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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麽多的錢,都被大風刮走了

投出去的錢,潑出去的水。

文 / 華商韜略 郭謨爾

是先知還是賭徒,不在於結果,而在於過程。

沒有人可以永遠保持認知領先。我們都在與自己的貪婪和惰性為戰。

區塊鏈與數字貨幣

2009年,區塊鏈首次登場,到2019年這十年間,大眾對區塊鏈的認知幾乎實現了質的飛躍——從完全沒聽過,到眉頭一皺發現事情並不簡單。

和區塊鏈的標誌性產物比特幣的價格一樣,世界對其態度始終處於過山車的狀態。2017年末,在又一輪的炒作下,比特幣的價格飆升了20倍,達到近2萬美元的峰值。

與此同時,區塊鏈幾乎成為最具話題度的技術,被廣泛應用在包括互聯網金融在內的各個項目上:食品安全、加密保險、知識產權、醫療數據、甚至區塊鏈手機等等。

分門別類爭奇鬥豔,ICO市場一派繁榮。

在這股熏得遊人醉資本也醉的“炒鏈”暖風之下,即便區塊鏈技術在實際應用中始終難以落地,即便質疑坐莊割韭菜的龐氏騙局之聲不絕於耳,這些艱難與質疑似乎也沒那麽重要了。

別人越恐懼,你要越貪婪;別人越貪婪,你要越恐懼。巴菲特這句名言,很多人將前半句奉為聖經,卻忘了還有後半句。

2018年初,讓大部分區塊鏈初創公司始料未及的是,監管突然收緊,一眾項目相繼敗走麥城,近百家區塊鏈公司一夜注銷或被吊銷,逐漸扛不住的資本開始“多看少動”。

在央行等七部委聯合叫停下,國內ICO市場徹底迎來了“透心涼”,而國外的日子並沒有好過多少。

2018年末,比特幣價格暴跌至只剩巔峰時期的一個零頭。由前高盛合夥人Mike Novogratz創辦的Galaxy Digital Holdings LP公布的財報顯示,受投資的以太幣、比特幣和瑞波幣大幅度下跌的影響,公司累計淨虧損達1.36億美元。

另據美國對衝基金數據研究機構(Hedge Fund Research)統計的數據,截至2018年11月,全球區塊鏈和加密貨幣基金虧損超70%。一時間哀嚎聲此起彼伏。

就像歷次互聯網浪潮一樣,從GP(普通合夥人)到散戶,無一不在泡沫中前仆後繼。眼看他起高樓,眼看他宴賓客,眼看他樓塌了。披著技術外衣的區塊鏈浪潮亦如此。

但也無妨。馬克思說過,事物的這種否定之否定的過程,從內容上看,是自己發展自己、自己完善自己的過程;從形式上看,是螺旋式上升或波浪式前進。

方向是前進上升的,道路是迂回曲折的,商業市場也是前進性與曲折性的統一。這也似乎成了任何一個風口上的弄潮兒所堅信涅槃的必經之路。

樂視的夢想黑洞

樂視在賈躍亭的設想裡,本該是蘋果、亞馬遜、奈飛、特斯拉和迪士尼的集合體,甚至更加獨特複雜。

在70後創業代表團中,賈躍亭大概是第一個引入“生態”概念的人。2016年,坐擁600多億元市值的樂視,業務覆蓋了包含互聯網金融、雲計算、內容、體育、手機、電視、汽車在內的七大生態版圖。

賈躍亭甚至放出豪言,要壟斷手機、電視、互聯網汽車的入口,在堅信“人有多大膽,地有多高產”的氛圍中,樂視上下開始大刀闊斧的“為夢想窒息”。

創業就像是攤煎餅果子,一般來講,有多大的麵團就攤多大的餅。如果想做一張巨無霸煎餅,除了要有一口巨大的鍋,還要有製作麵團的手藝。鍋可以和鄰居借,但麵團必須得自己和。

賈躍亭是個融資鬼才。2015年,樂視體育獲得了由萬達王健林與阿里馬雲兩位大佬挑大梁的8億人民幣的首輪融資;2016年,聯想控股在樂視汽車的融資中慷慨出手4000萬美元……

這些還只是冰山一角。據不完全統計,截至賈躍亭跨越大洋飛向美國一去不回,樂視融資總額超過700億元(包括了股權、債權、直接、間接等融資)。

“鍋”是借來了,但遺憾的是,研發一直是樂視的短板,沒有技術儲備的樂視只能向鄰居們“買麵團”。即便如此,最後賈躍亭依然痛心疾首地表示,樂視失敗的原因是融資能力太差。

煎餅越攤越大,燃氣也越耗越多。直至2016年底資金鏈斷裂,樂視帝國崩塌的第一塊多米諾骨牌倒下了。

雖然後來又有海瀾集團、恆興集團、魚躍集團等十幾家國內大型企業負責人,以及“中國好老鄉”孫宏斌先後出資近200億元試圖拯救“夢想”,然而,黑洞面前,人人平等。

有意思的是,和投資數字貨幣的小老百姓不同,一頭栽進“樂視黑洞”裡的咖位都不小:

萬達、深創投、聯想控股、英大資本、普思投資等等無需多說,單是入股樂視影業和樂視體育的就有包括張藝謀、孫紅雷、劉濤、周迅等在內的二十多位一線明星,不可不謂之星光璀璨。

於是就好比引力場造成的“現實扭曲”:一方面,在一輪又一輪風投的推波助瀾下,創業者被賦予極大信心,衝出亞洲改變世界不在話下;另一方面,投資者對項目愈加深信不疑,從而引發滾雪球效應吸引更多入局者,大家都是聰明人,這麽多聰明人一起投的項目,怎麽會錯呢?

一首現代商業狂想曲就此譜成。

風口待久了,難免會誤以為自己是鼓風機。

造車之困

後面的故事只能從大洋彼岸偶爾傳來的消息獲知一二。

赴美造車的賈躍亭通過持股控制了法拉第未來,要對標另一個大夢想家馬斯克的特斯拉。從源頭來算,特斯拉的技術儲備已有30余年,到馬斯克手裡也運轉了接近20年,即便這樣,特斯拉至今還沒實現盈利。

不過,或許如馬雲所言:“夢想還是要有的,萬一實現了呢?”

這不,就在幾天前,阿拉伯聯合酋長國總領事Hazza Alkaabi一行訪問法拉第未來總部,賈躍亭的法拉第未來很有可能迎來中東的“救命稻草”,逆風翻盤也未可知。

這邊廂,國內的造車新勢力已然千帆競發。據統計,從2015-2017上半年,國內共有超過200個新能源汽車整車生產項目落地,產能規劃達到2124萬輛。

先不論產能過剩造成的巨大資源浪費,單看蔚來汽車、威馬汽車、小鵬汽車三大最早入局的頭部車企:

蔚來汽車從2016年到2018年三年間,虧掉了172億元,每日燒錢1000萬;

比虧損更可怕的是用戶信任的流失,自2018年10月以來,因汽車自燃、延遲交付、“隱瞞”補貼政策等因素導致威馬汽車頻遭退訂,原本要2018年底交付的1萬輛目標一拖再拖;

此前飽受PPT造車詬病的小鵬汽車倒是終於在2018年迎來了交付量產,然而就在半個月前,因為新老車型的價格波動又引發了大批用戶維權。

產銷失調、補貼滑坡、技術不過關、生產能力達不到……這些都是拖垮造車新勢力的巨石。但最為沉重的,其實還是消費者的購買意願不強。

汽車不是手機,換新需求本就不高;與傳統汽車相比,市面現有的新能源汽車在性價比上也不佔優勢。

風雨飄搖的造車新勢力們還在堅持,但資本卻不見得買账了。

2018年中,A股上市公司西部資源宣布以1.43億元協議價轉讓其持有的恆通客車及恆通電動66%的股權,直接蒸發掉了收購價的71%。

無獨有偶,另一家汽車零組件龍頭企業京威股份,從2015年開始加入新能源投資熱潮,先後參股七家新能源整車及關鍵技術領域公司。隨之而來的,是巨額的虧損账單:至2018年,京威負債飆升到56.57億元,不得不“變賣家底”還債。

據相關機構統計,2016-2018這三年間,超過68家上市公司投資了包括新能源汽車整車、電池、電控、充電樁站等相關領域,投資總額超1000億元。

這些投出去的錢,就像潑出去的水,在空中折射出一道好大的彩虹,然後再沒了回音。

資本市場對於造車新勢力熱情遇冷,融資成了一大難題。而對比此前獲得融資的項目,會發現在一定量的資金規模下,投資方都願意去做最早的一批入局者。

投得越早話語權越高倒是其次,能夠早早的前排佔座來吸引下一輪投資者進場才是重點。運氣好的話還能投出一個未來獨角獸,那就賺了。

目的決定了手段的合理性。當資本和市場都隻考慮如何實現利益最大化時,這一行業無疑是糟糕的。

共享經濟與ofo們

補貼時代的用戶總是幸福的。

四年前,滴滴、快的、Uber三家一年內就燒掉近30個億,巔峰時期從三裡屯計程車到西二旗也不過六七塊錢,比坐地鐵還便宜,最終換來了滴滴在國內一家獨大的局面。

三年前,共享單車的戰爭愈演愈烈,燒錢補貼足以讓普通用戶放肆騎行兩個月且不產生花銷,那滿大街五顏六色的單車背後,是資本真金白銀的較量。

兩年前,支付寶和微信兩大巨頭展開了別開生面的支付博弈,砸錢返利讓螞蟻金服首次迎來季度虧損,也讓移動支付的消費習慣在商超地攤迅速普及。

對於消費者來說,補貼也許是好事;但對行業來說,燒錢絕對是惡習。

2019年,滴滴和Uber的戰火已從國內燒到了國外,在“誰更能虧錢”的較量中欲與天公試比高;大街上早已不見了小綠小紅的身影,小藍車被滴滴託管,摩拜被美團收購,ofo成了退不回押金的老大難,幸存的單車騎行價格水漲船高,憤怒的人們把共享單車推到廢品回收站論斤賣……

2019年,很多人逐漸忘記了創業的初衷,只會圍著用金錢點燃的野火叫好。

可怕的是這股野火還在蔓延。今年4月,藥師幫因為長期低價銷售藥品影響市場,成為一眾藥企的眾矢之的。用補貼換用戶的思維,正在從互聯網行業燒到傳統行業。

拚補貼拚燒錢是最簡單也是最粗暴的競爭手段,由此製造了更多“偽風口”,順手把一級市場也拉下水。

一位GP坦言:“過去幾年的某些風口吹得比較過了,估值很高,隨著熱度下降,下一輪估值一般又不能低於上一輪。很多企業卡在那裡,進退兩難。投資機構則由於估值高企,並不敢接。”

一輪一輪推高的融資金額和企業估值,讓部分投資方在退出時不得不自食惡果。標誌性的是2017年,共享單車的融資之迅猛、數額之巨大讓天使機構根本來不及反應,於是,投資機構忙不迭的為下一個風口下注。

兩個月內,被曝光的共享充電寶項目就已達22個,參投機構近40家,共享充電寶中的集大成者小電更是完成了40天內3輪融資的創舉。所謂“唯快不破”的四字箴言背後,是“地主家也沒有余糧”的焦慮。

出來混,遲早要還的。這句話在任何一個江湖都適用。

從前的“百電大戰”,至如今僅剩“三電一獸”奄奄。風口之後,面對徒留的滿目瘡痍,大家也只是習慣性地總結道:冬天要來了。

新零售與無人超市

我們評價一張完美的煎餅無非就三點:薄厚均勻、火候恰到好處、沒有破洞。這要求攤煎餅的大媽在短時間內把面糊推開,以保證水分不會完全流失,但也不能動作太快,以防煎餅被戳破。

要點是行雲流水,秘訣是一氣呵成。每一個韌性十足、粘度適中的煎餅果子,仔細品品,都是中華民族五千年來一以貫之的中庸之道。

做企業也是一樣的道理。

2017年前後,正是AI技術方興未艾、移動支付開始全面普及的人間好時節。舉著“消滅收銀員、消滅導購和服務人員”鮮明旗幟的無人店橫空出世了。

當時風頭最盛的繽果盒子,致力於逐步消滅租金和人力成本兩座大山,以日銷售率作為數軸,邏輯嚴謹地劃分出幾個區間:自動售賣機在0-100日銷之間,夫妻店在2000-3000的區間,3000以上是連鎖便利店或者大型商超的範圍。

那麽,繽果盒子就可以利用技術降低運營成本,填補300-2000元的日銷場景空白,即便處於客流量較低、但離用戶更近的住宅區也能存活。零售業,爭的不就是個價格和便利度嘛,合情合理。

於是在資本助推下,繽果盒子開始開疆拓土。剛完成由GGV紀源資本超過1億元A輪融資,繽果盒子創始人陳子林就公開表示,一年內要開5000家無人店。半年後,繽果盒子又宣布完成由複星資本領投,啟明創投、紀源資本、普思資本、銀泰資本跟投的5.1億元B輪融資。

我們不是大號的自動售貨機,我們是零售商品的搬運工,沒有人的那種。

然而不到兩年,包括繽果盒子、猩便利、果小美等在內的無人店悉數退場。曾經風口上的佼佼者,如今已是資本的棄嬰。

實體店的意義不只是購物,更在於體驗。貨品少且補貨慢的無人店,一來消費者體驗差且雙方無法及時反饋,二來技術運維成本不比人工成本低,加之技術不可能一蹴而就,無人零售總是會碰到無法識別、無法結算、無法開門的尷尬,惹得用戶紛紛告退,這一退可能就是一輩子。

面糊攤得太快,這邊還沒熟,那邊的餅皮就先破了。

無人店的擴張幾乎走了共享單車一樣的老路:風口打開後,企業蜂擁而至,為了搶灘市場開始無序競爭,資本大方撒錢,企業就放肆燒錢,資本一看事情不對開始捂緊錢包,企業六神無主只能斷臂求生。

不少創業者也往往會處於一種沉浸式的狀態中,一廂情願地把自己的遠大願景強加在消費者身上,只看到未來一片美好,看不到消費者真正需求,快速融資擴張的感官刺激又恰恰加重了這種自我滿足。

先克己後複禮,“勿意、勿必、勿固、勿我”,這是孔夫子兩千年前就講過的道理。

回歸本質,創造價值

凜冬已至,資本錢荒,VC/PE大撤退。來不及捂緊錢包的投資人一邊迎風流淚一邊感歎:那麽多錢,都被大風刮走了。

君不見,黃河之水天上來,奔流到海不複回。

不可否認,區塊鏈是一項可以改變世界的技術,新能源汽車引領了傳統產業的時代變革,共享經濟是人類集體智慧在商業世界的又一次體現。項目都是好項目,參與者也都是行業英才,但為什麽個個落得結局慘淡的下場呢?

歸根結底,投資者和創業者在一場場風口上的饕餮盛宴中雙雙走失了,失去了創造價值的原力。

公元13世紀,成吉思汗率領的蒙古鐵騎入主中原、橫掃中亞,直插歐洲心髒,挺進匈牙利平原,鼎盛時期佔領了超過世界五分之一的版圖。到了14世紀,黑死病席卷全球,人口凋敝、瘟疫橫行,讓以軍事擴張為主要優勢的蒙古帝國失了手腳。隨之而來的是貨幣制度失控,通貨膨脹不斷加劇,一代帝國走向衰亡。

但導致蒙古帝國覆滅的只因為黑死病嗎?顯然不是。

依賴打獵為生的蒙古人很難接受農耕文明,其財富積累的主要途徑是搶擄,強大的軍事儲備也讓蒙古人有了揮霍戰利品的資格,以致在中原等土壤肥沃之地興起了轟轟烈烈的“圈地運動”——把農民趕走,農田用來放牧。

不事生產亦不善經濟的遊牧民族成就了一個巨大的財政包袱。為了維持奢侈的生活,只能繼續用武力拓寬自己的版圖。這本身就是一個惡性循環。

以史為鑒可以知興替,如今我們回過頭看,哪一次風口不是現代商業戰爭的漩渦。無數創業先輩“拋頭顱灑熱血”,留下的不只是經驗教訓,也不能以過去的時間軸粗略地評價孰是孰非。

好比如今,樂視不再是賈躍亭的樂視,夢想依然是遙不可及的夢想,但生態卻成為了大家的生態,從小米到海爾,一眾企業開始把生態這一概念玩得風生水起。

起風了,疾風刮走了資本手裡的鈔票,撇去了行業翻湧的浮沫,但也總會留下些離離勁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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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片均來自網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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