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獵雲網（微信號：ilieyun）】4月2日報導（編譯：福爾摩望）
編者注：本文作者Alex W. Palmer是一名自由職業寫手。
2015年10月12日，TripAdvisor的律師Brad Young抵達公司位於馬薩諸塞州Needham的辦公室，查看他的老闆、公司總法律顧問Seth Kalvert發來的一封電子郵件。這件事本身並不奇怪。作為一個建立在眾包基礎上的旅遊網站，數億普通人會在這裡發布評論並對企業進行評級，這也導致TripAdvisor容易受到欺詐行為的影響，常見的欺詐行為包括抬高一般餐館的排名，或玷汙傳奇酒店的聲譽。Yang監督著一個負責阻止這些欺詐行為的團隊，所以他經常從Kalvert那裡收到有關騙子和其他不正當法律手段的問題。
但是這封郵件不同。Kalvert的妻子接聽到了一個自動語音電話，並被提供了一份獨家度假協議，作為對她忠誠積累“Trip?Advisor信用”的獎勵。如果真的存在TripAdvisor信用，那的確是一件好事，但事實並非如此。這個電話也很奇怪，因為TripAdvisor並不涉及電話行銷，更不用說自動語音電話了。Kalvert想讓Yang去調查一下。
用Yang的話來說，反欺詐團隊是“公司的秘密武器”，擅長處理隱藏在互聯網中的每一種騙局。但是這個引誘Kalvert妻子的騙局卻依賴老式電話。破解它需要一套不同尋常的技能。幸運的是，Yang知道該找誰。
Fred Garvin於八年前加入了TripAdvisor的反欺詐團隊。他曾做過一系列短期工作：機修工、音頻編輯以及任何看起來足夠吸引他一會兒注意力的東西。當他失業時，一個朋友看到TripAdvisor有一個內容仲裁者的職位空缺，於是敦促Garvin去申請。他在家工作了一段時間，但很快經理們開始注意到他的強迫症和他所謂的“研究”訣竅。
作為一個在前互聯網時代的新英格蘭小鎮長大的孩子，他會追蹤名人的地址，這樣他就可以索要簽名；他曾收到一張B-52s簽名的明信片和一張來自20世紀70年代著名周六夜現場（SNL）角色Mr. Bill的明信片。（Fred Garvin這個名字也是來自SNL中的角色，是他採用的幾個職業別名之一，他用來保護自己的身份免受追捕的騙子和詐騙犯的侵害。）Garvin的經理推薦他加入反欺詐團隊。“他是我見過的最憤世嫉俗的人，”她說。“他會質疑一切。”顯然，他非常適合這個工作。
Yang讓Garvin調查這個可疑的電話。他認為這可能是“某個流氓”乾的，不會花很長時間就能搞清楚。不過，Garvin只需要打一個電話，還有一個簡單的問題：誰在電話的另一端？
舊問題，新局面
在Yang讓他調查這個自動語音電話之前，Garvin對這種做法並不太感興趣。至少從20世紀80年代開始，自動語音電話就已經存在了，當時有人嘗試著在電話上附加磁帶。在模擬信號時代，硬體是笨重、昂貴且難以操作的。人們不得不經常倒帶磁帶，導致這些磁帶最終都磨損了。儘管如此，技術得到了改進，電話銷售人員也得以繼續推銷他們的產品。
到了20世紀90年代初，美國人已經厭倦了電話行銷和預先錄製的信息，以至於當美國參議員Fritz Hollings在參議院哀歎這些電話是“現代文明的禍害”時，很少有人對這一說法提出質疑，儘管戰爭或艾滋病的傳播才是真正的現代文明禍害。
Hollings是《電話消費者保護法》的發起人，他似乎在法案的立法辯論中融入了個人經驗：這些自動語音電話會在“早晨叫醒我們，晚上打斷我們的晚餐，強迫病人和老人起床，不斷地纏著我們，直到我們想把電話從牆上扯下來。”該法案由老布什於1991年簽署，限制了電話行銷人員撥打電話的方式和時間，但這一法案主要集中在當時佔主導地位的技術——座機上。
手機，相對來說還是全新的事物，被當作緊急電話對待，因此被給予了特殊保護。
接下來的20年裡，互聯網、廉價數據和網絡語音協議出現了，電信行業也被放鬆了管制，所有這些都給消費者和自動語音電話帶來了好處。即使是大型知名企業也參與了進來，將自動語音電話作為一種廉價的大眾行銷形式，推廣了起來。
毫不奇怪，人們開始抱怨起這些自動語音電話的泛濫，於是2009年聯邦貿易委員會（FTC）頒布了“自動語音電話法規”，禁止了大多數預先錄製的電話行銷電話。然而，這個世界永遠存在著例外，特別是在政治活動、慈善機構和債務回收等方面，這意味著你的銀行仍然可以就未付账單糾纏你，政治候選人也可以乞求你的投票。
但是這項法律很快被技術的快速發展所超越和掩蓋。如今，在一個設備簡陋的辦公室裡，一個人每天可以通過租用一些伺服器空間、安裝現成的自動撥號軟體以及向VoIP提供商付費獲取呼叫傳輸，就能撥打數百萬個電話。有些軟體是開源的，而VoIP運營商也經常會做一個月免費服務的廣告來吸引潛在客戶。軟體公司甚至可以在自動語音電話套餐包中提供你需要的一切，任何人都可以買到。
最重要的是，它還很便宜：VoIP服務每分鐘僅耗費0.6便士，而且只有在電話被接聽的情況下才算。肆無忌憚的運營商公開向那些想打“撥號器/短時間終止電話”（自動語音電話的委婉說法）的人宣傳他們的服務，消費者電話號碼數據庫也很容易購買。“這項技術變得如此便宜，以至於任何人都可以在一夜之間成為一名自動語音電話操作員，”
協調FTC “Do Not Call”項目的Ian Barlow說。“它很簡單，也容易獲得，而且沒有進入的障礙。”軟體只要被編程控制撥打電話的時間和對象，自動語音電話控制者甚至不需要按下按鈕就可以開始撥打電話。同樣的技術也使得詐騙者很難被識別和追蹤。
這也難怪美國充斥著自動語音電話。據自動語音電話屏蔽軟體製造商YouMail稱，2018年，美國人收到了創紀錄的478億個自動語音電話，這相當於每個成年人每年將近200個。
這些讓人們頗受困擾的電話是向聯邦通信委員會提出的最常見的消費者投訴，儘管相關的法律法規層出不窮，電話行銷銷售法規、來電顯示真實法和電話消費者保護法等都將那些勇於行銷目的的自動撥號電話或預錄信息視為非法，但這一趨勢並未顯示出放緩的跡象。由於每天有超過1億個電話被撥打，自動語音電話很可能是這個國家最普遍、最令人憎恨和懲罰最少的犯罪行為。
Garvin在TripAdvisor總部三樓的一個安靜角落裡設置了一個辦公地點，兩側貼上了白板形成了隔間，準備追蹤神秘的自動語音電話。四十出頭的Garvin，有著一頭烏黑的頭髮和一雙銳利的眼睛。在談話中，他冷靜沉著，甚至感覺很正式，但他始終帶著一種被緊緊纏繞的能量。
Garvin在網上搜索，通過部落格、論壇和社交媒體尋找任何類似的情況。幸運的是，他不用費勁地去搜索，許多人已經在TripAdvisor自己的論壇上開始抱怨，甚至更為糟糕。“如果我再接到這樣的電話，我會聯繫聯邦通信委員會，替TripAdvisor打開地獄之門，”一個人寫道。“永遠不要，永遠不要再那樣打電話給我了。明白了嗎？”
Garvin早期的策略之一就是撥打一個設置了自動語音的電話號碼。然而，當他嘗試這樣做時，他發現電話那頭的人並不知道為何他們的電話號碼會被用於預先錄製的行銷。最終，他發現自動語音電話控制者正在進行一種叫做鄰居欺騙的方法，讓電話看起來像是來自某個住在附近的人。對Garvin來說，這是一條死胡同。
Garvin希望自己能夠“幸運”地收到自動語音電話，於是他開始接聽每一個可疑的電話和欺詐號碼。他所聽到的涉及學生貸款豁免、無人認領的彩票收入和稅收債務等。“我大概是唯一一個對收到自動語音電話感到興奮的人，”他說。他一天會接聽多個自動語音電話，他盡可能多地回答，並一直希望收到涉及TripAdvisor騙局的電話。
TripAdvisor論壇上那些憤怒的故事看起來像是有希望的線索，只是細節不一致。在同一天得到相同預先錄製廣告的人，會被轉接到實時操作者那裡，他們會以不同的價格提供不同的度假套餐。Garvin和Yang覺得他們好像在“追逐鬼魂”。
這些帖子確實提供了一些線索：電話是通過VoIP撥打的。如果你接聽了電話，會聽到一個錄製好的女性聲音，說你收到了TripAdvisor積分，可以兌換成假期。這些“積分”可能是999美元或2000美元，但你會被指示按1來獲得這個難以置信的優惠，然後轉到一個實時操作者那裡。積分和Trip?Advisor的名字都不會再被提及。相反，操作者會拋出一個不相關的優惠，比如遊船、度假勝地、海濱酒店的全方位住宿。
根據TripAdvisor論壇上憤怒的帖子和提示，Garvin列出了所有通過欺詐性的自動語音電話推銷商品的公司名單。他檢查了這些網站的域名注冊和知識產權地址，發現它們都有相同的內容，共享著網站託管伺服器，並列出了相同的聯繫信息。它們都展示了同樣的白色沙灘，展示了同樣美麗陽光的遊客形象。它們都可以追溯到Yucatán。通過在谷歌翻譯中剪貼，Garvin搜索到了墨西哥商業注冊文件、分時網站和社交媒體帖子，繪製出了一個公司生態系統。現在，他有所進展了。
他的網絡漫遊讓他了解到坎昆及周邊地區呼叫中心行業的蓬勃發展，正是這些呼叫中心將美國客戶與當地分時度假公司聯繫起來。如果這些中心參與了自動語音電話交易，Garvin想盡可能多地了解它們。
顯然，Facebook是一個有用的調查工具。一名員工貼出了自己在呼叫中心擺拍姿勢的照片。他身後的牆上貼著一張紙，上面列有某種信息。Garvin放大了圖像，辨認出當天該中心運營商將使用的商業名稱和網址，這也是實時觀察詐騙者的線索。在接下來的幾個月裡，Garvin在Facebook上目睹照片中的男子從員工轉變為經理再轉變為企業家，並發布廣告為自己新開的呼叫中心招攬員工。他不確定這些呼叫中心是否就是TripAdvisor騙局的責任人，但唯一的辦法是繼續追蹤他們。
Garvin找到了另一條線索：TripAdvisor並不是唯一一個受到牽連的品牌。這些電話還吹捧了萬豪、希爾頓和Expedia的忠實客戶。Yang表示，這些公司實際上都沒有提供此類交易。Garvin在與被騙消費者的交談中發現，這些提供的旅行可能是真實的，但很難兌現。當有人試圖預訂他們購買的旅行時，會突然發現沒有可用的日期，或者企業提供的聯繫信息顯示無效。而通過挑戰的消費者則被歡迎到他們的度假目的地，一個以昂貴的分時度假為賣點的地方。品牌名稱吸引了消費者。“他們不能只是說，‘嘿，你對一個非常可疑的墨西哥分時度假感興趣嗎？’?”Garvin說。
Garvin設法招募了一些憤怒的消費者加入他的業餘偵探隊伍。一個名叫Kim的馬薩諸塞州護士連續幾個月，每天都會接到10個或更多的自動語音電話。最後，她受夠了，並找到TripAdvisor總裁兼首席執行官的電話號碼，打電話進行了投訴。
他馬上回了電話。“這不是我們，”他解釋道。“他們是騙子。”然後他讓她聯繫Garvin，這樣他就可以向她匯報情況，並將她收集到的電話號碼添加到不斷擴充的數據庫中。
隨著調查的持續進行，Yang和Garvin，以及Amy Rubin——調查小組的第三個固定成員，開始看到電話在哪裡結束，人們是如何被欺騙的。但是他們仍然不知道誰在撥打這些自動語音電話，或者如何阻止他們。經過三個多月的挖掘，他們決定尋求幫助。
官方和民間的合作
2016年4月，Yang飛往華盛頓哥倫比亞特區，會見了聯邦通信委員會（FCC）電信消費者部執行局副局長Kristi Thompson。Yang整理了他和Garvin收集的信息，希望說服FCC參與追捕。當他剛開口說話時，整個房間都充斥著明顯的興奮感，他對此感到很驚訝。
FCC正在追捕同樣的騙子。幾個月前，一家名為Spok的醫療傳呼公司向該機構尋求幫助；自動語音電話的突然湧入癱瘓了該公司的網絡。呼叫機看起來似乎已經過時，但80%以上的醫院仍在使用。
無論TripAdvisor自動語音電話騙局的幕後黑手是誰，都無意中讓Spok的網絡變得脆弱，因為呼叫機中充斥著他們無法處理的數字信息。急診室的醫生、護士和急救人員收到了延遲的警報。這不僅僅是一種煩惱，而是生死攸關的問題。
Thompson的團隊已經知道電話是從哪裡打來的。一名負責此案的FCC官員說，TripAdvisor提供了信息的內容和原因。“我們知道是什麽，但我們不能像他們那樣看到信息的內部內容。”
Yang興奮地回到TripAdvisor總部。Garvin很快找到了另一個值得慶祝的理由。7月29日，他開車去了嫂子家，當他正在前院談論晚餐計劃時，電話響了。Garvin看到了一個偽造的號碼，立刻有了直覺。Garvin脫口而出：“我得走了。”他衝向自己的車，抓起筆電，接起電話。
“這是TripAdvisor，”一個爽朗的自動語音女聲說道。今天是Garvin的幸運日：他獲得了數千TripAdvisor積分，可以用來換取在陽光明媚的加勒比海享受一次獨家假期！
這的確是Garvin的幸運日。雖然收集信息已經九個多月了，但他所知道的一切都是二手的。他自己從未聽到過這些信息，也未能將墨西哥度假勝地直接與欺詐使用TripAdvisor名字的呼叫中心聯繫起來。夏初時，相關的投訴似乎停止了，Garvin擔心騙子們在他能抓住他們之前已經隱匿了。而現在，他們正在撥打他的手機。
按照提示，Garvin被轉接到了一名現場經紀人那裡，他詢問了年齡範圍以及是否一年至少掙6萬美元。他通過了測試，並很快被另一個現場代理人接通了電話。“你贏得了一次去一個神話般度假勝地的全方位旅行，”該代理人說。“Garvin先生，你假期喜歡做什麽？”
Garvin故意玩弄他們。“我喜歡在游泳池邊閑逛，喝點雞尾酒，”他說。Garvin坐在車裡潦草地寫著公司名稱和代理商提供的信息，盡力保持鎮靜。
當代理人感覺成功下鉤時，他就逐漸接近了目的：“這次旅行價值4000美元，但今天只要999美元。我們接受Visa、萬事達卡或美國運通。你今天想用哪張卡？”
Garvin故意避開話題。“如果我不經妻子同意就購買，那我就慘了，”他告訴代理人。“請求原諒比請求允許要好，”接線員回答道。儘管如此，他還是給了Garvin一個回撥號碼和其他信息。Garvin掛斷電話後，盡快開車回家。有了新的網站和名字，他整晚都在筆電電腦前搜索著。
第二天早上，在通過社交媒體和墨西哥電話數據庫進行調查後，他知道了呼叫中心代理的真實姓名，並找到了呼叫中心首席執行官的Facebook頁面——他可以直接將這些人與TripAdvisor騙局聯繫起來。現在他們有了向聯邦通信委員會提交完整檔案所需的證據。
當Garvin收集這些墨西哥呼叫中心的信息時，Yang開始給他們發送停止信函，解釋說TripAdvisor已經知道了他們的策略，並威脅要把他們交給墨西哥當局。大多數人只是無視他或借口不清楚。最後，一家公司為了試圖證明其良好意圖（或避免訴訟），提供了一條關鍵信息。最初，Garvin和Yang認為這些墨西哥呼叫中心自己製造了自動語音電話，但事實並非如此。他們付錢給一個美國人來做這件事。最重要的是，這家新成立的墨西哥公司知道這個美國自動語音電話操作者的名字和電話號碼。
Yang又聯繫了聯邦通信委員會的Thompson。“讓我們再開一次會，”他說。最終，他們利用名字、電話號碼和谷歌搜索，找到了這個人：Adrian Abramovich。
嫌疑人的國會之旅
2018年4月18日，Adrian Abramovich在美國參議院商業、科學和運輸委員會出庭。10個月前，在Garvin和Yang的幫助下，聯邦通信委員會指控他“大規模的來電顯示欺騙行為”，並對他處以1.2億美元的罰款，這是FCC歷史上最大的一筆罰款。該機構認定Abramovich是96758223個非法自動語音電話的來源。
管轄自動語音電話的法律很複雜，有時相互矛盾，由多個機構強製執行，並有層層例外和漏洞。但是要點很簡單：不能撥打手機，不使用自動或預先錄製的信息，不使用假名或假號碼。根據聯邦通信委員會，Abramovich違反了所有這些法規。
Abramovich抵達Russell參議院辦公樓時，看起來有些困惑，畢竟很少有人會被國會傳票。在過去的幾年裡，國會中的民主黨人和共和黨人沒有達成多少共識。醫療保健、移民、稅收、赤字——每一場辯論、每一個話題和想法都是互相針對。然而現在，這裡有一個完美彌合黨派分歧的問題：對自動語音電話的強烈仇恨。聽證會一開始，參議員們就如猛虎一樣發動攻擊，顯然對有機會與坐在證人席上的矮胖男性對話很興奮。Abramovich穿著西裝、戴著眼鏡，看起來像是被困住了。參議員Richard Blumenthal拉開了聽證會序幕。Blumenthal說，Abramovich已經積累了“驚人的消費者虐待記錄”。他直視著Abramovich，宣稱：“你已經成了這個問題的症結所在。”
儘管Abramovich拒絕談論他自己的行為，但他堅持認為所有的度假套餐都是真實的，沒有消費者被誤導。當然，這些電話實際上只是為昂貴的分時度假尋找客戶的入口，但它們都在交易的細則中。（聯邦通信委員會隻對自動語音電話的違規行為感興趣，而不是旅行本身是否是騙局。）此外，他只是中間人，只是把美國消費者和墨西哥公司聯繫起來而已。
隨著提問的繼續，Abramovich小心翼翼地將像他一樣提供“合法服務或產品”的自動語音電話操作者與真正的詐騙藝術家區分開來。“我一天也會收到四五個自動語音電話，”他補充道，好像是為了強調他自己也是普通人的身份。“我從來不接這些電話。”這些回答沒有引起參議員們的同情。參議員Ed Markey說：“你的自動語音電話行銷活動的效率和規模確實具有歷史意義。”他指出，他所起草的《電話消費者保護法》正是Abramovich被指控違反的法律之一。“你知道為什麽它會激怒人們嗎？Abramovich先生，你明白他們為什麽不想要這些電話嗎？”
就這樣，在長達45分鐘的聽證會上，這些美國參議員接連斥責了這位看上去很困惑的始作俑者。
前科累累卻拒絕負責
我找到Abramovich的方式，就像他找到自動撥號的對象一樣，是通過一個列出了他的名字、電話號碼和家庭住址的公共數據庫。他住在邁阿密的一個豪華社區，在這個封閉的海邊社區裡，有游泳池、網球場和保安。巨大的石頭磚房圍繞著漂亮的庭院，中間種著棕櫚樹。
我沒有提前告知就前往拜訪了他。Abramovich穿著緊身的Lacoste T恤和牛仔褲應門，我在他關門前伸出了手。我們站在門口談了半個小時，直到Abramovich的妻子加入我們並邀請我進來。
當我們參觀房子時，Abramovich的妻子指著他們收藏的南美藝術品，而她的丈夫則陰沉沮喪地描述他目前的困境。儘管周圍環境惡劣，但他表示，自己的工作並沒有讓他變得富有，他不可能支付1.2億美元的罰款，甚至是其中的一小部分都無能為力。“我幾乎對所有的東西都是分期，”他告訴我。“他們也找不到一艘船或五套公寓。”他的妻子表示車柯瑞的法拉利是在2010年分期五年購買的。
Abramovich談了很多事情：參議員John Thune的身高，臭名昭著的製藥兄弟Martin Shkreli。但他最想做的是發泄。在聯邦通信委員會的傳訊之後，他的家被仇恨郵件和憤怒的電話淹沒了；他的銀行沒有解釋就關閉了他的账戶，並拒絕讓他開設新账戶。家人也已經不再和他說話。
這種來自全國的譴責，令他震驚。他從阿根廷移民到美國，他說話仍然帶著濃重的口音。根據聯邦通信委員會的數據，在過去的20年裡，他在佛羅裡達成立並領導了至少12家公司，其中大部分致力於電話行銷和旅遊交易。
多年來一直撥打電話給數十億人的他，企圖躲避消費者的憤怒和指責。2007年，當AT&T Mobility以非法電話銷售為由獲得對他的同意判決和禁令時，其多產的電話銷售讓他陷入困境，但這並不是什麽大新聞。聯邦通信委員會的折磨則是全新的，令人不快的。
他說，最糟糕的部分是參議院的傳票。那一天是耶穌受難節，他在律師辦公室討論這個案子。他最小的女兒，在妻子乾預之前就去開了門。當一名美國執法官試圖將傳票遞給Abramovich的妻子時，她把文件掉到了地上。“你什麽都沒給我，”她說。Abramovich說，接下來的星期二，三輛汽車呼嘯著進入他們家的共用庭院，警笛長鳴，五名法警拿著傳票來到門口。鄰居們紛紛出來看著。（美國法警署稱傳票是“以合法方式”送達的。）
Abramovich抗議說，人們不知道他這邊的故事，但已經認定他是壞人了。Abramovich告訴我，他的律師建議他不要和任何人說話。該案件現在由當地的美國聯邦檢察官負責。檢察官還沒有提起訴訟，但是Abramovich否認了任何欺騙消費者的意圖，他計劃在法庭上為自己辯護，然後以無力支付全部罰款為由尋求和解。然而，不管達成什麽樣的和解，他仍然感到委屈。“人們不想知道，”他告訴我。“他們不在乎。”然後他讓我離開。
鬥爭仍在繼續
即使Abramovich退出了這場“比賽”，但自動語音電話的數量仍在激增。許多電話來自被允許的大公司（比如催討他們的客戶），一些則來自不被允許的大公司（比如Dish Network就於2017年被罰款2.8億美元）。
充斥著騙子的地獄在不斷地擴張，可疑的新頭目總是不斷湧現，他們都渴望著發財。聯邦通信委員會承認它正在打一場注定失敗的仗。據來電顯示和呼叫屏蔽軟體製造商First Orion稱，到今年年底，美國近一半的電話流量將是垃圾電話。“追捕一名犯罪分子宛如大海撈針，”一名聯邦通信委員會委員在她支持對Abramovich罰款的意見書中寫道。“即使我們已經濕透全身，也無能為力。”
三年多過去了，Garvin仍然在追蹤著自動語音電話。他現在使用的方法包括偽造的信用卡號碼、刻錄機電子郵件地址，甚至誘使呼叫中心接線員用個人號碼給他發短信。他仍然在TripAdvisor論壇上搜尋相關投訴。有時這項工作與TripAdvisor正在進行的調查有關；但更常見的，只是無關痛癢的小打小鬧。
Garvin在Trip?Advisor之前的工作之一是為海綿寶寶視頻遊戲編輯音頻。在聽了幾個小時的對話之後，他學會了識別聲音的訣竅。Garvin認為，他已經識別出在聽過的自動語音電話中反覆出現的五六個聲音。他有一個新想法：如果他能弄清楚這些人的身份，並發現自動語音電話操作者尋找和雇傭配音演員的市場，會怎麽樣？他能把一場運動扼殺在萌芽狀態嗎？如果每一個美國人都接聽了每一個電話，而不是無視電話呢？如果有足夠多的人向呼叫中心代理施壓，玩弄他們幾個小時，企業將被剝奪銷售機會，而自動語音電話將被逐漸遺忘！
這是個瘋狂的想法，即使Garvin也清楚地認識到這一點。畢竟，這直接違背了聯邦貿易委員會對消費者的一項建議，即當你收到一個自動語音電話時，就掛斷，不要參與。但是這個想法引出了Garvin“邪惡”的一面，他喜歡扭轉騙子的局面。目前，他滿足於尋找憤怒的客戶，從他們那裡獲得盡可能多的信息，並將這些信息轉發給聯邦通信委員會進行跟進和起訴。最近，他購買了四部手機，專門用來接聽電話。而這些手機仍然不斷地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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