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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球化背景之下 新聞人才如何培養?

“全球新聞都處於嚴重危機之中,人們也不相信新聞了”。 倫敦政治經濟學院媒介與傳播系教授特希·蘭塔能( Terhi Rantanen)在日前接受澎湃新聞採訪時感歎,“新聞不是一個能掙錢的行業”。10月19日,複旦大學新聞學院舉辦2018全球新聞傳播院長論壇,來自世界各地的學界、業界領袖圍繞“範式探索與創新:時代變革中的新聞傳播人才培養”這一主題展開探討。

面對當前電腦與互聯網技術對新聞媒體帶來的機遇和挑戰,蘭塔能認為,現在更重要的是提升學生的分析能力,因為相較於技術,受過教育的思維和才智是他們最大的資本。

今年正值複旦新聞學院與倫敦政經學院“國際媒介與傳播”國際雙學位合作項目的第十年,該項目主任倫敦政經學院媒介與傳播系副主任孟冰純表示,城市本身也是非常重要的學習環境,當學生沉浸在不同的語言和文化環境中,他們會反思從前對他者及不同文化的假設與偏見,從而提升他們的分析思維,能夠改變他們講述的故事。

以下內容整理自澎湃新聞對蘭塔能和孟冰純的採訪。

圓桌會議“回顧與展望:FUDAN-LSE ‘全球媒介與傳播’國際雙學位項目十周年”。蘭塔能(右)、孟冰純(左)。  複旦大學新聞學院 供圖

澎湃新聞:“新聞傳播範式正在發生顛覆性革命”,這具體意味著什麽?

蘭塔能:新聞是我長期關注的領域之一。目前,新聞不是一個能掙錢的行業。每個人都想知道新聞,卻沒有人願意為之付費。全球新聞都處於嚴重危機之中,人們也不相信新聞了。以前一些值得信賴的機構之所以失去了部分信任,與新聞和新聞教育有關。孟老師一直在研究全球媒體公司及相關經濟,從她的角度來看,也存在同樣的危機問題。

孟冰純:隨著數字平台和新媒體的崛起,傳統媒體正在流失觀眾,導致廣告收入縮水。從技術上來說,能否與新平台競爭,成為新聞和資訊的主要提供者並保持影響力也是一個挑戰。

我在對中國新聞事業的研究中發現,傳統新聞機構人員流失情況明顯,許多記者轉行做公關、去互聯網公司。這些公司對新聞人才的需求很高,但矛盾之處在於傳統媒體仍然需要有人生產內容。

新聞生產還面臨另一個問題,就是新聞為誰生產?為市場還是馬克思主義新聞觀?如果是為民眾生產,那民眾又包括那些人?

蘭塔能:我正在對歐洲新聞機構的編輯部進行一項研究。到目前為止,我們發現免費新聞服務在任何地方都不再盈利。他們必須找到新的方式為新聞籌資,比如通過平台模式售賣技術和服務。

這讓我非常擔心,因為長此以往會有兩個結果。首先,他們可以繼續通過其他收入資助新聞服務,然後他們可以說,好吧,這樣還是掙不到錢,我們不再提供免費新聞服務了,隻做技術和服務相關的事情。

目前世界上三分之二的新聞機構是國有的或由國資支持的。在這種情況下,當新聞機構沒有資金提供免費新聞服務時,得到政府支持是顯而易見的答案。但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然後我們又回到了為誰生產新聞的問題。

澎湃新聞:歐洲有哪些相對成功的經驗是其他新聞機構可以借鑒的?

蘭塔能:英國報業協會和奧地利通訊社成功開發平台模式並找到了新的收入來源,這樣的案例在歐洲不多。但是即使如此,他們也面臨同樣的問題。我們應該考慮的是誰應該擔負向人們提供基於事實的可信消息的責任?還是說我們把責任留給大家各自去搜索自己的新聞。那接下來的問題是,消息是否可靠,是否基於事實?

孟冰純:我認為新聞機構分為兩種,有國家支持的,還有以市場為導向的新聞機構。面向市場的機構,我並不認為他們是獨立的,因為他們在運營時經常不得不遵守經營的底線。在這點上,英國的《衛報》可能是個特例。

目前來看,英國《金融時報》是盈利的,但他們也不得不縮減開支。從事金融新聞報導本來就會產生利潤更高的資訊,他們也注重新聞產品的多樣化,提供不同的打包服務。《金融時報》重視互聯網平台,更成為第一批為內容設定付費牆的機構。相較之下,《衛報》身陷債務,現今訪問網站時經常會收到“請支持我們”的資訊。

新聞作為一種獨特的資訊產品,公信力還是關鍵,尤其是在這個時代,關於所謂的“後真相”、虛假新聞的討論太多。

蘭塔能:版權也是一直以來最大的問題之一。不斷更新的技術讓新聞機構普遍發現很難保護他們的內容。整體氛圍也發生了變化,大家覺得看到資訊就能使用,無需付費。

有趣的是,目前新聞機構中的大部分實際上專注於圖片和影片,而非文本。因為涉及到版權時,圖片和影片更容易保護,你可以很容易地證明某媒體使用了你的圖片或影片,但對於文本,因為可以添加、編輯或修改,很難證明這是你的原創內容。所以現在對圖片和影片有大量需求。這是一個視覺時代。

澎湃新聞:這些挑戰對當下新聞人才的培養意味著什麽?需要更多地接受電腦、互聯網技術的培訓嗎?

蘭塔能:我認為現在更重要的是提升學生的分析能力。我們系未開設新聞專業,但許多學生已持有新聞學學位或從事新聞工作。新聞專業院校有演播室、編輯部,可以更好地教授學生技術。但我想即使我們有設備可以教授技術,我們也不一定會那樣去做,因為在這個時代,人們對更快更多的資訊有巨大需求。雖然需要技術支持,但更需要的是你對數據或資訊分析的能力。學生最大的資本是他們受過教育的思維和才智。教授技術在某種程度上來說更容易。

孟冰純:因為我們面臨的變化某種程度上是由技術引發的,我們通過教學生更多的技術來應對這些變化。我不太同意這樣的觀點,這不是一個好的回應,特別是對於那些試圖教育不同專業領域下一代領袖的精英大學來說。我們認為技不同於道,技術和基本原則之間有區別

在資訊過度飽和的環境中,記者或媒體從業者作為內容提供商應該做什麽?他們有什麽樣的媒介素養和資訊素養,以便他們能夠在所有不和諧的聲音中辨別資訊?

因此,當學生抱怨我們的課程太理論化時,我們必須向他們解釋我們所教授的可轉換技能,因為本質上我們正在培養他們的分析技能,教他們如何挑選最相關和有用的資訊,也不要把一切都視為理所當然。

如何向擺在面前的不同論點提出質疑?他們是否具備這種真正的分析思維,能夠改變他們講述的故事?我認為這是考驗優秀記者和媒體從業者的標準,並不完全與電腦技術相關。

澎湃新聞:倫敦政經學院媒介與傳播系的國際雙學位項目先後在洛杉磯、上海和開普敦與院校合作,這樣設計課程的初衷是什麽?根據學院觀察,對培養學生能力有哪些幫助?

蘭塔能:我們生活在一個全球化時代。即使民族主義正在加劇,生活在不同國家或地區的人們也不可能完全相互隔離。另一方面,我來到上海,不會說中文,但打開電視,也能立刻意識到哪些是新聞,因為它的模式是如此全球化。

但是無論如何,在我們的時代,沒有全球視野,你無法真正理解一個國家。他們密切相關。這是我們啟動這些項目的原因之一。這不是兩國之間的項目,是兩個全球城市之間的合作。

孟冰純:我們希望學生在這兩年有不同的經歷,能夠駕馭差異。城市本身也是非常重要的學習環境。

在這個時代,隨著連通性的增加和加強,差異性會引起各種各樣的問題。你可以用一種不寬容的、狹隘的、有偏見的方式應對差異,也可以用更積極、更具同理心、也更寬容的的方式來應對。學生可能習慣於在一種教育體制下學習,但當他們來這裡,沉浸在不同的語言和文化環境中,他們會反思從前對他者及不同文化的假設與偏見

之前我一位來自意大利的學生說,她在上海期間,每次給家人打電話他們都非常想和她分享從意大利媒體聽到的關於中國的新聞,但她最常說的一句話是,“不是這樣的,跟你想象的和聽到的媒體報導不一樣。”她現在在澳大利亞攻讀博士學位。她說在上海的經歷給了她信心,感覺能熬過任何事情。

不是每個人在開始時都很清楚自己要什麽,但他們在這個過程中都找到了目標。這不僅僅是學術部分,而是整個經歷,包括和一個極其多樣化的群體一起度過兩年,互相學習。目前在上海的12人小組中,就包括來自九個國家的學生。

澎湃新聞:很多學生不一定有去另一種教育體系下學習的機會,除了提供雙學位項目,傳媒人才教育還能如何提升?

蘭塔能:我們不認為這是學習的唯一方法,但是,以前隻專注於本國文化的大學需要改變,因為你會有來自不同國家地區的教員、學生和文獻等。所以在某種程度上,就像媒體一樣,大學不可能是純粹的國家機構。

孟冰純:說到國際化,我覺得我們自己還做的不夠。但我們系正在進行一項非殖民化倡議,對課程進行審查,反思並努力推進我們所說的國際化。比如說,核心課程是否以歐洲或西方為中心?儘管我們有一份國際化的書單,但它們是否往往是由西方白人撰寫的?那些來自非西方國家的案例研究是否本質上都是為了證實西方的理論和概念?

非殖民化倡議中學生也提出了需求,這也是我們想要的,希望學生也能夠挑戰我們。因為如果我們想要錘煉他們的批判性,就不應該為他們的批判性設定界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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