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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秋天來了,趕緊聽個響

白天蟬聲漸漸消退,夜裡秋蟲開始唧唧,宣告著秋天真的來了。

蟈蟈,蛐蛐,油葫蘆,各種不同的聲部合在一起倒是比惱人的蟬鳴聽起來舒服太多。花鳥魚蟲裡頭養蟲是一個大樂子,自古皆如此。

記錄唐玄宗時期宮廷生活的《開元天寶遺事》裡有一節《金籠蟋蟀》,說每到秋天,宮裡的妃子們就會捉來蟋蟀放在金子做的小籠子裡,放在枕邊,每晚聽著蟲唱入眠。白居易有一首《禁中聞蛩》寫道:“悄悄禁門閉,夜深無月明。西窗獨暗坐,滿耳新蛩聲。”可見宮廷裡盛行此戲。宮中女子多寂寥,用秋蟲來排遣,不知道是多了幾分趣味還是徒增秋愁?不過宮裡的女人們金籠養蟋蟀養到“庶民之家皆效之也。”也算是引領了一項時代潮流。

齊白石繪蟋蟀圖

《詩經?周南》裡寫“螽斯羽,詵詵兮。宜爾子孫,振振兮。”螽斯——蟈蟈象徵著多子多孫,古代宮廷也喜歡這吉祥多福的象徵。很多人都對電視劇《甄嬛傳》裡的一幕印象深刻:皇后站在紫禁城裡的“螽斯門”處怨毒地表達著對自己沒有子嗣的不甘心。所以能沾點兒這宜爾子孫的蟲子喜氣,何樂而不為?明清時期貴婦們的頭上往往少不了“草蟲簪”——簪子造型做成蜻蜓、蟬、蜜蜂、螃蟹等種種昆蟲的模樣,比如《金瓶梅》第二十回寫:“(金蓮)見他頭上戴著一副金玲瓏草蟲兒頭面,並金累絲松竹梅歲寒三友梳背兒,因說道:‘李大姐,你不該打這碎草蟲頭面,只是有些抓住了頭髮,不如大姐姐頭上戴的這金觀音滿池嬌,是揭實枝梗的好。”螽斯,也是其中少不了的一種造型。

[清] 金嵌珠翠芝蘭螽斯簪

反映日本平安時代貴族生活的《源氏物語》裡,有一章《鈴蟲》寫道入秋之後源氏在自己業已出家的妻子三公主居住處散養秋蟲:“源氏命人抓來各類秋蟲,散置於闊地之中。每當薄幕,秋風送爽時,便信步來此賞聽秋蟲鳴唱。”借故來和妻子接觸。源氏還提到自己的兒媳秋好皇后曾特地各方搜求鳴聲優美的蟲子,散置院內。興起處,源氏還在八月十五中秋之夜舉辦鈴蟲宴,通宵達旦地暢飲,欣賞鈴蟲的聲音。可見日本平安時代宮中也如同中華帝國的宮廷一樣,把聆聽蟲唱作為一種風雅的愛好。就連早已切斷紅塵孽緣的三公主也捨不得這項樂趣,吟詩歎道:“秋氣淒涼雖可厭,鈴蟲聲美總難拋。”

但是光聽個響滿足不了貴族們對玩蟲的癡迷,還得battle,才能鬥出愛。宋人寫的《負暄雜錄》裡說:“鬥蛩(蟋蟀)之戲,始於天寶。長安富人刻象牙籠蓄之,以萬金付之一鬥。”氪金氪成這樣,說明長安富人們熱錢還真是挺多的。不過宋朝人也不遑多讓,西湖老人的《繁盛錄》裡說:“促織盛出,都民好養。每日早晨,多於官巷南北作市,常有三五十夥鬥者。鄉民爭捉入城貨賣,鬥贏三兩個,便望賣一兩貫錢。若生得大,更會鬥,便有一兩銀賣,每日如此。”這種鬥蟲的風氣下,也難怪會產生出“蟋蟀宰相”這樣的人物,南宋的亡國太師賈似道在治國理政上爭議極大,但是在研究蟋蟀方面卻毫無爭議,他寫的《促織經》,是我國古代第一部研究蟋蟀的專著,全書共分兩卷,通過論賦、論形、論色、論勝、論養、論鬥、論病等章節,系統地對養蟋蟀進行了分析和論述,絕對是中國蟋蟀學的開山鼻祖。

蟋蟀宰相還能寫出專著,蟋蟀皇帝就屬於玩物喪志了。明朝宣德年間,皇室裡盛行鬥蟋蟀的遊戲,由此產生的後果就是把搜羅優質蟋蟀的重負傳導給民間,搞得民不聊生——清朝蒲松齡的《聊齋志異》裡的名篇《促織》就講述的這個背景下發生的故事。最後的異史氏曰相當振聾發聵:“天子偶用一物,未必不過此已忘;而奉行者即為定例。加以官貪吏虐,民日貼婦賣兒,更無休止。故天子一跬步,皆關民命,不可忽也。”區區小蟲而已,禍國與殃民都是玩蟲的人自己把原本風雅的樂趣玩過了界,足以警醒後人。

文| 小甜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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