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友友致畢業生：即將造就未來的你們，請善用自己的力量

當地時間6月9日，著名大提琴演奏家馬友友受邀出席達特茅斯學院的畢業典禮並發表演講。

在演講中，馬友友分享了自己的人生經驗，也對畢業生們提出了建議：“你們將擁有強大的力量，而當你們真的擁有時，請不要濫用你們的力量，永遠不要。”

謝謝！謝謝漢倫校長和校董會給予我這份殊榮，讓我在達特茅斯學院建校250周年的畢業典禮上發表演講！

我想向跟我一起獲得名譽學位的同伴、向學院的教職人員、向多年來一直支持和教導本屆畢業生的父母和親人，以及向全體畢業生，送上最真摯的祝福。今天屬於你們，祝賀你們！

你們不僅度過了四年難忘的日子，不論過程曲折坎坷還是一馬平川，你們都成功畢業了！

在演講開篇，我本可以誇讚你們很特別，但我猜你們的家人已經誇過了；我本可以誇讚你們很聰明，但我確信你們的教授也已經誇過了。毫無疑問，你們今天所處的位置足以證明你們的成就。

你們將擁有強大的力量

你們在過去的四年間學到了很多東西，我能告訴你們的未知事物已經所剩無幾，有些人甚至可能會說你們無所不知。但說真的，如果我還能為你們的見識錦上添花，那就是：你們將擁有強大的力量。

達特茅斯學院2019屆的畢業生們，你們是擁有豐富知識、技術和能力的一群人。你們中的一些人將成為企業家和CEO，一些人會成為有影響力的學者和記者，還有一些人會成為傑出的藝術家、法學家、運動員和政治家，你們也會成為優秀的教師、工程師、研究員、護士、醫生、金融家、父母以及社會改革家。

成為這些人可能會用去你們1年的時間，也可能是30年，但今天坐在這裡的每個人都會擁有強大的力量，你們將成為榜樣，你們將造就未來。

你們的決定不僅會影響你們的生活，也會影響到你們周圍的人，包括你們的家人、朋友、同事，也包括我。

你們的決定造成的影響還會更加深遠，那就是影響到未來的世代。所以，這就是力量。但力量並非一種我們生來就知道如何使用的東西，沒有說明書可供參考，也沒人指導我們要如何謹慎克制地使用力量。

所以，今天當你們收拾好行囊，跟朋友告別各奔東西，在這裡的一切成為歷史時，我希望你們花一點時間，忘記你們在此刻所可能擁有的力量，想一想你們在未來——10年，20年或30年之後——將會獲得的力量，並向自己做出一些承諾。

你們要向自己承諾，當你們找到自己的力量時，你們會深思熟慮地、謹慎克制地以及心懷善意地使用它。

你們將擁有強大的力量，而當你們真的擁有時，請不要濫用你們的力量，永遠不要。

現在，我可以確定，在你們的一生中，包括過去的四年，你們親眼目睹過力量的濫用。當你們還小的時候，你們可能在操場上見識過，你們在這個校園裡見識過。當然，在這個國家，在整個世界，我們所有人全都見識過。

在我自己的一生中，我見過太多人在做決定的時候，把自己的利益置於整個社區、整個社會甚至整個地球的健康發展之前；我見過太多人選擇築起高牆，而不是架設橋梁。

有時候這是因為他們對自己所確信之事的傲慢自大，或者是單純的樂得無知；有時候這是因為他們的自負或自欺欺人；有時候則是一種蓄意的報復行為；也有時候是因為那種原始的、令人上癮的征服欲，他們想要征服一切。

更糟糕的是，我們為這種行為找了很多借口。我們告訴自己，做這樣的決定是出於效率的考量，是為了資產負債表，是因為決策者智力超群、才華出眾和見解獨到；我們告訴自己，這樣做是為了保護我們的族群或我們的貿易。

但是，如果我們把做決定的依據僅限於以上幾個考量，我們就忘記了自己與生俱來的同理心，忘記了他人給予我們的信任，也忘記了生而為人對彼此肩負的責任。

文化至關重要

這就是為什麽文化如此重要。文化能夠抵禦這種自甘下流，並不斷提醒我們那些構成“人”的美妙的複雜性，不管是個體還是集體都是如此。我們講述的故事，我們創作的音樂，我們設計的實驗和建築，所有能夠幫助我們了解自己、了解彼此以及了解周遭環境的一切，都是文化。

此外，重要的不僅僅是我們在教科書上學到的或是在博物館中看到的文化，還包含藝術和科學，包含所有要求我們去嘗試、去信任和去創造的不同學科。是文化引發了我們的深度思考和好奇心，是文化讓我們想去尋找驅動著一切的普遍原理。

如今，無論我走到哪裡，當我聽到音樂跨越國界在世界範圍內自由傳播時，或是看到藝術作品超越經濟和政治上的分歧時，或是見證來自幾十個國家的科學家通力合作時，我都會感歎：在每一個領域，在每一個傳統中，文化始終至關重要。

不善用力量就等於濫用力量

兩周前我在西班牙，拜訪了加泰羅尼亞大提琴家帕布羅·卡薩爾斯（Pablo Casals）的故居，他是我最崇拜的偶像之一，這樣的拜訪對我來說相當於朝聖。當我還是大學新生的時候，他已經97歲了，他經歷了一戰、西班牙內戰以及二戰。

我很幸運，在7歲的時候，就曾在他面前演奏。他說我很有天賦，然後他給了我這樣的建議：確保你有打棒球的時間。

我來解釋一下這個建議是如何成為金玉良言的。

事實上，這個充滿智慧的建議，“為棒球騰出時間”，深刻地反映了他的人生哲學。卡薩爾斯總是先把自己看成一個人，其次是一個音樂家，然後才是大提琴家。這是我時刻都謹記於心的哲學。

我一直都知道，卡薩爾斯是偉大的人類尊嚴倡導者。但直到兩周前我站在他的家中，我才明白踐行這種人生哲學對他來說意味著什麽，我才明白首先成為一個人對他來說意味著什麽。他每天、每個月都會成千上萬次地為人類同胞服務，而我直到那時才開始了解到其中的一小部分事跡。

我看到了他寫給報紙的抗議書，從倫敦到東京，各地的都有。我看到了他手寫的細致账目，那是他為在西班牙內戰大屠殺中流離失所的無數難民捐出的巨額款項。這些是他充滿力量的、人道主義的一生的明證。

這次拜訪卡薩爾斯的故居提醒了我，我們都必須盡力善用自己的力量，因為不用就等於濫用。

在面對不確定性時，在面對我們每個人今天和每一天都會遭遇的動蕩和巨大變化時，不發一言，保持沉默，這就是對力量的濫用。

讓我們記住：為變革、創新或正義所做的每一次拚搏努力都始於荒野中的呼聲。空谷足音，Vox clamantis in deserto，這句校訓你們再熟悉不過。

所以，當你們今天繼續前行的時候，我希望你們記住：你們擁有，並將始終擁有，超乎自己想象的力量。永遠不要濫用這些力量！永遠不要濫用這些力量！這是一份禮物，請小心謹慎、心懷善意地使用。傾聽荒野中的聲音，成為其中的一員，為正義和希望發聲。

請永遠記住，你們首先是一個人，這是根植於你們所接受的人文教育基礎的真理。每天踐行你們的人性，踐行這個真理，讓它驅動你們的決定，讓它激發你們的思想，讓它塑造你們的理念。然後，你們會扶搖直上，一飛衝天，而你們也將幫助別人騰空翱翔。

現在，我想通過演奏一首曲子來結束今天的演講。歌曲名為《鳥之歌》（Song of Birds），是帕布羅·卡塞爾斯最喜歡的一首民歌，來自他深愛的加泰羅尼亞。一首獻給自然和人性的情歌，一首關於自由的歌，表現了鳥兒騰空而起、跨越邊界時的自由自在。

我想把這首歌曲獻給你們，2019屆的畢業生，再一次致以我最衷心的祝賀。

翻譯 | 何無魚；校對 | 越空 Lily

來源 |Dartmouth New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