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妮兒回來了！

姨的婆婆病了好幾年，這兩年基本臥床不起，昨天去世了，無論是對她本人還是晚輩來說，都是種解脫。姨說，我那奶奶（也就是她婆婆）早已無法言語，氣息微弱，但不肯咽氣，似有掛念。昨天我表弟和表弟的表弟都從外地趕回，興許是等到了自己的孫子和外孫，奶奶去了！

我姨出嫁時，我還小，小孩子愛走親戚，我也不例外，經常去姨家。每次去，都會看到奶奶的笑臉，伴隨著一句樸實但熱情洋溢的話語:「妮兒來了妮兒！」她會拉著我的手說話，她會笑意盈盈地看著我，她會陪著我坐好久。後來，他們分家了，奶奶和姨分開做飯，但還在一個院子裡住，我去了，奶奶也會給我端她做的飯。長大後，我逢年過節去看姨，也會把同樣的禮品買兩份，一份給奶奶。

有了兒子後，每次帶兒子去，奶奶都用她的方式表達著對兒子的親昵和喜愛，除了那句多年不變的開門曲:「妮兒來了妮兒」，多加了一句:「棒棒（兒的乳名）來了！」姨家是兒子小時候最喜歡去的地方之一，因為那裡不但有他喜歡的田野、小河、大鳥窩，還有疼愛他的姨姥、姨姥爺、舅舅、太太（兒子對我這個奶奶的輩分稱呼）。

那幾年的春節，除了姨和姨父，奶奶也會額外給兒子一份壓歲錢。兒子嘴甜，總「太太」、「太太」地叫，奶奶聽了，長滿皺紋的臉，依然笑成了一朵花。這幾年，兒子大了，和我一起去的次數明顯減少，奶奶依然會說:「妮兒來了妮兒」，後邊那句則變為:「棒棒怎沒來？」

再後來，爺爺奶奶沒辦法自己生活了，爺爺歸他們大兒子管，奶奶歸姨父管。奶奶小腦萎縮，慢慢癡呆，有一段神情木然，半天不說一句話，但我帶孩兒過去，到病床前看望，姨會問:「這誰啊？認識不認識？」奶奶看看我，再看看兒子，面無表情:「妮兒，棒棒！」還有一段時間:她看我們一會兒，會帶著哭臉和哭腔說:「妮兒，棒棒！」再無多餘的話，不知道奶奶的心裡怎麼想，但她應該很無奈，用那樣的表情和聲調告訴我:「我成了這個樣子，我很難過，但我認得你，認得你們！」再後來，奶奶不會說話了，也徹底不認識任何人，即使是整天伺候著她的姨和姨父。

昨天，姨打電話:「妮兒，你奶奶老（去世）了，你明天忙不忙？要是不忙，你早點來，需要買很多東西，你開車方便些。」「好的，姨，我不忙。」我當然不忙，忙也不忙，我肯定會去，既幫姨，也給奶奶送行。

臨近中午，奶奶下葬。我也跟著送了一程，頂著驕陽，我們步行，踩在堅硬的土地，或者軟綿綿的青草上，很多畫面湧現出來，感慨萬千……正午之前，奶奶入土為安！祝奶奶一路走好，若有天堂和來世，祝福她過得再好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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