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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足校曾出品郜林黃博文 如今沉淪為青訓不健全買單

撰文 林笑

“說起來,秦皇島足校真的是有太多太多事情了,太多感慨。”一位從中國足球學校走出來的青訓教練,剛知道我們要採訪關於足校的內容時,就這樣感歎道。

中國第一批足球改革試點地區有12個,北上廣、大連、延邊、武漢、重慶悉數在列,並沒有秦皇島。但中國足球學校的成立,一度讓這裡成為了全國足球少年的“聖地”。

我們似乎只是知道閆相闖、郜林、黃博文、張稀哲這些國腳都出自中國足校,但關於這背後的事情,卻很少有人在意。

為什麽中國足球學校會衰落?中國足球學校現在又在做什麽?在2009年停止招生後,足校選擇了轉型,如今的大環境下,足校和青訓機構又如雨後春筍一般湧現,中國足球學校卻依然走在自己的轉型路線上。

來這裡踢球難於考大學

這畢竟是國內唯一一所以“中國”開頭的學校,它擁有最好的訓練設施和生活條件也就不足為奇。

千萬足球少年為了能來到這裡練球擠破了頭,即便在那個北京房價一平米還沒過萬的年代,如果不是球技特別優秀享受了學費的減免,來中國足校就讀和生活每年要花上一萬元不止。

1996年,中國足球學校首次招生286人,報考學生達到了3000多人,1997年,報考人數更是達到了3500多人。要知道,1996年的高考錄取率是40%,1997年的高考錄取率是36%,而中國足球學校的錄取率只有不到10%。

把孩子送進這裡練球,難於考大學。

到了1999年,學校本打算錄取22名學生,但前來報考的孩子多達數百人,無奈之下,學校在錄取22名孩子的基礎上,額外又收了一些球員。

與中國足校同時期的高豐文足校,也是當時數千所足校中的佼佼者之一,這所足校曾經培養出杜震宇、王棟、張笑飛、張寶峰等亞泰07年中超奪冠的班底,85國青中的絕對核心陳濤同樣出自這所足校。一位在高豐文足校練球的隊員在談到中國足校時不由的感歎道:”他們跟我們,簡直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強大的硬體保障讓中國足校拿出了耀眼的成績。1999年的足校杯,中國足校”87一隊”獲得冠軍,在擁有王永珀、崔鵬的魯能足校,擁有楊善平、楊旭、於漢超、趙明劍、李學鵬的大連和擁有韓青松、趙銘的延邊隊中脫穎而出。

郜林這一批球員被上海申花選中後,首先留在足校中繼續訓練,但這是,他們已不需要交一分錢的學費。除此之外,這批隊員全部換上了新裝備,擁有了獨立的食堂,吃上了更精致的飯菜。學校還專門把8號宿舍騰出來供這一批球員使用。

可以說,包括郜林在內的這批隊員,在本就全國頂尖的條件中都是頂尖的。

中國足校最紅火的時候有大大小小22塊足球場,這個數字在當時的足校裡絕對是“頂配”,即便如此,組校內千餘名孩子也要為佔場地絞盡腦汁。

曾在遼足、亞泰、中能踢過球的李謀,當年為了給班級佔到一塊平整度高的場地,天還沒亮就打著手電筒到場地“蹲點”,還因此被保安抓過。

黃博文在足校訓練時,一度也用不上最好的天然草場地,只能在晚上抱著足球跑出去加練,感受一下“快感”。

這麽雄厚的資源不只是吸引了有球星夢的孩子,許多在秦皇島本地讀中學的孩子都會抱著足球,翻牆進來踢上一會兒,發現有人來訓練的時候,還等不到工作人員”轟人”,中學生們就會拿球走人。

全校第一球星的迅速墮落

青訓本就是一項成材率很低的事業,在足校或青訓機構學習和訓練的小球員,最後踢不出來的例子有太多,甚至其中一些人曾經是”球星”。

騰訊體育曾問過東北路小學的足球教父柳忠雲,學校培養出這麽多的國腳,但哪位球員沒踢出來讓自己感到最可惜。

”曲曉輝。”柳忠雲抽了一口煙說道。他認為曲曉輝完全有能力踢到國家隊,但傷病毀了這位才俊。

在當時的中國足校,曾經也有一位天才,他叫陳文超,是郜林的隊友。和曲曉輝相比,這位天才的隕落就顯得更加淒涼。

一頭卷發的陳文超家境貧寒,但經濟上的困難並沒有埋沒他的天賦,在八九歲的時候,陳文超就能用12個部位顛球100個以上,展現出了非同常人的球感。1997年,陳文超順理成章地考入中國足球學校,並成為了87年齡段唯一一位免學費入讀的”傑出人士生”。

據說當時學校的宣傳冊上有三個人的照片,一個是校長王鈞、一個是德國人克萊默,貝肯鮑爾的老師,還有一個人就是陳文超。

用一位同時期在足校讀書的隊友的話講:”全校沒有一個人不認識他。”克萊默對陳文超非常欣賞,這個小個子是德國人最看好的”未來之星”之一。克萊默還想把他帶到德國去發展,但由於種種原因,陳文超沒有拿到飛往德國的機票。

和他驚人的球感一樣,陳文超隕落的速度同樣讓人感到吃驚,據一位隊友回憶,僅僅一年的時間,他就從絕對主力變成了替補,直到最後的默默無聞。他原本也是被上海申花選中,但剛到隊第一天,陳文超就因為打掃衛生的問題被教練訓了一頓,後來就離開了球隊。

近幾年,有隊友聯繫上陳文超,當時的他在賣汽車、輪胎,總之和足球八杆子打不著。雖然在朋友的介紹之下,陳文超來到北京做過一段時間足球培訓,但後來這份差事也稀裡糊塗的結束了。

關於陳文超的墮落,足校不同的人有不同的看法,有人認為當時陳文超一直都是”以大打小”,導致他在”同齡人”中並沒有出類拔萃;有人覺得是在”圈養”的狀態下,遠離父母放縱了自己;也有人認為是他自己的心智不成熟最後毀掉了足球前途。

不只是陳文超,在這個封閉的地方,墮落的故事時有上演。曾經和郜林同在“87一隊”的一位球員,左腳技術不錯,很有特點,但後來這位球員染上了黑社會,從球場混到了監獄。

代表學校打比賽的精英隊都有這樣的故事,普通班就更普遍了。雖然許多從中國足校走出來的孩子都能夠進入體育院校繼續深造,但最後能一直在足球圈闖蕩的人卻並不多。回老家子承父業,做家族生意,甚至打工,這樣的例子屢見不鮮。

“我不希望現在的隊員成為我們小時候的樣子”

“要做球員先做人”

——足校教學樓上的7個大字十分醒目,它是由第一任校長王鈞提出來的,當時中國足校的初衷就是訓練和文化都要抓。可能王鈞想不到,許多從這裡走出去的孩子,天天看著這句話,卻沒有把這短短7個字記在心裡。

當時學校在足球訓練上分為精英班與普通班,精英班自然是學校重點培養的對象,他們不僅學費低,在最好的場地裡訓練,還會受到較為嚴格的管理。而對於普通班來說,他們付出更多的學費,訓練和比賽中又有精英班壓著,學習上老師要求也不嚴,最後大多數人都處在“自我放縱”的狀態。

“文化課想上就上,不想上的話,只要不搗亂就行。”一位曾經在普通班的學生回憶到。

就像許多普通的寄宿製學校一樣,孩子們在小小年紀就遠離家長,染上壞習慣就變得容易許多,那時候,三五成群的孩子半夜翻牆出去“消遣”也成了很普遍的事兒。

1999年進入足校精英班學習的韓琨,曾經是郜林的隊友,如今是一位梯隊教練。對於中國足校在文化課的疏忽,他有著很深的體會。“當時我在文化課上還是一個問題少年,一開始是很尊重老師的,後來到了足校,在文化課上就學得不好了,也不懂得尊重老師。”韓教練說。

文化課缺失帶來的影響至今在韓琨的記憶裡揮之不去,在現在帶孩子訓練的過程中,曾經的經歷也時刻提醒著自己,要站在孩子的角度去思考問題,更不能打罵和挖苦,讓孩子在小小年紀就喪失了踢球的樂趣。“我不希望現在的隊員成為我們小時候的樣子。”他說。

“我認為足校這個模式就是錯的!”

前央視解說劉建巨集一聽到足校二字就開門見山地說。在他看來,足校模式過早把孩子進行專業化,過早把人才集中起來,這就是在和人才培養的規律唱反調。

“法國有克拉方丹,姆巴佩、亨利都是從這個學校中出來的,但是人家沒有把球星們集中起來,吃住學習都在一塊。球員還要回到各自的隊伍中去,因為法國有完善的青少年競賽體系,都能保證一年70-80場的比賽,再加以足校的培養,這才是一個健康的體系。”劉建巨集引用了世界杯冠軍法國隊的青訓模式來作對比。

關於足校的爭議,直至現在還沒有停止。一方面,足校這種“圈養”的模式到底能不能幫助孩子成長,使人們爭論的焦點之一;另一方面,收取高額學費成為了足校的生存之道,這讓許多家長心生抵觸,認為足球就是“富人運動”,卻不知道足球學校也有道不出的苦。

用沉淪為不健全的青訓制度買單

有機構曾做過一項統計,目前中國的青訓機構中,95%是不賺錢的,因為教練員薪水,場地硬體維護等都需要大量的經費,即便目前在許多人看來,足校的收費已經算是“天價”,但這樣也只能讓足校和培訓機構基本的生存,很少有人能真正賺得盆滿缽滿。

造成這種現象的另一個重要原因就是青訓補償機制的不健全。

亞泰以每人4000元的價格從高豐文足校帶走了杜震宇、王棟等一批隊員,金德從高豐文足校帶走陳濤花費了5萬元。郜林被申花選中之後,中國足校隻收了5萬元,黃博文和閆相闖也都象徵性地收了幾萬塊錢,最慘的時候,球員被選中後足校已經完全不收錢了。

這樣一次性且不是很高的費用對足校來說簡直是杯水車薪,因此,學費幾乎成了足校和青訓機構收入的唯一來源。也就是說,一旦招不到人,足校和青訓機構就賺不到錢,各方面的條件就要縮水,對招生又會產生影響。在這樣的惡性循環,對這些足校和青訓機構來說,打擊就是毀滅性的。

90後男孩趙明(化名),2002年前後進入中國足校,2012年畢業考上北京體育大學運動訓練專業。他也算是秦皇島足校走向沒落的見證者。據趙明回憶,自己的學弟們連周末聯賽都很難組織起來了。另外,在足校呆了幾年後學生們普遍發現:夥食逐漸不如從前了。原先早餐還有粥、牛奶和豆漿可供選擇,後來慢慢就只有大米粥可喝了。

中國足球學校最鼎盛的時期,有1149位學員,但2002年以後,這個數字急劇下降,2009年,學校停止招收男足隊員。再後來,學校就只剩下18名女足隊員在訓練了。這十幾名女生還不是學校自己招來的,她們都是學校和秦皇島市教育局、體育局聯合辦隊的,後來這些姑娘都走進了大學的校門。

關於中國足校停止招收男足隊員還有一個小故事——2008年,學校原本打算招入160名隊員的中國足校卻隻收到了50份報名表,最後前來考試的學生只有48人。“都去打籃球、打乒乓球了,誰還踢足球啊。”在“反賭掃黑”的大環境下,持這樣觀點的家長不在少數。

2001年,在中國足協注冊的足校超過了3000所,過了2008年,這個數字急劇下降到了100以下。除了魯能足校依然在堅持,幾乎與中國足校同一時期崛起的名校高豐文足校,2009年宣告關門,2011年,在遼寧省足協注冊的足校徹底歸零……

直到近兩年,人們才重視到這個嚴重的問題。足協也開始陸續頒布相應的政策來保護青訓機構的權益。但對於多年前就賣掉青訓成果的機構來說,舉證難成了另一個問題。“要想拿培訓補償,得拿培訓協定,可那個時候根本沒有簽培訓協定的,沒辦法拿出來書面材料證明這些隊員都是我們培養出來的。”一位曾經在青訓機構工作的人對騰訊體育說。

更何況,許多曾經輸送過一批又一批優秀球員的足校和青訓機構,已經不複存在了。

中國足球學校與中國足球學院

據一位秦皇島本地的人說,當年中國足校最興盛的時候,全名叫做中國足球學校(國家體育總局秦皇島訓練基地),如今,這裡的全名已經變成了國家體育總局秦皇島訓練基地(中國足球學校)。此外,學校與北體大合作的“中國足球學院”也在這裡生根。

2018年,這批小球員來到了秦皇島基地,又開始了足球訓練和比賽。在今年10月進行的中國足球學校杯男子乙組U15的比賽中,中國足球學院共派出了3支代表隊參賽,中國足球學院一隊獲得了最後的冠軍。

看到又一批孩子來到秦皇島基地,韓琨教練最明顯的感觸就是羨慕。“他們跟我們當年有點像,但比我們幸福多了,沒有花錢的,吃、住、訓練都比我們好太多太多了。”韓教練說。

這批孩子還會被送到國外進行為期3-5年的學習,這同樣令韓教練感到羨慕。“現在踢球的孩子是趕上好時候了。”韓教練感歎道,當年,學校裡的第一球星陳文超本有機會出國深造,但最後卻沒有成行,這就是一個鮮活的例子。

除了“中國足球學院”的孩子們長期在秦皇島訓練以外,中國足球學校的足球場地更多的是承接各類比賽,以及球隊的集訓、教練員的培訓。今年,中國U15男足集訓隊就曾在這裡進行訓練。2016年,中國女足也在這裡進行過訓練。而河北華夏幸福隊在秦皇島作為主場的兩年,其男足女足也設在秦皇島訓練基地,日常訓練也都是在這裡進行。

當然,駐扎在秦皇島訓練基地的隊伍不只有足球隊。僅今年,就有中國女排、中國青年男排,跳台滑雪跨界跨向青少年組集訓隊、自由式滑雪空中技巧國家隊、國家雪橇隊、自由式滑雪障礙追逐集訓隊等在這裡進行訓練。

中國足球學校,興盛於足校最紅火的年代,衰落於足校最困難的時代。如今,又開始遍地開花了,這所唯一以“中國”二字開頭的足球學校,打算“換個活法”。

2019年亞洲杯開戰在即,騰訊體育《尋找中國足球地標》系列將會再現國足歷史記憶,重新翻開那些寫滿輝煌和悲傷的特殊地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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