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迅 對談陳可辛——自由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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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迅興奮地指著窗外，“快看！”

一屋人引頸張望，原來是夏末秋初暮色降臨前的日光，透過清洌的空氣，如一首讓人忘憂的行板。“只有這十分鐘！玩兒一下嘛！”她半是感慨，半是催促，希望不會誤了這轉瞬即逝的光線。於是，我們有了這張全靠自然光饋贈的封面，眼神寧靜、朱唇微啟，好像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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彩雲易碎琉璃脆。年少時我們容易把一切都視為理所當然，比如青春，比如時間，仿佛都取之不盡，可以肆意揮霍，所以驚覺它們流逝時，會陷入迷惘和失落。可在體會了“失去”帶來的百般滋味後，人生漸漸豐滿出層次，那些形而上的話題，比如自由，比如自我，才開始真正落地。

在過去的兩年裡，周迅度過了一些艱難的時光，並非緣於生活的任何突發變故，而是她開始直面“衰老”這樣的命題。16歲入行到現在，片場的時光如白駒過隙，她未曾意識到時間在變化，觀眾也固執地認為她會永遠不失少女的模樣。可“變化”才是人生唯一不變的事情，她曾在那些衝撞中不知所措，但定下心來，她更堅定也更有信心可以打破原來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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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可辛未曾料到，十三年後重聚，他們的話題會從此開始。初見周迅時他剛剛來內地發展，在那個相對傳統的環境裡，所有人都告訴他，周迅不會理會那些陳詞濫調，她和別人都不一樣。

所以他有些驚訝，灑脫如周迅，也有被這些人生問題困擾的時候。拍過那麽多以女性為主角的電影，他卻自認為並非真正了解女性，她們的愛與痛，她們的掙扎與負擔，她們在那些人生最精彩時刻後的狀況和境遇，都遠非旁觀者的想象能夠概括。電影總是汲取最跌宕起伏的那幾年，卻避開細水長流的生活，許多個“然後呢”隱在徐徐升起的字幕後，沒有答案。

人生總是把我們帶向無法預知的方向，我們或許沒有成為自己想象中的人，卻可能無意中成為一個更好的人。問號不會停止，迷茫不會停止，它們迂回如迷宮，卻總會在出口處保留一點柳暗花明的驚喜。他們都相信，走下去，走下去，總會真正走上自由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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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期BAZAAR特別邀請了陳可辛導演與周迅對談。聊聊時間對彼此的改變，所帶來的觸動。

Q&A

不破 不立

陳=陳可辛 X 周=周迅

陳：我想起一個月前我發了個消息給你，當時我看了《你好，之華》，覺得你特別好看，而且那個好看和以前是不一樣的，有年齡感，有一些皺紋，幾乎素顏，感覺上是一個很真實的人，而不是以往電影裡的你，感覺……

周：很遠。

陳：對，是很真實的周迅。前陣子《如懿傳》剛播出的時候很多人在討論你的臉什麽的，可我拍《你好，之華》的時候和你見面，到拍出來的感覺，一直都很好，而且那個狀態是近乎這幾年裡我看過你最好的狀態。網上那麽多話，我就說要給你打氣，每個年齡就該有那個年齡的樣子，有每個年齡不同的漂亮，不能和它去對抗，不然就一大堆錯的結果。

周：對，當時我就給你回復，說沒事，我明白，在我們長大的過程裡，總有些時候會迷惘。我前幾年有過焦慮，但現在已經過了。

陳：我想聽聽那些焦慮是什麽？

周：我在這個行業也很久了，從16歲進入這個行業來算，1991年到現在，二十七年了。我開始聽到有人說我老，是《明月幾時有》的時候。包括年齡在內，之前很多事情我都不怎麽考慮，可能對我來說它本來就不是件重要的事情。《如懿傳》裡我還敢演18歲的狀態，再過幾年我可能就會拒絕了。我是一個對自己比較誠實的人，包括《紅高粱》，我敢演18歲、28歲的少女，是因為有信心回到那個年紀的狀態，而不是努著勁兒往18歲的姑娘上靠。

但那之後我突然開始意識到，哦真的，我的臉在30多歲的時候沒有過這種情況，開始難過，開始焦慮，每天都沉浸在“開始變老了怎麽辦”這件事裡。從《明月幾時有》到《如懿傳》也有兩年的時間，那時是真的、真的不開心，每天愁眉苦臉掛念著這件事，拍出來的鏡頭又被人說胖和皺紋（笑）。

那段時間，我真的早上起來坐在沙發上就開始哭，陽光再好也會哭，可能我一時無法去直面人會衰老這件事情。別人總是希望你能停留在一個青春美貌的階段，尤其是女演員，卻忽略衰老是所有人都不可抗拒的事情。

大家說的“轉型”其實不是轉型，而是面對衰老時自然而然要去接受的一件事，而且是必須要接受的事。你再做運動，再做保養，也不可能維持住你20多歲時的樣子。所以那個時候正好，我還發微信給你，說謝謝給我一個好劇本，從這之後我其實是想把自己的那些東西“破”掉，什麽好看不好看哪，其實小時候我是完全不在乎這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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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因為你好看，所以才不在乎呀。

周：沒有，小時候我真的算不上傳統好看的女孩兒。後來想要“破”這件事，就想去接觸本真生活中的人物，像之華她有家庭啊，其實我幾乎沒演過這類電影，是第一次演一個真實生活裡普通的家庭婦女。

陳：就像你剛才提到的，“18歲”這個事情，其實我們身為製作人、導演也很苦惱。我很喜歡拍時間跨度很長的故事，那肯定會有年輕和年老的不同階段，一換演員，觀眾就跳戲了，可很難找一模一樣的兩個人吧？其實以前很多好萊塢的經典電影，也是由30多歲的演員去演18歲再化老妝的，國外這個傳統也一直在延續。現在很多時候是觀眾不接受，大家都喜歡在微博上吐槽嘛。

周：我不在乎別人說我什麽，而是從“人”的本身來說是種無奈。30多歲的那些焦慮只是個引子，我不知道50歲時我會怎麽想。有時也和其他女演員聊起過這個話題，她們說，沒關係，40多歲時我們也發過愁，但到了50歲反而好了，反正已經那麽老了，就老吧。

陳：不同的年齡永遠會有不同的困惑和憂慮。我拍了一輩子愛情電影，女性在其中都是重要的角色，而且往往比男性角色更為出彩，但我發現，其實我並不真正了解女性。現在家裡有一個，我可以讓她告訴你，即使現在50多歲了，一切都沒變。

我記得那天拍海報時你和我說，今天臉很腫，因為正好是每個月不對的那幾天，可其實除了那幾天之外，每個月還有情緒問題，加起來就是十幾天，一個月的一半。這就等於你們要付出比男人多一倍的努力，才可以基本做到男人的狀態，因為對我們來說每個月30多天是一樣的。女性面對衰老會更難，50歲之後沒有生活了嗎？還有，你還要繼續去面對。

雖然現在有許多女權或是反性侵“metoo”這樣的運動，但這個世界還是男權的，話語權許多時候都攥在男人的手裡，無法真正做到男女平等。說女演員美不美，很大程度上還是在物化女性，因為在物化的語境裡，女性的青春更重要。可男演員到了50歲仍然是非常OK的，他們的50歲等於女演員的30歲，這之間就差了二十年。

周：我覺得這和生理結構也有關係，到了一定的時間，女性的衰老速度會比男性更快。從我的角度來說，大家都知道演員有多辛苦，不管是本身的工作強度還是面對的輿論壓力，大家其實應該互相愛護而不是互相鄙視。你可以鄙視某個人的人品，但鄙視衰老是不客觀的。對成熟的演員來說這是好事，對我來說也是一個深刻學習的過程，就是原來你認認真真去做一件事，可沒想到別人反而最看重的是相貌的問題，而更慘的是，你還被這些想法綁架，覺得變老或是變胖是錯的。

經過這兩年，我對衰老已經比較坦然了，一直坐在那兒哭，也只能把自己弄死。我希望自己身心健康，可我還是會老啊，不是說我身心健康了就能“啪”一下回到20歲。

母性的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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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還有一件事是男性無法共通也無法了解的：你說的成長、衰老、憂慮，中間其實有件很重要的事情，那就是生小孩。我認識的許多女演員在電影裡絕對不願意扮演媽媽，或者接到劇本時會問，能不能孩子小一點。演員不是角色本身，但那些東西是分不開的，你的角色和“周迅”總是有聯繫的。我們十多年前就聊過，當你是一個明星的時候，你有公司有團隊，而且不是你一個人、而是你身後所有人。一個演員的團隊，所有的一切。我們當年聊這個話題的時候，內地還不是這樣，我還舉香港的例子，但現在內地競爭的勢頭香港都沒得比，可能連好萊塢都沒有那麽瘋狂。我常說，世界是無法被改變的，你只能改變對這個時間的看法。

回到孩子的問題，到一定年紀你肯定會去考慮。當然現在什麽都不能成為借口，生小孩這件事現在說到底是女人說了算的：我生不生，和誰生，要怎麽生，都是一個人的事兒。你有想過要小孩嗎？

周：有，我20多快30歲的時候特別想要孩子。但那時沒有合適的機會，然後就一再錯過，到現在其實我還是沒有決定，不是因為身為演員，也不是因為事業的問題。

我越來越大，對這個世界了解得越來越多，對“人”這種生物的了解也越來越深。朋友曾說我想得太多，但我就怕，萬一生出一個不乖的孩子呢，萬一生出一個對這個世界沒什麽好處的孩子呢？（大笑）孩子來了，我一定會好好照顧他，現在還是比較喜歡那種自由的狀態。身邊很多有孩子的朋友都勸我生一個，生一個生活就不一樣了。我當然知道會不一樣，但我不能為了要不一樣，就在自己沒準備好的前提下去要一個孩子。

陳：但這件事情是永遠不會準備好的。

周：是，我覺得就是順其自然。到現在我心裡還沒有一個最終的決定，看著朋友們的孩子們越來越大，有時覺得好可愛啊挺好啊，但這不是養寵物，孩子也不能只是停留在“可愛”的階段。

陳：可能君如和你講會更準確一些，作為過來人，我們也很猶豫過，尤其是我。我一向都沒有一定要有美滿家庭或是幾個小孩那樣的觀念，從以前到現在一直都覺得自己還年輕，可能男生就可以這樣，到了年紀很大的時候依然可以任性地認為，我思想還很年輕，怎麽去做爸爸，不像女生……

周：會有母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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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母性之外，還有一個生理時鐘，到某一個年齡就必須這樣。當時我也和君如說，你是個演員，生個小孩就沒了兩三年，而且那通常是你最關鍵、最重要的時期。你永遠不會覺得夠，你拍戲是因為喜歡拍戲，不是錢的問題，是工作和創作的滿足感，可三四十歲往後，合適的戲會越來越少，再用那其中的幾年去生孩子，後面可能完全就沒了。所以我一直和她說，不要被生孩子這件事綁住，影響了事業和其他的樂趣，要小孩的話我們可以去收養，我確實覺得和自己生是沒有區別的。

周：這個我也同意。

陳：以前拍戲都是浪漫化的，就像談戀愛的時候，為了討好對方，大家都會把最浪漫的東西拿出來，把自己最好的那一面放大。但當我開始了解女性多一些，特別身邊有一個女性的時候，想法會不同，會知道母性很重要。

拍《如果·愛》的時候，我和君如說，雖然我們說過可以收養，但現在年紀什麽差不多是末班車了，你還要不要，真的要不要？我記得她說，現在又不太想要了。我覺得沒所謂，但是也知道千萬不能相信女人的這種話，所以還是推動她去做決定，結果呢，我們就有了小孩啦。然後人生完全被改變了，你看到她整個人都變了，這個很奇妙。

周：（笑）你也變了。

陳：當然，但我沒有變得那麽快，頭幾年裡還沒有那麽清晰的意識，到開始和孩子溝通，變化才會很大，那真是挺好的感覺。

周：我現在其實也是末班車了，也就是比較……重要的時間點。我很愛孩子，這也是為什麽會一直做公益活動One Night（周迅發起關愛特殊兒童公益項目）。好多孩子我都會覺得是自己的孩子，雖然不是每天玩在一塊兒，但去看他們的時候那種感覺非常滿足。我是有母性的，比起小時候那種很自我的樣子，現在我柔和太多了。

那句“Actio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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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其實“生個孩子生活會變”的心態，多少有點自私的成分。

周：對。我這個人啊，開心的時候很好，但比如不拍戲的時候，就很容易很悶很憂慮，我想朋友對我說這樣的話，也是希望我不要陷入那種悲傷裡。我記得和你說過，小時候我對悲傷的事情會很敏感，對快樂的事情反而感受力不是那麽大，從朋友的角度來說，他們就是希望我換一種方式。但正如你說的，孩子不是改變生活的方式。

陳：而且有孩子也會增添許多擔心。我覺得任何一個有思考的人都不可能真正樂觀，只可能性格樂觀。但性格是一種本能，“思考”意味著你對這個世界方方面面的看法，我們的價值觀已經定在這一代了，用這種價值觀去看新一代的東西，肯定會覺得，哎呀呀好多和我們之前不一樣了。我真的不知道等我女兒長大的時候世界會變成什麽樣子，我又不能用我的價值觀去教育她，不然永遠是我們那一代才是對的，而對她那一代來說，他們才是對的——對的就是錯的，錯的就是對的。

周：你到底想讓孩子成為一個合群的人，還是一個特立獨行的人，過程都是喜憂參半的。有時我覺得基因也是很大的因素，我是一旦憂慮就會陷入很深的那種，性格上比較樂觀，但憂慮起來非常恐怖，一路經過這些憂慮，我不想再重複。

陳：但我一直以為你的憂慮或是悲觀、失落，是浪漫化的，是一種樂趣。

周：其實我不喜歡待在憂慮那一邊。

陳：我記得我們第一次合作的時候你和我說起以前的一些經歷，故事性都那麽強，講得又很動聽，一些悲劇的事情大家聽來都覺得很浪漫。其實就和拍電影一樣，把悲傷的東西變成浪漫的東西，悲之中有美。所以我一直不認為你會把憂慮變成負能量。

周：我是憂慮憂慮……到最底的時候，它無處可去了就會往回彈，我就會變得非常樂觀，會告訴自己必須跨過去。但在憂慮的過程中是非常非常非常難受的，有些時候是會扛不過去的，必須依靠身邊的朋友、一些佛學的學習，我是依靠這些東西慢慢、慢慢、慢慢出來的。因為那種憂慮，我曾有兩三年沒拍戲，是沒有辦法拍戲，我是誠實面對感情面對生活的人，所以有時那種撞擊對我來說是巨大的，它們讓我對生命的思考有了截然不同的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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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不是說拍戲是一種治療嗎？成為另外一個人你就忘了。

周：那得好了以後。那時我推掉好多戲。我和婁燁導演說，我真的很喜歡和你拍戲，可目前我真拍不了。每個人都會受傷，會碰到生命中的問題，我需要一段時間去愈合。

陳：你就中毒了，就被電影害了一輩子。我記得你說過入行前還有剛來北京時的生活，我常常很羨慕你，你講的一些場面一些情景非常有畫面感。你給人的感覺，就是永遠可以非常投入一段感情，好像永遠都很有激情。

周：比如我的父母，他們真的一輩子相處到現在都很好，所以在我的概念裡那就是兩人相處的樣子。可我不可能重複父母的感情軌跡吧，而且時代也變了，我又在這個行業。小時候覺得，就該是兩個人幸福地生活在一起，怎麽可能吵架呢？

陳：你的父母不吵架嗎？

周：我問過父母為什麽可以從來不吵架，因為父親永遠說是，說好，會讓步。

陳：頭兩年大家都把最好的一面拿出來，把不好的藏起來。所以電影都隻拍那一兩年，我們不拍後面。我們從來不拍生活，可愛情最重要的是生活，我們永遠停留在生活之前就完了，那個字幕就升起來了。你不能說什麽是錯什麽是對，只要有一個人永遠認了，才會有幸福的婚姻。

周：對，而且我覺得和我父母的性格也有關。他們的生活非常簡單，每天起床就是買菜做飯散步看報紙。我從小在片場，習慣了那種快節奏，平常的生活會覺得無聊，所以我情願待在那個片場，一個是人際關係比較簡單，一個是真的可以把悲傷或是生活中必須跨過去的東西在戲裡發泄掉、放掉。

有些時候，我希望每天早上起床時也給自己喊一聲“Action”，我真的是有習慣的，聽到那句“Action”才覺得有鮮活的東西。再過七八年要是沒人找我拍戲了，我都不知道平常的日子可以怎麽過。

從未想象過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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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所以一定要繼續，要找不同的東西刺激自己。演員都是被動的，如果一直待在“女一”的光環裡，年紀大了可能大部分角色都沒法接。但真的喜歡演戲，就可以無所謂，我就繼續演。但也只是說起來容易，很多時候沒有可以發揮的角色。

周：世界那麽大，不可能每個中年人的生活都一樣，可能到了那個年紀，想法或者說是價值觀會被拉到同樣的地方，但就算是價值觀相似，生活經歷也會讓他們有不同的特質存在。

陳：就好像這次岩井俊二導演的戲，我第一次看到劇本就很喜歡，那種群像的戲完全不是典型的愛情片，而是一堆遺憾。那些遺憾使你長大，使你更清楚地認識自己。

周：使你變成自己想要成為的人。

陳：對，但可能充滿了遺憾。年輕的時候我們充滿幻想，比如我會變成誰誰誰，結果啥都不是。大部分人都沒有變成自己想成為的人。

周：我也是。（笑）

陳：但你可能變成了一個更好的、從未想象過的自己。而且他的群像裡有你的那一代，有孩子的那一代，有你父母的那一代，這種劇本就特別少。

周：其實我當時看了劇本也是特別喜歡這個。長大後你需要關心的人越來越多，孩子啊老人啊，會知道他們都是連在一起的。就像《如果·愛》那個劇本開始說誰是主角誰是配角，但在他的故事裡他就是主角，你就是配角。生命連接在一起發生的遺憾、美好、痛苦……都很吸引人。

陳：現在電影除了影院之外，更多是通過網絡在播放，也有越來越多品質口碑都好的網劇在冒出來。歸根到底，內容是最重要的。當然，去影院看電影有一個形式感，買票、排隊也是電影的一部分。可能將來電影會和舞台劇異曲同工，大家一年去幾次，還要考慮下怎麽打扮才合適，就是一種活動。

周：平台多了，表現各種故事的機會也多了。所以我的第二個愛好可以慢慢選，我一直在思考這個愛好到底是什麽，確實是人生最後一個機會了。

陳：我覺得你本來做電影，之後還得做電影，但可以轉型做監製甚至是導演。

周：我今年選擇的戲都在於一個“破”，導演的風格都非常不同，我想嘗試更多面向，包括在現場學習不同的思考方式，比如從攝影師的角度去考慮光線之類的。

經過之前的兩三年，我的心境自由了許多，但也正因為經過了那些害怕、惶恐，經過那些哭泣，才知道破了面相的束縛後，那份自由有多珍貴。你看到很多狀況，改變不了，也無須去改變，因為你不可能讓每個人按照你的思維方式去思考。50歲之前不知還要面對怎樣的焦慮，那時肯定更塌，但經歷之後，我希望不會沉淪在其中，而是跳出來。

陳：恭喜你從現在的人生再出發，往後再走更長的路。

周：那就自由了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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攝影／於聰Yu Cong

監製／衛甜

造型／王昊

編輯／徐曉倩

文字整理／李冰清

化妝／Yooyo Keong Ming@CHANEL

髮型 / Sam Lo @Orient4

美甲／粒子

製片／豬GK、TIAAMII

服裝統籌／刁刁

服裝助理／秋怡、亞舒

數位後期／Color Lab

家具提供／Retro Mushro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