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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進新疆老茶館

新疆西南,莎車縣,老城區裡一條老街,賽買提·卡吾勒的茶館。

幾戶晨炊,老街也就慵懶地醒來,輕微的嗆味中夾雜著淡淡的木頭燃燒的香味,絲絲暖意也隨著炊煙繚繞,彌漫開來。

早晨10點,67歲的吐拉甫·阿不都熱依木拄著拐棍,從兩公里外的家裡坐公共車趕來。“我退休了,樓房裡住,老婆子每天房子裡給我燒茶呢,我還是每天都要來,賽買提的茶是最好的!”

50多歲努爾·買買提是莎車縣文工團的鋼琴伴奏師。中午11時的時候,走進茶館,“早晨是吃過早飯的,但還是惦記著來,熱乎乎的喝上一碗,渾身有勁。賽買提的茶是最好的”。

說茶最好,不是說賽買提的茶葉有多典藏名貴。其實賽買提的茶和這裡所有茶客家裡的茶一樣——都是來自湖南的茯磚、黑茶一類。一塊700克的茯磚也就十五元左右。

說茶最好,也不是說賽買提的烹茶手藝有多精巧靈雅。66歲的賽買提一雙粗糙的大手,一會兒要持斧劈木、一會兒要把劈細了的木材塞進土灶、一會兒要撮起掰成碎末的磚茶塞進瓷壺,一會兒要遞上一個邊緣斑駁的搪瓷茶盤。

說茶最好,也不是說賽買提的茶館有多華麗高貴。土平房,沒有招牌,3米寬、6米深,進門左側是個土灶台,灶台正中坐一口大鐵鍋,下面進柴火的地方壘出一個稍大的平台,可以坐一圈瓷壺。灶台連著的牆上搭出幾個層架,隨意散亂地放著茯磚、奶粉袋,賽買提就站在這裡忙活著。他身後,就是鋪著毯子的炕,再沒有多餘。一面牆上有兩個高高的窗戶,光線射進來,落在另一面牆的壁毯上。茶客們進屋脫鞋上炕,盤上腿,等待著。

說茶最好,也不是說賽買提的茶具有多名門別致。1976年的瓷壺圍成一圈坐在柴火的余燼邊,壺嘴朝著余燼嘟嘟吐著沸騰的茶水,壺蓋上滿是炭灰。不用擦拭,一個茶壺、一個茶碗,放在搪瓷的茶盤上,就手傳著上了炕,放在茶客盤著的腿前。有時茶盤裡還有一個小饢,那就是茶點了。

說茶最好,也不是說這裡的茶客有多風雅脫俗。清一色的老漢,有縣城工作退休的,有周邊鄉鎮的農民,無論是鴻儒還是白丁,一樣或談笑或聆聽。“女人們不能來,我們維吾爾人的習慣嘛,家裡面的主婦是要照顧客人喝茶的,怎麽能坐在炕上讓別人來服務呢?”賽買提說這話的時候,炕上的男人們呵呵呵地笑著。

說茶最好,是因為賽買提的茶最有味道。

“大家都用煤爐子了,現在更是用氣爐子了,賽買提還是跟以前一樣用柴火,柴火有杏木的、桃木的,都是果木,有香氣咧。”

“賽買提不是用水壺煮茶,賽買提是大鍋燒水,開水燙茶,再倒進瓷壺用柴火余燼慢煨,這樣小火能熬出茶香咧。”

“賽買提調配的茶好咧,便宜的一元一壺,最貴的十元一壺,可以加花加奶提香,可以加藥發汗,想喝啥味,調得好咧。”

“賽買提在1981年,他30多歲時開的茶館,來賽買提茶館的都是我們熟識的老朋友,要淡的,要釅的,不用說賽買提就給我們端上來了;天熱了,天冷了,該喝啥樣的好,賽買提都知道咧。”

“賽買提的茶客裡有老藝人咧,喝著茶,彈一曲都塔爾,美著咧!可惜啊,有些老人過世了,不過進了茶館,我們能聽到咧!”

“老了嘛,我們就愛聊歷史,講故事。這條老街很快就改造了,要搞地下步行街了。賽買提買一拖拉機車鬥的木柴要一千多塊咧,以後讓不讓燒也不知道咧,這平房不知啥時也要改造了。賽買提將來怎樣,我們聊不出咧!”

“賽買提的茶館,年輕人不來咧,年輕人要喝咖啡,聚一聚進館子都要講情調咧。”

茶館外,茶客是四面八方;茶館裡,茶敘是古往今來。臨近中午,老街外,開挖地下商業街的工程車已經開始轟鳴,老街的上空,煙霧氤氳中雜了塵土。

“年輕人現在不來,等他們老了,會來!”賽買提站在土灶前,柴火余燼中紅紅的一點火光在他眸子中跳動著。這個66歲的老人重複著他三十多年幾乎固定的燒水、撮茶、遞茶動作,似乎一生清福,只在茗碗爐煙。

自漢開西域,絲綢之路上,絲、茶、畜等貿易興盛,磚茶源自唐代,易運耐存,漸成新疆等西北少數民族居民生活之必需。莎車縣,絲路南途,周邊喀什、英吉沙、疏勒、疏附等地茶肆、茶鋪林立。一碗熱茶,在茶客的聚會中,匯聚了綿延絲路連接的東西方文明的交融。

古樸和陳舊,今維吾爾茶館在城市已經罕見。一段歷史,如一粒塵,漸漸消逝在越來越快拔地而起的城市樓群的掩映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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