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為不端、波西米亞狂想曲和才華之關係

文：沈嘉柯

有感於行為不端的某搖滾歌手被處罰，我隻覺得特別惋惜。

但對於那些說行為不端就是搖滾的說法，我只想說：呸，鬼扯。

畫眼影塗濃唇穿女裝滿衣服釘子，脖子上扼流圈屁股胳膊腿胸口刺青或自殘疤痕，寫不出音樂作品，唱不出嗨動靈魂的歌，天天飛葉子或者吸毒，這就算搖滾了？騙鬼呢！

搖滾歌手，或者其它一切藝術行當，最殘酷的地方在於，沒有才華和作品，你就什麽都不是。

你有才華，作品感動人，那就對你另眼相看，尺度寬容一些。

這是有才華的人犯了錯，而不是犯錯就是才華。

說穿了，玩搖滾的在西方那麽多，大把大把沒什麽人喜歡，也震撼不了世人的平庸樂隊。老有人故意混淆這個事實。

這世界上嗑藥群p飛車鬥毆陷害坑人涉黑傷女的渣子多了去了。大部分就是渣，沒才華。

只有一小部分人，因為太有才華，世人才相對多點包容惋惜。

【說說《波西米亞狂想曲》這部電影】

恰好，這部電影講了一個天才的故事。一個天才，盤活了一個默默無聞的樂隊，把同伴們的才華都給激發出來了。

首要的，就是樂隊核心靈魂是個天才。弗萊德就是天才。他開口就鎮住了那幾個未來的夥伴。他把一個土包子樂隊改造成皇后樂隊。

《波西米亞狂想曲》也是個很陰毒的電影，熱情澎湃血液沸騰，冷冷的雨胡亂在弗萊德的臉上拍，這個時候他那自私奸詐的經紀人，他的基佬引路人說出了真相，弗萊德一直是個極端孤獨小孩。他格格不入，與眾不同。他就是個基佬。

他的孤獨就是黑洞，永不滿足，永遠饑渴，需要無盡的愛來填補，但是無盡的愛也永遠填補不夠。於是悲哀，於是觸動眼淚。就是這樣的黑洞，無比迷人，顛倒眾生。

就像《Never Enough》這首歌，“These hands could hold the world but it'll never be enough ”——就算手握世界，也永不知足。

他必須以引吭高歌，以萬眾矚目，以糜爛來置換永生。如何治療孤獨，那當然是殺死自己，把靈魂附身於萬眾。

這電影能夠感動非文藝人士或偽文藝人士，不能感動文藝人士本身，一如眼鏡蛇不會被自己的毒給毒死。

還是那句老話，音樂不朽，作品不朽，藝術不朽，至於搞文藝的人……嘿嘿，世人要小心了，隨時準備被我們吞噬理智與感情。

【再說說天才】

天才也需要努力，需要勤奮，需要積累，需要博覽群書，需要特別會借鑒（高級洗稿）古人前人。

但天才不需要解釋。

“君不見黃河之水天上來，奔流到海不複回。君不見高堂明鏡悲白發，朝如青絲暮成雪。”

感受到了嗎？感受到了呀！這是靈魂馬殺雞，不用解釋，靈魂按摩師的手放到了你的肩膀上，他一揉捏，你就開始呻吟，四肢百骸酥麻松散。詩人一感歎，世人就熱淚盈眶。天才登場，光耀萬丈。

藝術通往高潮，生理性高潮，顱內高潮。

李白是因為喝酒才成為李白的嗎？傻子也懂，當然不是喝酒成就大詩人。是因為李白有才華，世人才愛屋及烏，不去苛責他濫醉酒鬼的一面。喝酒能喝出好詩？騙三歲娃娃罷了。

世上酒鬼何其多，古往今來十億百億計算，寫出好詩好文章青史留名的，也就那麽幾千萬把人。李白也就是仗著名氣才華玩套路而已。

李白總怨念自己沒有被唐玄宗重用，就他這麽個醉醺醺的鬼樣子，一天到晚吃喝玩樂，能做好實際事務？除非唐玄宗是個徹底的二百五，才會相信李白真的能為大唐服務，才會把政務要職委任給李白。李隆基讓李白好好寫點禦用詩歌，給楊貴妃填詞讚美幾句，其實這屬於把人才放在了對的位置。

有這樣一等一的才華。惡心巴拉討人厭的老酒鬼李白，我們也愛不釋手萬般讚美。就如同千年前，杜甫說出真相：世人皆欲殺，吾意獨憐才。

【說說懷才不遇這種事】

這世上哪有什麽懷才不遇。有才華，就像錐子裝在布袋裡，難以蓋住，總是要脫穎而出。

更多的情況是，沒有才華的人，裝出一副無人賞識的樣子，發著藝術家脾氣，仿佛特立獨行，仿佛很流浪藝術家。

這類人最大的“才華”可能就是行為藝術。通過奇裝異服來冒充真正有個性有才華的人。

天才們可能自傷自殘，但自傷自殘的就不一定是天才了。天才們可能有精神病亂搞痛哭流涕孤獨絕望，但精神病亂搞痛苦流淚孤獨絕望，不等於天才。

天才們可能破洞牛仔褲，騎個老舊的爛摩托車在無人區狼嚎，背著畫板深山老林晃蕩，貧窮不堪，但一開口的驚豔，一開口的深情，一開口的傳唱度，一下筆的血淚湧動，不需要解釋。直接打動你。

一切表現得像天才的舉動，沒法逆推回他就是個天才。

學得了行為範兒，學不到靈魂。

【最後，天才也有局限性】

天才是有極限的。混了一生也實現不了抱負的李白，狂到外太空的謫仙，晚年心頭也會悔恨。他的天才僅限於寫詩。癡心妄想建功立業，只能夢幻泡影。借錢度日。

天才小宇宙爆發，一下子寫出驚世之作，從此以後耗盡才華，再也寫不出好作品，這種事情太常見了。

但是沒關係啊！世人識貨，哪怕他們啃老本一輩子，就是情願為天才買單。人類恆星戰役閃耀，也從來沒有人能夠演繹所有的才華。我們的肉身是有限的。

天才們代表人類，在玩靈魂極限遊戲。在人群中，在浩瀚的音樂、文學、運動和電影裡面，你看一眼，聽一眼，就被勾魂攝魄了。此後常常浮現在你心中，瘋狂、甜蜜、平靜、顫栗、淒厲又酸楚。鼎沸又清涼，無以複加，難以言喻。

在這場危險遊戲裡，他們的肉身獻祭給了藝術，類似傳說裡匠人煉劍，出爐時自己在胸口劃一道，噴血以成。噴血都不管用的，就自己跳進去。

這其實就是才華快用光了，電池電量不夠了，無論如何都不能甘於回歸平庸，必須死命敲打妄圖擠壓出最後一絲能量。於是天才們就開始狡辯，怪罪給鬼神。“筆落驚風雨，詩成泣鬼神。”神鬼也嫉妒，要奪走你的健康、平安喜樂、悠悠歲月裡的幸福。最後的血祭。血祭之後，肉身毀滅。

行為不端？粉絲們嚷嚷，看看西方搖滾歌手們，比我們這兒要壞一萬倍，嚇死你們這些土包子。才子們嚷嚷：我還能創作，我還能唱，我能戒，我可以的。

狡辯個屁呀！嚇死個毛啊！就承認吧，嘬起大麻時，這就是江郎才盡的預兆。人生接下來的後半場，還是老婆孩子熱炕頭去吧，拿起你們的保溫杯泡你們的枸杞吧，好好養生，長命百歲！因為，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領風騷十幾年。

人民為至高的藝術而陶醉，而刻骨銘心，而嗨。而你們，就是人民的藥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