崔嵬導了很多電影,《小兵張嘎》也是他導的。他說一部話劇在北京演一年也不過十來萬觀眾,《小兵張嘎》一出來一個禮拜就是上百萬觀眾。當年,電影的宣傳效果確實很厲害。

電影《小兵張嘎》劇照

從我自己的興趣來說,我喜歡小說比喜歡電影更多些。《小兵張嘎》電影結尾不是我原來的結尾,你看小說自然會知道。崔嵬把《平原烈火》的尾巴安在《小兵張嘎》上了,他沒有按我的小說原作來拍電影。《平原烈火》最後端崗樓是周鐵漢的功勞,崔嵬把周鐵漢的功勞挪在了嘎子身上。對此我自己是有保留意見的,我認為我原來的結尾要好一些。電影《小兵張嘎》在嘎子被捕之後就沒有什麽戲了,當然,《小兵張嘎》電影整個拍出來我是很佩服的,應該說是很成功的。

文學以寫人取勝 寫人以寫個性取勝

問:嘎子確實是非常成功的一個典型人物,算得上是兒童文學藝術中的典型,可以說是一個典型人物。

答:《小兵張嘎》這個人物塑造本身來說,我最大的經驗就是抓住了寫人物這一條。文學是人學,文學的最終目的、最後任務是寫人。這是我老師跟我說的,我記得清清楚楚,我的有關文章裡也是這麽寫的。我緊緊抓住了寫人物這一條,不以故事取勝,以寫人物取勝。但是從人物本身演化出了一些故事,很自然,也很生動。

問:人物是小說的靈魂。您是這麽想的嗎?

答:一切偉大的作品能夠流傳下來都是因為寫了人物,寫了一個人物或者是一群人物。比方《三國演義》,就寫了諸葛亮、曹操、關羽、張飛、周瑜這樣的人物,這些人物都是不朽的。《紅樓夢》更不用說了,有金陵十二釵,就連焦大這樣一個人物都是不朽的。我們可以記不住《紅樓夢》的故事,但是裡面的人物我們記得非常清楚。在我們記憶裡面,人物是生動的,是活潑的。《水滸傳》也是這樣的,沒有武松、李逵這樣一群人物,它是不會傳下來的。

寫人物主要是寫個性。畫家韓羽說過,一個人有個性不容易,有個性把它寫出來更不容易。人和人的區別往往就在個性上。文學主要的就是要寫人,寫人最主要的就是要寫個性。嘎子代表中國孩子們的一種性格,是生活中常會遇到的典型形象。他說,這個典型形象讓徐光耀給撈著了,徐光耀佔了便宜了,嘎子是徐光耀寫出來的一個人物。我自己寫《小兵張嘎》的時候,從始至終緊緊抓住嘎子的個性,嘎子的嘎,進行描寫,從頭到尾不退讓,不妥協。

問:我們重讀這個小說的時候,依然感覺嘎子的特性很鮮明,這一點很了不起。您寫的嘎子非常真實,非常生動,形象非常飽滿。

答:比較自然,不是像有些概念化的作品那樣,首先有個概念,我寫一個嘎子,然後我再找嘎子的故事往裡填。創作的規律不是這樣的,應該是先有嘎子,然後再有嘎子在文學上的表現。

問:人們都認為您自己就是嘎子的原型,是這樣嗎?

答:不是,我不是嘎子,嘎子是我的理想。我覺得我自己過於老實,過於刻板。在孩子中間屬於比較老實、比較窩囊、比較沉悶的人。我對自己的個性不滿意。我不喜歡自己,我羨慕喜歡的往往就是嘎子那樣的。所以我的朋友,像嘎子的比較多。觀察人物,也是選擇嘎子為對象的多。我腦子裡面存了一些嘎子的形象,無論是戰鬥中的還是生活中的,無論是軍隊的還是老百姓的,無論是老嘎子還是小嘎子。小兵張嘎是我寫自己理想的一種結果,我沾了嘎子的光,這是很明確的。

永遠給人以光明和力量

問:我讀《小兵張嘎》的時候,感覺嘎子比較活潑,比較有智慧。同時,他除了具有農村小孩一般的特性外,還有一種內在的思想品性,有一種強烈的正義感。鬼子佔領了他的家鄉,相依為命的奶奶被鬼子殺害了。他雖然年齡小,也要為奶奶報仇,也要想方設法把鬼子趕出去。

答:正義、勇敢、機靈,這跟我從小當兵有關係。我從小當兵是為了打日本,為了不當亡國奴,後來就是為了窮人翻身,這本身都是正能量,都是我自己生活奮鬥的一種理想。在寫嘎子的時候,嘎子自身就帶有這種光芒,帶有這種正能量。我剛才說的寫人物,不能為了把人物的個性突出,先拎出一個概念來,確定這個人是頑強的,然後再千方百計地寫這個人頑強,結果這個頑強往往不是出於自然,而是硬加上去的。這樣不好。所以寫人物一要寫個性,二要寫共性,我寫嘎子的英勇頑強,寫他的革命英雄主義,寫他的愛國主義,也是比較自然的,不是硬從外邊貼上的,是人物本身隨著他的個性發展逐漸表現出來的。

問:您寫《小兵張嘎》時似乎正處於人生的一個特殊階段,您是否在這樣的寫作中尋找到了一種堅定的信念,一種力量?能不能說《小兵張嘎》讓您從絕望中走了出來?

答:我寫《小兵張嘎》的時候,很少想到艱巨的困難。還是要把視野拉得更寬一點,正確地認識眼前的這種挫折、困難。《小兵張嘎》發表之後人們比較喜歡。先在《河北文學》發表,接著很快在《北京晚報》上連載,每天一段,一天不落。這說明《小兵張嘎》一出現是有讀者的,是受歡迎的。可是那時候,人們因為一些複雜的原因對我的作品不敢稱讚,不敢評論。所以對於《小兵張嘎》這部作品有一點是很遺憾的,《小兵張嘎》出來之後儘管受歡迎,有讀者,但是幾乎沒有評論。

問:看到一些文章,說您遇到很多事情還能一直堅持自己的理想,堅持信仰追求,實在難得。有評論家比如雷達曾說過,您有一種“傻氣”,這是對您品格的褒揚吧?

答:我自己一生是個比較老實的人,我也不怎麽太喜歡吹噓自己。今天有幾句吹噓自己的話,這種時候不多。

本文發表於《文藝報》2019年7月26日1版

本期編輯 | 叢子鈺

獲得更多的PTT最新消息
按讚加入粉絲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