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6月17日，周大帥在新疆喀什疏附縣一個果汁壓榨廠內等朋友談合作，他一邊打電話，一邊查看設備。2015年一個偶然的機會，周大帥從湖南老家來到喀什創業，先是賣沙棘，後來又倒騰起新疆玉石。對於很多人來說，新疆喀什是一個遙遠的地方，但對於周大帥來說，這裡就是第二故鄉。
攝影/孫曉晨
出品/騰訊新聞
2013年，周大帥在湖南涉外經濟學院念大二，不過他厭倦了國貿專業的課程，決定休學一年，去做一些自己喜歡的事情。
出於對服裝設計的興趣，他去了武漢兩所大學旁聽設計課程，後來又乾脆一個人跑到福建找師傅學習服裝打版設計。興趣之外，周大帥覺得這是一門可以謀生的手藝。
休學後的周大帥一直過得很“任性”。 2015年，百無聊賴的周大帥來到了新疆喀什的塔什庫爾乾塔吉克自治縣（下稱：塔縣）旅行，沒想到要做服裝設計師的夢想被這次的新疆之旅打斷了。
留在塔縣之前，周大帥已經繞著塔克拉瑪乾沙漠走了一圈。他發現戈壁灘上到處生長著一種野生果樹，“第一次吃這種小果子，是我喜歡的酸酸的味道。”
周大帥回去之後在網上查詢，也向當地人請教，了解到原來當地人雖然平時也會摘來吃，但食用量不多，絕大多數沙棘果子被留在了樹上，被牛羊吃掉。由於塔縣距離內地路途遙遠，加上村民對內地市場不了解、不懂漢語，當地的村民一直面臨“酒香也怕巷子深”的窘境。
弄清楚了這種果子的價值後，周大帥決定在喀什創業，幫助當地人賣沙棘。但這並不容易。
首先周大帥要說服遠在湖南老家的父母，“我媽說做這個不體面，勸我學門技術，雖然沒有鐵飯碗但至少餓不著”，周大帥說，“我一個人在他們不熟悉的喀什創業，他們的擔憂可想而知。
其次，這種果子的生長地位於喀什以南300公里的帕米爾高原上，那裡交通閉塞，當地電商環境相對滯後，快遞不方便，加上果實本身不易采摘等一系列實際問題擺在了創業中的周大帥面前。
高原上的野生沙棘10月份才成熟。從6月份起，周大帥每個月都要開車跑一趟，看看那邊果實的長勢，並跟當地人預定野果。高原上的氣象變幻莫測，一直晴好的氣象突降大雪，路面結冰打滑，周大帥不得不將車停在路邊，等雪花漸小才又出發。
喀什到塔縣由一條314國道聯通。這條通往巴基斯坦的“中巴友誼公路”上矗立著世界第二高峰喬戈裡峰和冰川之父慕士塔格峰，每年七、八月份氣溫轉暖時，冰雪融水便會引發泥石流、滑坡等嚴重的地質災害。這條2017年下半年通車的公路，因為地質災害的緣故，如今仍在不斷修繕。
周大帥說，第一年從喀什去塔縣收果子的過程中，車隊就遇到了山體滑坡。“能看到前方的山體突然開始晃動，聲音非常大，接著一大片山體混著泥漿掉下來了，前面的一些大型越野車看上去就像玩具一樣被衝進了溝裡”，進退不得之下，周大帥只好冒險翻過發生泥石流的山體，再打電話給塔縣的朋友，讓他出來接，“那一次是比較幸運的，因為已經快到塔什庫爾幹了，如果地質災害發生在中途，那可就麻煩了。”
6月19日下午六點，周大帥到達塔縣提孜那甫鄉，300公里的路他開了7個小時。在鄉下，周大帥遇到了他的好朋友——塔吉克人阿力甫。阿力甫是鄉政府的司機，更是周大帥創業路上的“貴人”。
周大帥說，2015年決心在喀什創業之初，果子的采摘問題讓他犯了難，因為成熟的沙棘果肉軟皮薄，一碰就破，人工采摘的難度非常大，費時費力。關鍵時刻阿力甫給周大帥支招，摘果子得在凌晨氣溫最低的時候才行，那時候樹上的果子被凍得很硬，再用力敲打枝條，這樣果子掉地上也不會爛。
2015年一整年，周大帥從塔縣一共運出了八噸的野生沙棘，出乎意料的是三個月就賣光了，為他帶來了一百多萬元的收入。
自2016年開始，周大帥暫停了沙棘的采摘和銷售，開始到處旅行。期間不斷有老客戶聯繫周大帥，問什麽時候還賣沙棘。“旅行的過程中，總是有一些大姐給我發微信問我什麽時候再賣，一些客戶甚至不斷催我回去，讓我重新上線。”就是這樣，在老客戶的催促和期待中，暫停了一年多之後周大帥又賣起了沙棘。
沙棘樹下，阿力甫給周大帥看剛長出來的嫩芽。為了開拓市場，在阿力甫的建議下，周大帥考慮同家中有沙棘的農戶建立穩定的合作，每年由他們供應果子，這樣就不用每家每戶去預定了，直接與合作的農戶聯繫，再由帶頭人下去摘果子。如今在塔縣的鄉下，提起野生沙棘，當地人就會聯想到周大帥。
周大帥的到來，讓這些珍貴的果實有了經濟價值。曾經被遺棄在枝頭的野生沙棘成了當地塔吉克人的又一塊額外收入，有的人家通過給周大帥供貨，一年能換來幾萬塊錢的收入。
6月20日中午，周大帥來到塔縣提孜那甫村老朋友拜給克家中做客。拜給克讀過大學，是當地的高材生，現在在畜牧局上班。熱情好客是塔吉克族的傳統，更何況這次不僅體現友情，還關乎生意，拜給克為周大帥準備了簡單而豐盛的塔吉克式午餐——饢、優酪乳和犛牛肉。
拜給克家的十幾畝沙棘樹是老一輩留下的，當初沒想到當作經濟作物去栽種，也從來沒有人去打理，任其生長。即使在前幾年，沙棘果還都是自己與家人采摘食用，剩餘的則被羊吃掉，或直接在枝頭風乾。周大帥看過剛長出來的沙棘果，與拜給克談了個滿意的價格。等著果實成熟後，這些從帕米爾高原上采摘的沙棘果經過簡單篩選之後，將被裝車運往三百多公里外的喀什。
6月20日晚上11點，從塔縣回到喀什的周大帥到一位阿姨家中取分選好的沙棘，處理最後一些庫存。從高原運回來的沙棘毛貨帶著樹枝、壞果，發貨銷售前要挑選兩遍。周大帥將毛貨的分選工作交給了一些退休後的阿姨去做，每公斤支付他們15元的毛貨挑選費用。
在塔吉克語中，沙棘的名字是“咖力尕特”，被當地塔吉克人稱作高原聖果。雖然沙棘在中國西北已作為一種經濟作物被廣泛種植，但是周大帥認為，人工種植的果實再漂亮，營養價值也沒法與野生的相提並論，即便野生的沙棘比人工種植的貴了將近一半，依然有大量客戶願意追隨。
21日上午，周大帥將沙棘果稱重、包裝。在這裡通過網絡，銷往全國，甚至海外。由於訂單量大，一個人忙不過來，周大帥便把剛參加完高考的堂弟從湖南老家請到喀什來幫忙。
下午兩點多，周大帥將打包好的沙棘提下樓，開車前往快遞站。快遞站在喀什市郊外，比較偏遠。為了保證發貨效率，周大帥不等快遞上門取件，而是自己開車送到快遞站。“因為新疆的物流速度太慢，我會一一給客戶打電話解釋，請他們諒解。”周大帥說。
因為網上的訂單多且零散，每單都跑一趟快遞站影響效率。大多數時候，周大帥每隔幾天就要往快遞站補一次貨，將屬於自己的一個貨架填滿。每接到訂單，周大帥就把收貨信息發給快遞站的朋友，由朋友直接從貨架上發走。
配完貨，周大帥來到喀什深圳城內的創客孵化中心與老同學見面，商量怎麽成立工作室。隨著業務量的增加，周大帥一人沒有時間負責從收購、挑選、發貨、客服等流程，想組建自己的團隊，這樣自己也有精力研發更多的產品。
晚上十點多，周大帥忙完了一天的工作，在夜市上解決了晚飯。這位天生愛吃辣的湖南小夥子的口味被新疆美食折服，除了創業，食物也是讓周大帥留下來的原因之一。
周大帥一邊吃飯一邊解答買家的問題。他特立獨行，但對待工作卻從來不敢馬虎，為著“零差評”的目標，在背後用心經營著。
創業之餘，周大帥還喜歡玉石，尤其是新疆的玉石。周大帥曾在當地的玉石協會做過運營，結識了一些喜歡玉石的朋友。今年，他在喀什老城區裡租下了店面，賣玉石籽料和玉石掛件。每到周末，這裡遊人是遊客的必經之地，周大帥會抽出時間來看店。
下午小店剛開門，就有一個遊客前來選購了兩塊玉石。這間不足20平米的小店裡滿滿當當，周大帥一邊為玉石上油保養，一邊與顧客交流。
不忙的時候，周大帥會跟朋友一起，到喀什南部山區中撿玉石，也算是在喀什不多的娛樂活動中的一種消遣。然後將撿回來的玉石讓會雕刻的朋友進行創作，最後在店裡售賣。
6月21日，喀什老城阿熱亞路，周大帥與維吾爾族朋友們聊天。
如果從2015年底算起，周大帥在中國版圖的最西端已經待了將近四年，如今，他買了房買了車，結交了不少當地各民族的好朋友，儼然成了一個本地人。他說，不出意外地話，自己以後會一直定居在喀什，或許還會娶塔吉克女孩。曾經選擇休學一年的周大帥也再也沒有回到校園，“我爸媽還從沒有來過新疆，等過段時間帶他們來新疆喀什旅遊，看看這個我喜歡的城市。”周大帥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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