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漸行漸遠的歷史,抗戰老兵的劫後重生,有些印記依舊清晰

家住山西太原的於興正老人在房間的藤椅上坐著,端端正正地,陽光從窗戶透進來,在他身上打出一圈明亮的光,正對著房門的灰色牆面上,一條紅色的綬帶高高掛起,寫著“抗戰老兵”四個醒目的大字。

這是志願者初見於老時的景象。這名一生顛沛流離,62歲才得以重返家鄉,在太原南化門擺攤修理十幾年自行車的老人,如今已經101歲高齡了。

夏季,老人穿著單薄的短袖,滿身的傷痕再也無處藏匿:

老人脖子後面靠近脊椎的地方,有一處凹陷的傷疤清晰可見,傷口要是再偏移一分,便會正中脊椎骨;而右手臂上,約三厘米深的彈痕顯示,這裡似乎曾因嵌進子彈而被生生剜去一塊肉。

於老受傷的脖子與右手臂,彈痕依舊清晰可見

志願者看著老人累累傷痕,一想到他在還是青蔥的年歲就手持武器浴血而生,更是走在刀尖上與死神插肩,心中極為不忍,問於老:“打仗怕嗎?能逃跑嗎?”聲音顫顫的,老人擺了擺手,卻是說:“沒處跑,做軍人的要死在前頭,不能死在後頭。”

原來,這些清晰的傷痕,已經伴隨他整整82年了……

1936年,18歲的於興正熬過饑荒,在山西晉中入伍,進入第33軍第71師第214旅。

1937年7月,盧溝橋事變爆發,於興正所在部隊接到命令,將通往山西的橋梁炸毀,遲滯日軍進攻。

在平型關戰役阻擊日軍的過程中,他參與三天三夜的激戰,“我們人數比日軍多,白天他們有飛機,晚上我們再把陣地奪回來”,於老回憶說:“武器太差,基本沒有重武器,我們主要用手榴彈和鬼子乾,步槍也是雜七雜八的型號。”

於老的右手臂、後背就是在這場戰役中被彈片打傷的。

忻口戰役,極為凶險的二十一天,他痛苦地記得,一連的180多個人,除了一個送飯的夥夫和一名通信兵,全部犧牲,他所在的五連最後也只剩下三四十號人,而他自己負了重傷:

子彈從於老的右顎射入、左顎射出,氣道被穿破。

71師作為機動部隊常年活動在大寧、方山、石樓晉西北一帶,於老休養了大半年,傷好後,又選擇回到部隊,與出生入死的戰友並肩作戰,“我受傷前,全團把剩下的人拚湊了一個半營,勉強支撐,番號在,可人都沒了,都沒了……”

親歷盧溝橋事變,老人帶著滿身創痕,堅持參與抗戰八年,彼時拚死守護和平的他,一晃眼,竟是82年前的少年模樣。

揭開每一個平靜日子背後的歷史,2019年7月7日,七七盧溝橋事變,已是八十二周年。

1937年7月7日,日軍炮擊宛平城,中國守軍拚死反擊。

七七盧溝橋事變(圖片來自網絡)

刺耳的槍鳴,震痛了沉悶的暗夜,而這次戰爭帶來的滿目瘡痍,無疑成為中國人心中最持久的陰霾。

山河血鑄,家國死存。82年了,“重回”這次全面抗戰的起點,再度出發,我們看到了什麽?

劫後

第一次到遼寧省葫蘆島的抗戰老兵韓光武家,那會兒91歲的他,總要時時拿著一柄鐵鍬,在自己的屋子裡挖地洞,使勁往深處挖,大且有力的手掌不停揮舞。

志願者不解,詢問老人原因,由於韓老耳背得厲害,且一口濃鬱的雲南口音,只能由兒媳在中間一句句翻譯,兩人大聲回應對方,像在吵架似的。只聽韓老斬釘截鐵地回道:“(家)外面有海,旁邊還有鐵路,敵軍侵襲很容易,要時刻居安思危。

他總是一副全副武裝的樣子,志願者忙安慰韓老:“爺爺,鬼子不會再來了。”

他迷茫得不斷確認,每次都得到肯定的答覆後,才逐漸松快下來。那雙倔強又難掩哀傷的眼睛和房間裡那個深深的黑洞洞的防空洞,掩映不住殘酷戰爭留下的創傷。

那時的老兵身體還康健,會趁人不注意爬樹,很是“孩子氣”。志願者來要為他拍照,老人二話沒說,隨意從地上撿起一根樹枝,便擺出了標準的持槍動作。

曾經的93軍軍部野戰醫院救護排排長韓光武,無數次闖入戰場,四肢著地,拖著緊摟住自己脖子的傷員爬行,用這樣的方式來回救護戰友。

從戰場歸來,這名抗戰時期的醫療兵,歷經多年的“自我療愈”,從來沒有放棄尋找使自己的心靈得到安靜與“解救”的方法。

這場避不開的劫難,餘生他總想抹去一些印記,卻發現,那一切早已融入骨血……

重生

河南抗戰老兵朱錫嬴住在敬老院中,屋子乾淨敞亮,東西擺放得整整齊齊。

朱老96歲了,但看上去卻只有70多歲的模樣,除了外表,這名戰場歸來人還有很多地方與眾不同。

生活極度自律的老人,有自己要遵循的一套生物鍾:

朱老嚴格的作息時間表

朱老刮風下雨也一定要運動,就像是每天必須完成的一種儀式,院裡的其他老人有時候都會以老兵的行為來估摸時間。

平靜的日子日複一日,時間長了,他似乎覺得前塵往事如雲煙般盡消散,只是稍稍一回憶,不料對當年滿目瘡痍的憤慨再度襲來。

朱老在滿16歲那年主動報名入伍,“(不管)兒童、百姓見人就殺。南京大屠殺被殺了三十多萬人,是滅我們的國!我心裡恨,仇恨太大,印到心裡了,就自己去第40軍入伍。”

“開始讓我做勤務兵,我不乾這些,一心要下連隊,直接上戰場,我就有這樣的熱血。”年輕的戰士不滿傳令、吹號這些任務的繁瑣,對敵人的惱恨無處安放,“到了乾訓班,跟了幾天,我還是不想呆。”老兵回憶,師長得知他惱恨日軍,想要上戰場殺敵的決心後,對他說:“惱恨是好的表現,但是得有打的技術、打的辦法和打的力量,不然隻憑一腔熱血嗎?”師長又問:“你平時扔手榴彈扔多遠?”老兵回答20多米,只是當時要40多米才算合格,不然扔不好可能會炸傷自己。

於是,朱老被說服去受訓半年。

歷經生死考驗,終是歸來。2015年抗戰勝利70周年,朱老因曾銷毀自己的證件,沒有辦法自證抗戰老兵的身份,後來有人上門詢問參戰經歷,資料一對照都沒錯,終於被認可。

朱老釋懷了:“其實我也沒擾過民,老百姓有了活,我也幫忙乾,沒喝老百姓一口水、沒吸過老百姓一口煙。”

敬老院的日子很安詳,當志願者問老人,如果能重回十幾二十歲會怎麽做?朱老頓了頓,說:想老老實實當個老百姓。

遇見清明的社會,踏踏實實地活下去,這是朱錫嬴老人的劫後重生。

勿忘國殤,82年後的今天,我們不可能真切感受到當初受苦受難的人們到底承受了何等屈辱的虐待,也不可能記住所有沉痛的歷史細節,但我們至少要從這些期頤老人身上,記住我們能夠記住的歷史,捧回善良人性的點點光芒。

歷史,是要被銘記的。

深圳市龍越慈善基金會以“撫慰戰爭創傷,倡導人性關懷”為使命,源起於2008年“老兵回家”公益行動,2011年在深圳市民政局注冊成立。基金會致力於為戰爭背景下的個體士兵提供人性關懷,關懷服務抗戰老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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